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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带头之人张开双手,将身边为自己擦拭“污血”的人挡到身后,双手抱拳作揖,笑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曹金警惕的将琴鸢拽至身后,向前一步挺直腰板问道:“侯老板,还是不肯放过我吗?竟追到这里。”
锦罗绸缎的侯万金张手摇了摇:“公子误会,误会了。”
曹金打量了一下他身后几位大汉,又问道:“哦?误会?”
侯万金瞄了一眼身后众人,也感不妥,便命他们退去。众人行礼离开后,才说道:“我侯某人,敬佩公子,遂来拜访。”
曹金心中高兴,但仍有顾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侯万金得意的笑道:“这镇上,无我不知无我不晓之事。”见他仍有顾虑,继续说道:“我侯某人虽算不上正人君子,但自认做事坦荡。先前公子给我留足了情面,我岂有不谢之礼啊?”
曹金稍有安心,见琴鸢害怕的躲在身后,轻声对她说道:“鸢儿,别怕,这位是我的一个好友,钱袋就是他给我的。”
琴鸢小鸟依人的看着曹金:“朋友?”
侯万金见他们关系不一般,又抱拳作揖笑道:“这位,一定是弟妹吧?幸会幸会。”
琴鸢又羞又躁,推开二人,端着水盆,低头匆忙“逃走”。侯万金一脸懵,怔怔看着曹金。曹金看着琴鸢逃走的样子,一脸坏笑,好一会,才看到侯万金对着自己,急忙说:“侯老板,里面请。”
侯万金也才“醒悟”,笑着随他进屋。一进门,就看到床上躺着的翊棠,上前望了望,回身说:“这位,就是方才兄弟所说,病重的朋友吧?”
曹金还在看着屋外琴鸢匆匆下楼的背影,听到发问,才草草关上一扇门,回说:“正是。”
侯万金又看了看,一脸担忧:“哎呀,面色惨白,气息薄弱,如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一听有生命危险,曹金紧张的上前问道:“侯老板可懂医术?”
侯万金摇摇头:“我混迹于这市井之间,也曾受伤无数,但对这医术之道,是一窍不通啊。”摊开双手,透着无奈。曹金一听,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侯万金抬头又说:“不过,这次,我特意将镇上最好的郎中一同带来,不如让他来给小兄弟瞧瞧?”
“你不早说!”曹金又喜又怒,“快请!”
侯万金开门冲楼下招呼一声,一年老者提着药匣碎步赶来,进屋冲侯万金行了一礼,俯在榻前替翊棠把脉,只见他挤眼皱眉,可是将曹金急坏了,急切的问道:“大夫,我兄弟咋样了?”
郎中并不理他,继续号脉,又掀开被子查看了外伤,侯万金开口问,才起身冲他行礼说道:“大人,此人脉息薄弱,呼吸短促,乃内外伤所致啊。”
曹金更是心急,正巧琴鸢进门,听到此处,花容失色,快步上前,把着郎中胳膊问道:“大夫,你说他,他怎么了!”
郎中一脸愁容:“此伤耽搁已久,恐……”
“恐怕什么!”琴鸢问道。
“恐需加大药量,方可痊愈啊!”郎中缓缓道来。
听到这儿,众人长舒口气,曹金无奈的笑道:“大夫,你可是吓死我们了。”
郎中写了一副药方,交予琴鸢,嘱咐道:“此药方外敷内服,外伤不日便好,只是这内伤,目前虽无大碍,但仍需慢慢调理,切莫心急动怒,否则加深伤情,若伤及脾肺,恐难治愈啊。”
琴鸢谨记在心,接过药方道谢,与众人将郎中送出门外。门口处,侯万金再次握拳作揖:“公子留步,日后若有帮忙之处,随时叫我,今后,你我就是兄弟,且莫见外!”
曹金回礼:“好,多谢侯兄!”
侯万金送上诸多珠宝钱财,二人皆推辞不要,相互推诿一番,最后勉强留下几锭白银。送走众人,琴鸢关好房门,冲曹金魅魅一笑:“可以啊,曹公子~”见他得意的挠头,又问:“他们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的?”
曹金将先前经过添油加醋的悉数道来,听得琴鸢颇有兴致,遇到精彩之处,或唏嘘感叹,或拍掌称奇。随后,曹金卧床休息,琴鸢去药房买药,为翊棠服药。
几日来,曹金无所事事,经常出入赌坊,与人博弈。不过他收敛许多,小赌怡情,避免大赌“伤人”。每每到访,侯万金都陪在左右,好生招待,慢慢两人熟络起来,交谈甚欢。最后,曹金不仅成了赌坊常客,甚至为侯万金看管赌坊,严防老千,阻拦他人惹是生非,竟交了一群朋友。他们经常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琴鸢则一直陪在翊棠身边,悉心照料。虽然对外面万千世界充满好奇,但见曹金“不靠谱”,片刻也不敢离开翊棠,生怕他出什么事。曹金见她如此用心,借着醉酒,“霸占”了琴鸢房间,琴鸢只得留宿在翊棠房间,终日不离。
翊棠身体慢慢恢复,醒来那天,真是高兴了众人。就连小二和侯万金也跟着高兴,为此,曹金包下整座客栈,大摆“宴席”,招待四方来宾。琴鸢觉得他们吵闹,关紧房门,跟翊棠小声“抱怨”这段时间曹金的种种“劣迹”。翊棠听得“欣慰”,也不忘安慰琴鸢,并对她的付出表示感谢。
又过几日,翊棠病情好转,外伤早已无碍,只是内伤难愈,仍使不出力气,食之无味,嘴唇淡白。但已能下地走路,只是步伐并不稳健。终日在这房内,也是沉闷,见琴鸢总是借着窗户张望过往商贩,翊棠便借故要出去走走,带着琴鸢一同游逛。
天气虽然寒冷,但街上仍很热闹,过往商贩颇多。说是带着翊棠出来转转,却都是他陪着琴鸢在各个摊位前转悠,买了很多她喜欢的小玩应,哄她开心。见她笑靥如花的样子,自己也跟着高兴。
在一家乐器店前,琴鸢驻足观望许久,翊棠明白她的心意,邀她一同前往。让店家为他们挑选合适的七弦琴,左顾右看,竟真看中一台。
店家拍手称赞:“姑娘好眼力,这琴以栖凤之木作面,梓木为底,通体髹紫木漆,琴形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采用‘伏羲式’,可谓琴中‘仙品’。”
见她眼中流露喜悦之色,翊棠在旁“怂恿”:“要不要试试?”
琴鸢深知此琴贵重,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坏,推辞道:“如此贵重,还是算了。”
店主观她衣冠得体,处事有礼,身上透着富贵之气,遂说道:“姑娘与众不同,与此琴定是有缘,不如试上一试。”
见她心动,翊棠又加了一把劲,鼓励说:“既然偏爱,不妨一试,免留遗憾。”
琴鸢摸着琴弦,感叹一句:“也是好久没抚琴了。”心生喜爱,绕琴半圈,缓缓坐下,微微拨弄琴弦,音色正好。起初,音调简单单调,似乎在与琴交流,熟悉相互脾气,琴音深沉,余音悠远。翊棠听得陶醉,而店家见她手指“钝慢”,像是初学之人,自感卖琴无戏,面露惋惜。
突然,琴鸢加速拨弄琴弦,声音愈发激荡,似高山流水,又如千军万马。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尽在这琴音之间。翊棠听得慷慨激昂,一时兴起,从衣袖中掏出琴箫,与她相对吹奏起来。二人如痴如醉,或闭目尽情演奏,或彼此对视,饱含深情。乐器店内,此刻充斥着高雅韵味,三人皆沉醉于声乐之中。
曲毕,面对店主鼓掌称赞,二人起身行礼,店主也是好乐之人,此刻发自内心的畅快:“好久没听到这么精彩的演奏了,不知二位所奏,可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正是,一时兴起,献丑了。”琴鸢回话,抬头看向一旁的翊棠,正巧,与他目光相交。翊棠目光深邃,尽是温柔,惹得琴鸢心中泛起暖意,春心盎然。
见他二人如此深情,真是羡煞店家。店主进入内房,取出一支琴箫,眼中既有不舍,又有感叹:“世间知音难觅,原本以为我是好乐者,今日与二位相比,真是判如云泥。”说着,将琴箫递给他们。
翊棠一眼看出,这琴箫无论造型还是材质,均是箫中珍品,琴箫为竹制,节长管细,质地坚硬,纤维细密,箫身通体古铜,色彩均匀,雕有梅兰竹菊为修饰,通身行书阴雕,刻着嵇康的《养生论》。翊棠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甚是喜爱。
店主看在眼里,欣慰笑道:“公子可是喜爱?”翊棠虽然喜爱,但一再犹豫,他的心意,店家了然于心,继续说道:“此箫为小水竹制作,音色纯正、圆润浓醇。是我最为喜爱,原本准备带到棺材里,今日遇到公子,决心赠与,还望公子笑纳。”
翊棠连忙推辞:“即为先生所爱,我又岂可夺人之美?”
店家欣慰的摇摇头:“公子切莫推辞,在这乱世之中,能有幸听得一首《广陵散》已是幸事,如此之物,只有在二位这样真正爱乐之人手中,才能发挥其真正作用,也是它们之幸啊。”
琴鸢也有些惭愧,说道:“先生过誉,只是先生这般,我等万不能再继续留在此处。”说着,拉着翊棠准备离开。
店家阻拦,双方争执不下,只见店主突然抱起古琴,准备摔于地上,琴鸢跪地而扶,诧异问道:“先生这是何故?”
店家表情痛苦,痛惜道:“昔日叔夜慷慨赴死,广陵已成千古绝响;更有伯牙鼓琴觅知音佳话环顾耳畔,今日这琴、箫虽好,却知音难觅,我当效仿前人摔琴,以成绝响!”说罢,心中更加悲痛,痛哭流涕。
琴鸢见状,心中自责,也哭道:“先生真是爱乐之人,我为方才所为,深感惭愧,只是我等流落至此,朝不保夕,何德何能,收此贵重。”
店家喜极而泣,哭得更加厉害,提手擦着泪水,将琴扶正,对她说道:“姑娘,可否再为我弹奏一遍《广陵散》?”
琴鸢欣然答应,坐正后与翊棠相互对视,二人十分默契的再次演奏。琴鸢被店主爱乐之情深深触动,闭目泪流,抚琴拨弦,慷锵有力,指间如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流水清音听,高山弦拨心。一曲广陵散,绝世再难续。虽然没有亲耳听过嵇康的千古绝唱,但此刻佳音绕耳,此生无憾。
盛情难却,二人各带乐器与店家拜别,本想付钱,但一来身上没有足够盘缠,二来店家再三推辞,认为金钱过俗,有辱清音。不过尽管如此,回到客栈,翊棠还是有求曹金。曹金也感店家是仗义之人,只是这份情谊价值难定,竟送去满满一箱珠宝。
傍晚房内,琴鸢与翊棠合奏数曲,合声悦悦,悠悠琴音。惹得客栈一时宾客满座,门庭若市。二人只感酣畅淋漓,竟没有半点疲惫。许久,才停歇。
客栈内宾客散去,又恢复往常平静,房内二人谈古论今,谈音论律,互倾情愫,均视彼此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