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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夏了,天黑得极晚,凛渊敏用过饭后才将至黄昏,倚在窗边逗鸟,便收到了凛言瑶的飞鸽传书。
【阿姊请鉴:
首战告捷后,父王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扎营在火族斛河以东,三城之外堵截来往所有人,画地为牢,封锁火族。据说,昨日火族派遣使者面见父王,意欲议和,愿划斛河东西方七座城池给翼族,并和亲一位公主愿与翼族永结邦交。父王言吾族王上只娶嫡公主,令火族王上头痛不已,不过不用多久他们便会妥协,届时便能班师回朝。阿姊,小妹听传御令的内监提起你中毒昏厥之事,吾与王兄皆很是担忧,原本火族宣战之事王上只派父王率兵出征平息,无奈父王想让吾与王兄多历练历练,适才在风吟王弟寿辰宴后匆匆离去,不过尚好吾等将要归朝,届时吾与王兄定要好好陪陪你。
汝妹言瑶】
她醒来后便听闻了边境的战事,在凛风吟寿辰宴前,翼王就令信王挂帅出征,压制火族战事,凛言瑶兄妹在寿辰宴后当晚,随即快马加鞭出城与信王回合。
从岐阳到边境军营,即便是千里马也需五日,这想来应是凛言瑶在途中所写的信。
凛渊敏今日恢复了些体力,已不是那么疲乏,看完她的信后既想回信,但又知飞鸽传书那么几日,只怕信还未到,他们都已经班师了,便也打消了念头。
她们回来的时候翼王身边的内监赵总管便宣读了对凛繁姝的处罚,因与火族之战事告捷,正商谈议和之事,翼王大悦,已令信王不日班师。
不过数日大军便能回朝,有如此大喜也不好处罚严苛,再者是因魏氏之丧,所以对凛繁姝不过是禁足和罚俸,不是要紧的事。
闲暇下来,凛渊敏想起,萧逸如今不知到了哪里了,如今是怎么样了,即将见到父王母妃,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她沿着外殿的大窗一路走去内殿,见黄昏同日出一般美好而短暂。
正欲关窗便见一只白鸽落在窗沿上,这只白鸽通体雪白唯独腹部有一撮灰毛,极易辨认,腿上绑着信筒,想来是信鸽,这又是凛言瑶的飞鸽传书吗?难不成战况有变?她急忙打开看。
【敏儿亲启:
想来你收到信时,已与你分离三日有余,不知你所中之毒可有好转,本欲伴你醒来方才离开,无奈母妃思念成疾不得不早日回朝,敏儿见谅。此鸽乃母妃私鸽,是于翼族中带去的,我用于你我互通书信,正好合适。承诺之事,必将办妥,宽心等我即可。
逸】
看着这熟悉的字,又想到那熟悉的人,凛渊敏心中不免泛起涟漪,往后也不算杳无音信,既然他让她放心的等他,她便等他的消息,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回来娶她。
细细想来,即便他就是幼时相助之人,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回到翼族后,时隔六年之久的再见?
还是那日他教她作画,与她品茗对弈之时?
亦或是他执起她手逛诗会的那日?
也怪这几年她都没有遇到与她性情相投,喜好相投可以完全相信依托之人吧。
她平复下来心情,便提笔回信,给这只白鸽取名叫“小布点”,只因它那撮灰色的毛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像一方小布一样,甚是可爱。
小布点绑上了信便立即飞走,一想到不日他便能看到,她的嘴角不经上扬了几分。
她坐在铜镜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容貌一向很美,肤若凝脂,眉眼尽显清贵,透露着一种清冷典雅之美。
幼时便有皇族第一美人之称,只是自去人族后一直体弱,没有气色,回朝多日后才养好,近年来容貌越长越开,及笄之礼后,这种美才越发明显。
她早已卸下发髻,正拿着木梳梳理自己的头发,寝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细细排查过了,如今暂且可以放心。
闻着木梳上发油的清香,谁又知道这是杀人的手段?对于幕后之人,她心中早已有了考量,只是还是撕破脸的时候。
至于魏氏,若是依据赵思奴传来的消息,她极有可能没死,这才符合她的手段,好歹她在宫中谋划多年,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
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韬光养晦,准备将她们一击毙命,凛渊敏嘴角勾起,这仿佛越来越有意思了。
……
她懒懒的坐起,唤来侍女更换香料,昨日熏的是她在人族自己调制的助眠香,因为习惯不了人族的熏香,便学着自己调香,正好人族有很多翼族没有的草植,稍选了些安神助眠的调出了一种很清雅舒适的味道。
她回翼族后极少熏这香,因为翼族没有这种调这香的草植,六年之久使她对人族也有了些情义。
今日翼王为长徽郡公白喻侯设宴,长徽郡公是白太后的亲侄儿,虽然翼王不是白太后的亲子,但也是由白太后抚养长大的,按照辈分,这位郡公也算是翼王的表弟,凛渊敏的表叔父。
之前皇陵失水将长徽郡公之父的棺椁排位浸湿,后他又奉命修葺皇陵,今皇陵修葺完毕,他回宫复命,翼王为其设宴,一为家宴,二为赔礼。
白氏一族虽不如楚氏显赫,但祖上为翼族之肱股之臣,长徽郡公早早就被赐了爵位,先父任内阁首辅是一等一的权臣,先翼王在时的白氏一族可谓显赫至极。
长徽郡公之父配享皇陵,本是莫大的殊荣,皇陵却因修建不当而失水,棺椁排位被浸湿,是对先人莫大的不敬,这是翼族王室的过失,总归需要做些功夫以慰臣子。
凛渊敏随意挑选了一件常服换上,家宴无需太过庄重严肃,发髻也没有多做点缀,只是稍显华丽便乘辇赴宴了。
宴会设在翼王的雍和殿中,这对于作为臣子的长徽郡公来说,以是极大的礼遇了。
一进门便见翼王坐在正中,白太后居右,楚后居左,凛渊敏的位置在右排,旁边是凛风吟,正对长徽郡公而坐。
她到得不迟不早,揖礼见过众人后便从容入座,家宴不似国宴般有诸多礼仪,气氛也轻松愉悦得多,只见长徽郡公的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不知是为谁而留,凛渊敏挑了挑细眉,来了兴趣。
趁着翼王等人都在与长徽郡公交谈,凛风吟朝着正在品茗的凛渊敏问道:“阿姊近日可好?”
他并非是不去探望凛渊敏,而因凛渊敏是误食他所下之毒才如此,他也十分愧疚。
凛渊敏心知他的想法,若无其事的道:“你不前日才看过我嘛,这才多久,况且我幼时也是习过武的,还不至于弱不禁风。”
自从清除了寝殿里的东西,她嗜睡的症状好了不少,身体也觉得一日比一日强健,加上习武的底子,入夏以后也不担心寒疾复发,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了。
见此,凛风吟不好再说什么,便怯怯的转过去了。
这时,殿外走进一人,待看清他的容貌,凛渊敏稍稍惊讶了一下,真没想到最后一人居然会是他——安阴郡公赵东平。
这家宴……他怎么会来?她按下疑虑,平静的看着他。
只见他上前拜向翼王,收起脸上的狂傲道:“王上安好,臣来迟,请王上恕罪。”
瑶光殿那日后,凛渊敏认出他来,过了那么多年,他的变化如此之大,光是凭样貌倒是认不出来的,赵东平的父亲是大将军之后,赵东平的祖父还在时,家世就是一等一的显赫。
他的父亲明明是武将之后却成为了文臣,从小就陪着翼王读书,翼王被册为太子时,他就被封了安阴郡公,能力极其出众成为当朝权臣,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延续了大将军时的荣光。
翼王即位以后加封为镇国公,赵东平年纪轻轻便借着父亲的关系袭爵成为了郡公。
幼时他与凛渊敏也是见过面的,还一起在太子府玩耍,陪着他们读过几日书,年龄上他比凛渊敏还要略大几月。
翼王露出慈蔼的笑容道:“起来吧,这是家宴,不必拘礼,你的父亲与孤一贯亲厚,孤是看着你长大的,更不用如此拘束。”
在翼王还是太子时,镇国公就为他出过不少力,翼王与镇国公在人前是堪比手足的感情,但毕竟为王者,内心真正所想如何谁又知道?
不过他对赵东平的宠爱倒是真的,以至于有翼王和镇国公两座大佛在,连那些王族宗亲都对赵东平退让三分。
如此想来,他应是在诗会时就认出凛渊敏,所以在国宴上见到她时才一点也不惊讶,她露出了然的微笑。
赵东平落座后,这下人才到齐,各族各国都将嫡庶看得极重,所以虽是家宴,但其他庶出的皇室子女因并不受宠,所以不会有他们。
若是在从前,凛繁姝也会到此,但她如今尚在禁足,便也不在家宴中。
他看向凛渊敏,挑了挑眉毛轻笑着道:“听闻公主殿下遭人所害,病重憔悴,可如今看来,殿下神采奕奕,美貌依旧,可见传闻不实啊。”
凛渊敏淡淡答道:“素闻安阴郡公是帝都一等一的风流公子,终日流连秦楼楚馆,行事横行无忌,嚣张狂妄,喜好以乔装他人戏耍百姓为乐,可如今看来却不以为然,郡公仪表堂堂,礼仪周全,看来传闻的确不实。”
众人皆以为是打趣的玩笑话,但二人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诗会见面时,赵东平不仅化名,还贴了一条胡子,看上去就像三十几岁的成功商人,眉目间颇显贵气,哪像如今这般模样。
赵东平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道:“数年不见,殿下还是这般。”
凛渊敏平静开口道:“阔别多年,阁下一如往常。”
殿中充斥着欢声笑语,仿佛不是在这勾心斗角的王宫中,而是在普通不过的寻常百姓家。
这时,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打破了宁静——
“报——!”这声拉得极长,整座大殿都回荡着。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进殿跪地道:“前线信王殿下传来八百里加急,请王上一览。”
翼王大步下殿拿起战报奏章道:“定是大战告捷,王弟班师了。”
众人心中一喜,皆在等着看这份战报,翼王久不发声,只见他不断收紧眉头,拿着奏章的双手微微握紧,气氛不觉变得沉重。
楚后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翼王将奏章扔给楚后道:“你自己看吧。”
楚后边看边念出:“王兄请鉴,我军节节大胜,本以为不出数日便能解决边境之乱,却不曾想火族有备而来,假意议和,诱我军深入,却暗自联合翼族边境六部其中三部一同围剿我军,我军毫无准备,节节败退,臣弟所带的小队人马死伤惨重,并与大军失去联系,如今战况如何尚未可知,且粮草不足,请王兄派兵增援……”
楚后大惊道:“依附于翼族的部落都被火族人游说叛变了?”
翼王沉默不言,连白太后也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时,凛渊敏站起身来道:“父王,既然王叔请求派兵加粮,时不我待,自当早做决断,此次火族蓄谋已久,他们国力不如我族,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势必是要鱼死网破了,士兵无粮难以抵抗,若是再不支援,只怕前线战士,十万大军皆难以幸免。”
她顿了顿又道:“儿臣不才,愿为主帅,带兵支援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