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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槊血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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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和卓星姐妹俩亲手安葬了父母双亲和南宫家的其余三十七口。

    守灵三日。

    之后,她们打扫了院子,清理了厅上的血迹。明月安葬了那只随家人们一同死去的,向来不受下人们待见的哈巴狗;卓星精心的将母亲饲养的鲜花,一盆一盆的浇满水。

    她们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收拾好府上所有该收拾的地方。因为谁也不知道,今晚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再回到这里,做一些平日里不甚在意的事情。

    月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两人约定在子时动手。

    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自然不是虚的,放着旁的地方不说,单就颍州地界内,“仁义帮”的分舵就多达十八家。人说,狡兔三窟,但狡猾的岳南天却有十八窟。

    “我们要去哪里寻他?”卓星问明月。

    “不必去寻,因为一个也不能留。”

    卓星像父亲,豁达开朗;明月像母亲,凌厉果敢。

    这是姐妹俩谈论复仇时唯一的对话。

    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亲人和依靠之后,她们变得更加心有灵犀了。

    如果你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一个亲人的话,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她去犯险的。

    明月也是。

    明月趁着卓星不注意的时候,出手将她打晕,然后把她藏进了极为隐蔽的地窖里,周围放了许多卓星最喜欢的吃食和足够的水。

    我是姐姐,报仇的担子理应我担着。你是妹妹,我不求你可以重振南宫家的百年荣耀,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保住南宫家最后的一点血脉。

    一夜之间,“仁义帮”在颍州的十八家分舵,被人挑掉了一半。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第二日夜里。

    三个年轻人经过南宫家的门外。

    “这里好像是在办丧事,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其中一个胆小的说道。

    “不进去也行,只不过这周围再没有别的去处,只怕便只能在外面露宿一宿了。”俊逸清冷的年轻人掸掉身上飘落的焚烧的纸灰,淡然道:“这外面的‘孤魂野鬼’你就不怕了?”

    “爵爷,你又吓唬我!”胆小的年轻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不敢乱动,却还是对旁边不善言语的另一个年轻人吩咐道:“还不快去敲门!”

    这俊逸清冷的年轻人,就是荣熠。

    荣熠,十八岁承袭爵位,却不同于旁的贵胄公子,只等着享受荣华富贵。荣熠苦心孤诣,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奠定了爵爷府在汴京城中不可撼动的地位。荣熠本人,更是得到了当今皇上的特封,除皇命以外,不必在听任何差遣。

    跟在荣熠身边的两人,胆小的一个是叶聪,打小就长在爵爷府中,圆滑周到、办事得力,是荣熠名副其实的跟屁虫。不善言语的另一个,是周整,人如其名,为人规矩,听吩咐办事,不过他向来只听一个人的吩咐,那个人就是荣熠。

    门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怎么会这样?”

    “是啊,这百年传承的江湖名门,怎么会变成这样?”

    已是四更时分,明月来到了仁义帮的又一个分舵。这已经是第十三家了吧?明月不自主的紧了紧手里握着的还在滴血的剑,原来杀人也会累。

    异常的安静让明月提高警惕,如若饥鹰般的眼睛,在黑暗中辨认着周围的一切。

    霎时间,灯火通明,上百人举着火把围拢过来,暗夜突然就变成了白昼。

    突然的光亮晃得明月睁不开眼睛,但却听得见声音。

    “乖侄女,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正是岳南天向来用以讲“仁义道德”的声音。

    火光的映衬下,只见明月的一身丧服早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就连鬓上的丧带也已经辨不出一点底色,只可惜这鲜血染得出颜色,却浇不灭心中仇恨的怒火。

    “你若肯乖乖的交出剑谱,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话虽这样说,其实岳南天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要杀了明月。南宫家的宝贝,折了哪一样都让人扼腕叹息,至于那些死去的“仁义帮”的兄弟们,岳南天到是不甚在意,无关紧要人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果然没有杀错人!”明月只小声的嘀咕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

    面对嘴脸丑陋无比的岳南天,明月一句话都不想说。

    南宫家的暗器跟剑法一样,天下闻名。明月只是轻轻的动一动手,瞬息之间,便倒下了许多人。

    明月挥剑,将身边的敌人尽数斩落。

    她从不给敌人考虑的时间。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岳南天怒吼道。他不在意无关紧要的性命,但是他在意别人对待他的态度,被恭维惯了的人,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他想要看到的是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绝对不能容忍任何的忤逆和无视。

    此刻的明月,却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她只管勉力拼杀,她的剑挥在别人的身上,别人的剑也落在她的身上。

    旁人惨叫不断,她却好像失了知觉。

    明月的身体摇摇欲坠,就像是秋风中凋落的树叶一般,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她没有一次真的倒下,她只是让更多的敌人倒下。

    一个人的意志是无法阻挡的,除非你杀了她。

    一个人的忍耐和包容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他知道已经绝对没有了希望,幻想破灭的时候。

    岳南天挥刀向明月砍过来。这一刀,用尽了十层的功力,此时疲累的明月,断然是躲不掉了。

    两根手腕粗的铁链,卯足了力同时向岳南天砸来,呼啸的风声炸裂在耳畔,让岳南天听见了危险袭来的声音。能挥动这样粗的铁链做为武器进攻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岳南天只得收住自己进攻的招式,回身防御。

    虽面对岳南天这样的高手,两个年轻人却丝毫没有怯意,依然是挥舞着铁链,不断地进攻。铁链在两个年轻人的手中,似乎有了灵性,听得懂命令一般,任由他们摆控。

    主战场瞬间就转移到了另一边。

    一根红绫凌空而过,缠在明月的腰间,将她拉出了战场。

    “这里交给你们,我先走一步了!”荣熠揽着明月,理所当然的飞身上墙,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这样的轻功,只怕就算是岳南天此时没有被困住,也未必就追得上吧。

    余下的两人也只是围战了片刻,便放掉了手里的铁链,双双缠住了岳南天的手脚。继而转身出街,没入暗夜之中,失了踪影。众人想追,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荣熠将明月交到卓星的手里。

    明月伤得很重,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支离破碎”,索性,没有致命伤。

    “多谢三位少侠救命大恩!”卓星伏地不起,放声大哭。

    自从家中遭遇不幸以来,卓星一直都强迫自己要坚强,不能让明月担心,不能哭。知道明月一个人去报仇的时候,卓星都忍住了没哭,她想法子出来,她想法子去救明月,她知道眼泪帮不了她。直到此刻,见到明月还活着,卓星却再也绷不住了。

    做为南宫家的女儿,卓星从来都没有畏惧过,哪怕是面对强大的仇敌,卓星也不惧怕,大不了一死,又何妨。可是,当被明月关进地窖里,知道明月会去送死,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的时候,卓星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恐惧。

    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啊,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变成孤魂野鬼吗!”卓星大声的斥责明月,语气里却尽是心疼。

    明月努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将卓星搂进怀里,她想安慰,却发现自己有的也只是道不尽的哀痛。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三个男人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还是叶聪忍不住开口,“还是先扶她进去治伤吧。”

    明月伤得严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叶聪精心选了一处山间农舍给明月养伤,而此时的“仁义帮”正在大肆搜捕明月、卓星还有那晚救走明月的三个年轻人,只可惜树大根深的“仁义帮”被明月折了太多枝杈,想要肆意妄为,却已经力不从心了。

    卓星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又刚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所以,虽有心照顾明月,也事事尽心尽力,却还是有好多事都不得其法,事倍功半。幸而有叶聪在旁帮忙,省却了大半的麻烦。

    “姑娘若是累了,就回房去歇息,这里有我呢!”叶聪不辞辛苦。

    “这些天,多亏少侠了。”

    “不用跟我客气,我打小便伺候在爵爷身边,这样的差事早就得心应手了!”

    不远处的年轻人,一边吃着刚才被叶聪挑选过,剩下的苹果,一边不满意的向身边的人询问:“他伺候我的时候,有这么尽心尽力过吗?”

    身边人极为认真的思考一下,摇头道:“没有。”

    说好的游历江湖,如今却在一个地方呆了足足一个月之久。每次荣熠想走的时候,都会被叶聪以各种理由拦下来。

    荣熠打定主意,这一次,就算是叶聪说破天来,也坚决要离开这座山间草屋。

    谁知,这一次进门的,却是卓星搀扶着刚刚伤情好转的明月。

    没等荣熠开口,两人已经跪在地上。

    这一次,荣熠只得又留了下来。

    荣熠在心里盘算着,把叶聪一个人留下来的可能性。

    叶聪却跟荣熠建议:“游历江湖有什么趣,我们应该在江湖上立威。”

    叶聪是想帮两个姑娘报仇。还有什么是比灭掉传闻中的江湖第一大帮更有面子的事呢?

    傻瓜也知道叶聪的心思。

    所以,荣熠决定成全他。

    报仇,讲究方法。

    荣熠问明月,“你用什么杀人?”

    “我用剑杀人。”明月回答。

    “不,”荣熠摇头,“杀人讲究的是方法,不是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