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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日,顾名思义就是指,休了一冬天的田地,需要再复耕一遍,等土壤松软了,再瞅着天气把麦啊谷啊这些精心挑选出来的粮食种子播在土里。
然后就坐在家里,等着“天公作美、龙王保佑!”当一场春雨挥挥洒洒的落下来时,地里的种子就能发芽,今年的收成就保证了一半。
若是福气不够,管降雨的各方神灵不肯降雨,上至皇帝官员下到万民百姓,就会设上祭坛纷纷烧香点灯,祈求上苍饶恕自己的罪过,施舍些雨来。
这便是春雨贵如油的根子。
“春种一颗粟,夏收万粒子”,春忙春忙,若是不忙那下半年就得饿肚皮,所以在这个季节时令,那怕是贵为一国皇帝,都要去田里扶扶梨头,给千万老百姓做个表率。
皇帝都劳动了,跟他混饭吃的牧民官也得滚出窝里,去田间地头上走走转转,表扬表扬那些勤勤恳恳的泥腿子,再用鞭子抽打几个偷懒的农人。
“不认真种地,夏天的赋税就拿你女儿抵账!”
刘县尉举着鞭子狠狠的对着几个坐在田埂上偷懒的闲汉,着着实实的抽了几鞭子。
“官爷,官爷,莫抽了莫抽了!俺们是城里卖力气的力夫,没有田可种啊!”
那为首的汉子抱着脑袋解释道。
“力夫?”刘县尉上上下下的看了几个汉子一眼,又举起鞭子抽了两下道:“既然是力夫不好好的待在城里找活,跑到乡下田埂子上干什么?”
说完就挥挥手“来人啊,把他们几人一个不拉,通通绑回衙门,仔细的审问审问,看看是不是偷地里粮种的黑心贼子!”
后面几个衙役应答一声,拿出铁锁链把这几个力夫捆了去。
刘县尉就骑着马,带着一群衙役捕快继续往下一个村子里走去。
地梗边,两个从土里挖虫子玩的鼻涕娃,嘘着脸道声饶幸,赶忙跑回了自家田里。
一个道:“大哥俺来帮你牵牛!”
另一个道:“娘,俺来帮你捡草根!”
西城乱葬岗坡前的官道上,刘县尉一行人马停在了这里。
出来时浩浩荡荡四五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五六个人。
刘县尉抬起头瞅瞅这座不太陡峭的山坡,尤其是半山坡一片隐隐约约的坟头子,犹豫的道:“三郎,狗儿说的那座石炭山就是这座吗?”
刘三郎用脚后跟轻踢了几下马肚子,斑点马鼻子里轻嘶几声,就格哒格哒的往前迈了几步。
“是的,县尉,小狗儿说有乱坟头的山岗子就是。”
刘县尉皱着眉头又细看了下那片乱坟地道:“看着也不像是有石炭矿的样子啊!”
说完就偏过,对着个红脸膛汉子道:“姚师父,你上去看看情况!”
姚师父点点头,喊声驾,坐下的马就撒开蹄子跑了上去。
足足两柱香时间,人才跑了回来,一脸尴尬的抱着拳道:“禀县尉,俺去这乱坟地后面,沿着山壁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他说的盗洞在哪里!”
一行人齐皱眉。
“三郎,怎么回事儿?”刘县尉问道。
刘三郎赶紧道:“俺听着狗儿就是这么说的,他们几个从盗洞里钻出来后,仅随手拽了些枯草遮盖住了盗洞,别的没动就回了家,
他家里的那个大和尚也是这么说的!当时赵捕头也在旁边听着哩!”
赵捕头赶紧上前一步抱着拳道:“是的,县尉,三郎说的没差,那小狗儿应该不会骗俺们,县尉稍等,俺上去再找找!”
刘县尉点点头,赵捕头喊声“驾”骑着马跑了上去。
一柱香时间,一脸纳闷的跑了过来道:“县尉,俺没找到!”
“胡闹!”刘县尉狠狠的道:“亏你们几个好大岁数被这小儿戏耍了!”
刘三郎,赵捕头赶紧抱拳道:“县尉,俺们没有骗你,俺还看了他烧完的石炭渣!”
赵捕头又道:“俺也把那群小乞儿都单独问了一边,说里面确实有石炭!”
刘三郎也抱拳道:“刘子江那么稳重的人,若是不确认了消息,岂敢随随便便的说给您这事儿!”
听他俩相劝了好几句,刘县尉才打消了几分疑惑,又道:“是不是你俩听错了地方?”
俩人道:“岂敢听错!”
一群人纳闷道:“那盗洞在哪里?”
几人想了会儿也没个结果,刘县尉道:“小狗儿呢?他怎么没有过来!”
刘三郎一脸尴尬的道:“他说他屁股被板子打的疼下不了床!”
刘县尉道:“胡说!就打了几板子,怎么就疼的下不了床啦?”
刘三郎吭哧吭哧道:“可能是嫌俺们没有出手救他,所以在耍小性子!”
刘县尉怒道:“不懂事的家伙,那是主薄厅,又不是俺这里,俺怎么能救他出来,能说项几句让他少挨一半板子,已经不错了,还闹什么性子!”
说完就扭身道:“赵捕头!”
赵捕头赶紧抱拳道:“属下在!”
“你快马赶回城去,绑也要把他给我绑来!”
赵捕头应一声就骑着马跑了去。
刘三郎见状就道:“县尉,小狗儿还说山顶上有条路,要不咱们上去?”
刘县尉点点头道:“州里李参军和赵知监下周就要来了,这个石炭矿我不亲眼看一下还是不放心!”
几人道声诺,便簇拥着他爬上了坡,到了乱葬坟地,一群人下了马,又围着山壁探查了一边,拿着手里刀左捅捅右扒拉,确实没有看见能钻进去一个人的盗洞,老鼠洞倒是有不少。
一群人想不明白,就只当记错了地。
看侧面有个上山的台阶,姚师傅拔出腰刀边戒备着边往上爬。
爬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爬到了山顶上,一行人也顾不得休息,小心的露头看半壁上的洞道口,果然,黑漆漆的洞口敞开在哪里。
刘县尉这才打消了顾虑对着众人道:“你们几个谁进去看看?”
南城坊小院,狗儿露着屁股趴在炕头上,嘴里大声的惨叫着,“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旁边伺候的狗剩看他叫的凄惨,但小脸上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狗儿赶紧给他使眼色,看他捂住了嘴,这才继续喊道:“哎呦哎呦,俺屁股好疼哦!”
外院的棚屋里,税吏马大带着白役讪笑的看着火盆前念经的行痴。
每当他往东屋走一步,行痴就咳嗽一声,来来回回四五次
,马大道:“行痴大师,俺真的是来道歉赔礼的!你就放俺进去吧!”
行痴不答话,继续念佛经。
“两耳清净只念佛,不为世间一柱香!”
马大赶紧抱着拳道:“行痴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不贪恋世俗香火,在下是肃然起敬,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听他阿谀奉承的话,行痴是一阵反胃,举起鼓槌就对着面前的木鱼狠狠的敲起来。
“梆梆梆梆”的声音传出去老远,马大听了一愣,想了想又张口道:“大师父真是佛法高深,这一手木鱼敲的,真是让小弟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行痴被他气的啊,白眼一番,双手合掌道:“魑魅魍魉去休去休!”
这句话,马大听明白了正要开口再说,后面的白役拉他衣袖低声道:“马大哥,咱们先出去!”
今天是特意来给这小儿赔罪的,就这么无功而返那怎么行,当下就要摇头,却被白役硬拽了出来。
到了院外面,白役左右看看,似乎嫌离屋子太近不方便说话,又拖着他出了篱笆门,才道:“马大哥,那大师父让咱们走里,再待下去,徒惹他生气反而不好!”
马大当然知道啊,做了这些年税吏,这点察颜观色还是懂得,但是今天俩人来干什么?是来赔礼道歉的!
自从绑了这小儿进了衙门,过完堂治了他抗税不交的罪名,但因为只有几文钱的钱数,岁数又太小就判了十板子,二十文税钱足额补上。
然后就被拖到堂外开始施刑,一个小娃子不知好歹的顶撞了自己,就当他年轻气盛,打他几板子出口气,这事就算揭过了,心里是真没当回事。
可自己没记在心里有人记在心里了,自己一个兄弟在皂班里当差,当时有事去后衙转了一圈,等回来时,恰巧撞见这场面,一看挨打的人,脸色就是一变,赶紧跑到跟前问了事情经过,便对着自己念叨着“祸事了祸事了!”
当时自己没多想,随口说了一句,“一个小娃子哪里就祸事了!”
那兄弟就指了指西侧的县尉厅道:“他们的人!”
果然,顺着他的手指见刘三郎赵捕头并几个捕快正站在台子上狠狠的瞪着自己。
一瞬间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娃子敢对自己冷言冷语,而且进了衙门也不怕,只有挨打的时候才告了饶。
眼看着小娃子被俩捕快用抬竿抬走,便知道祸事在哪里了!这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马大这个人,当了好些年的税吏了,眼色是练出了一些,但有时候做事还是会犯迷糊,好在人并不蠢。
县尉,包括县尉厅里的一帮子手下,明面上是被主薄这个祐川县衙的二把手给压制着,但是自己知道,私底下这帮人是一点不怕的,甚至在有些事情上还要吃瘪。
所以说,若问衙门最低层的这帮人最怕那边,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县尉厅这边,为啥?因为他们心黑手黑还抱团。
自己这份差事可花了不少银子才办来的,可不想就这么可惜的栽到这个小娃子手里,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提着礼物来看这小娃。
见了面没给好脸色,能理解,毕竟挨了打心里有气,多哄几次也就是了,又哄了几次,这娃子居然哭嚎了起来。
后来就被这个大和尚给赶了出来,再不让自己进去烦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