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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氏一族略有威望的人都汇聚在钟氏祠堂,因为族长钟从云要与大伙儿商议要事。
只听钟从云道:“各位父老兄弟,我族原本居住在遂久,世代安居乐业。岂料南诏王皮逻阁却强占我族土地,甚至要将我合族之人沦为奴隶,为何?盖因我等为平民之身,无力与之抗拒!”顿得一顿,见族人俱都凝神静听,钟从云接着道:“现今我族虽然在这荒谷深山中开辟出了一方天地,但是,此处往来商贩日渐增多,我族踪迹难免会为朝廷知晓即便我等从今再不劫掠,小心隐藏踪迹,不让外人知晓,可那前日追袭大赵商队的只怕就是朝廷的军队,就因此,我族藏身此地之事也必将会为南诏朝廷知道,其时,只怕又是一场劫难!”
一百多名钟氏族人俱都默然无语,人人心中都忆起了五年前被南诏军队驱逐出遂久的凄惨一幕,现场气氛一下子显得无比压抑。
良久,钟从云的堂弟钟蒙出言道:“大哥,难不成咱们又要迁徙?”
不及钟从云开口,族中岁数最大的老人钟三爷插口道:“迁徙?咱们洒汗流血历时五年,刚将此地搞的像模像样,眼见今年的粮食也要收获了,怎么可以轻易离开?”
钟蒙道:“三爷,若是不迁,待得朝廷军队到来,不是被杀死就是为人奴。依侄儿看,还是得迁!”
钟三爷瞟了钟蒙一眼,面上神色已是不悦,道:“迁个屁!就算咱们迁到它处,可哪里没有朝廷的军队?保不定哪日又被发现,难道到时候又迁?”
知道堂弟的直冲脾气,他若与性情倔犟的三爷对上,今日的议事会只怕就要不欢而散。钟从云连忙抬手止住二人言论,他来到钟三爷身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三爷,我族肯定要迁徙!不过”抬手扶住钟三爷的肩膀,止住他出言,钟从云接着道:“此次迁徙将是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
听得可一劳永逸,众族人齐齐注视钟从云,等他说出下文。
钟从云道:“咱们迁回故土,回赵国去!”
钟从云的话一出口,全场一片寂静。虽然流落它国几百年,但是祖先留下的关于故土的美丽传说、以及近年来耳闻故国的强盛,这一切让钟氏族人在心中充满了对故土故国的向往,特别是在被南诏朝廷欺压的今日,他们更是日夜凭借自己的想象,勾画着故土的美好!
钟三爷显得有些激动,自语道:“故土,咱们能回去吗?回去以后再也不会遭受人欺凌吗?”
钟从云扶着钟三爷肩膀的手用力紧了紧,朗声道:“能回去!此次大赵太师流落此地,正是老天赐予我族返回故里的大好机会!而且,大赵国富民强,人民安居乐业,我族回去之后必不会再遭欺凌!”
一时之间,在场族人俱都热血沸腾,人人面上都露出激动、向往的神色。
钟从云看得暗暗点头,心道:“看来大家都不愿在异国他乡受人欺凌,大伙儿都愿意回去啊!”“小蒙,快去请薛太师他们过来!”钟从云准备趁热打铁,将迁徙的事敲定下来。
不一会儿,薛道衡与谷擎天来到。一番礼尚往来之后,钟从云道:“薛太师,昨日你曾言,大赵国肯定欢迎我族人回归故土。不知此言可否作数?”
虽不知钟从云所言何意,薛道衡还是点头道:“怎不作数?你族人若愿意回归故土,大赵国欢迎之至!”扫视一下满堂的钟氏族人,薛道衡问道:“钟兄弟,怎么,真准备回去吗?”
钟从云向薛道衡深施一礼,却不回他的话,转身对着族人们朗声问道:“各位父老兄弟,大家可都听见了,只要咱们愿意,大赵国就欢喜咱们回去!大伙儿,咱们回不回去?”
大部分钟氏族人立时大声叫好,并立即激动地议论起回归的事宜来。可是,现场却有几位年老持重之人没有参予其中,里面就有德高望众的钟三爷。
钟三爷眉头紧蹙,就在满堂的嘈杂声中,他将钟从云拉到僻静处,开口道:“从云,有些话三爷得对你说说不是三爷不想回去,实在是回归之路何止千里,这其间几千族人的食、宿、行可不简单,这个你在当年从遂久迁徙至此时就体会过想我八千族人,饿死、病死的就有三千多!再有失散的,及至来到此地,只剩了四千不到!”钟三爷神色黯然“更何况,如今朝廷极有可能要与赵国作对,咱们随同大赵官员一路,只怕不但不能得到他们的庇护,反而会引来更大的祸端!从云,你身负族长的重责,尚需三思而后行啊!”钟从云神色凝重,道:“三爷,你说的对!从云也思虑了很久。从云认为,这是我族脱离苦海的一个机会即便此次那骑军追袭大赵商队是朝廷所指使,但从骑军只以贼匪之像、却不敢亮出身份来看,此事朝廷是在暗中进行的,这就说明朝廷终究是不敢在明处对付赵国。因此,咱们的迁徙若能得到赵国太师应允相助,大伙儿一同把声势造起,到时候三爷,您想想,几千人在赵国重臣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回归故土,其时天下皆知。除非那皮逻阁敢公然开罪大赵,不然,他不但要乖乖放行,只怕沿途还要为咱们提供食宿方便!”
钟三爷一听之下,大觉有理,但他还是道:“从云,若真能如你所言,三爷也没有话说。不过,眼看粮食就要收获,只怕此时有好些族人都舍不得走啊!”钟从云点点头,神色间有些担忧:“是啊!毕竟族人们在这土地上付出了艰辛,肯定会有人舍不得离开,再加上此时收获在即,只怕更是难离啊!”钟三爷甚有同感,道:“谁舍得啊!一年中付出了多少血汗,就为此时的收获”
忽地,钟从云面色一紧,沉声道:“三爷,难得上天赐给我族如此机会,若不把握,只怕我合族之人早晚会沦为贵族的奴隶三爷,怎么也得迁!”钟从云盯住钟三爷,道:“三爷,若族人实在不愿意走,只好放火烧掉庄稼!”
钟三爷一惊,他迎着钟从云的目光,骇道:“这这不是自断生路吗?”
钟从云摇摇头,道:“三爷,既然决定要走,这些庄稼对咱们也就没有了意义。如果烧掉它们能让族人坚定迁徙的决心,那也是物尽其用了!”
钟三爷默然,好一会儿,他才忧心忡忡地说道:“从云,你说的有理,三爷不反对你。可是,你也要小心了,一个不好,你就会成为族人的公敌!”
钟从云点头,神色坚毅。
南诏国都太和城。
深夜,一处不起眼的普通民房中,有两人在黑暗中交谈。
“亚诺殿下,你的消息若无误,武帝陛下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好!若武帝陛下派兵讨伐父王,我一定会尽力相助陛下大军唉!”虽是叹气,但其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与欢喜“这也只怪我那父王,怎会想出这等主意来冒犯天朝威严呢?”欢悦的语气忽又一变,变得谦卑“特使大人,咱们相交颇久,容在下大胆问上一句,您说武帝真会在废除父王之后立我为王吗?”
一个诚恳的声音响起:“殿下大义灭亲,足以体现对大赵的忠义,况且殿下本就是南诏储君,若废除了你父王,武帝陛下怎会舍你不用?南诏王的位子铁定是殿下的,殿下尽管放心好了!”
“呵呵!”语音复又欢悦“承特使大人吉言”悉索之声响起“特使大人,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特使大人笑纳!”
“嘿嘿!好说,好说!”
南诏国是大赵的属国,那特使表面上只是大赵设在南诏的使者,在两国中间起到沟通、传话的作用,可实际上他却是大赵监察部的人,负有收集情报、监控南诏朝野动向、以及收买南诏重臣与皇室贵族的任务,而南诏亚诺储君正是被其收买之人。
亚诺向来知道其父王对他不太满意,并且皮逻阁的身体状况非常之好,因此亚诺担心时间长了将会使王位继承发生变化,所以他选择了出卖父亲投靠大赵,希望依仗大赵的强势保证他顺利继承王位。此次在得知父王派人袭击大赵商队后,他立即就将消息传给了大赵特使,就希望籍此能使大赵废除其父王,使他早日登上王位。
当夜,一匹快马自太和城出,直奔洛阳而去!
同是一夜,南诏国北部山区之中,钟氏一族集居地不远处盆地中的沃野上,大火突起,其上种植的作物被四起的大火吞噬。闻得火讯赶来的人们挥动土铲、竹篱拍打着,企图将大火扑灭。可是火已成势,一发不可收拾,转眼便绵延数里。及至天明,广袤沃野上那些快要成熟的庄稼全都变成了飞灰,连带着土地也成了焦黑一片!
大火正是钟从云带着几十名心腹至亲分头燃起的,只为断绝族人的留恋不舍,迫他们坚定迁徙的决心。
次日,钟氏一族族长与族中一干德高望众之人宣称,昨夜天降大火,天意要钟氏迁徙。随后,钟从云命人大开族中公有粮仓,发放粮食,并组织族人准备迁徙事项。
两日后,薛道衡遣出两名卫士,与钟氏向导一起,持大赵通关文书,沿途遇见城镇就告知钟氏迁徙之事,南诏朝野震动!
南诏王皮逻阁不敢怠慢,吩咐沿途城镇为钟氏一族准备食物以及住宿之地,并将详情快马奏至武帝,当然,其中少不了构陷南诏相国刀鹏程的内容。
大赵京师洛阳,皇宫御书房。
武帝李元霸独坐书房,面前书案上放着三份奏折,一份是南诏王皮逻阁递呈,一份是大赵驻南诏特使汤不同递呈,一份却是辽东、河北、河东三道抚军柴绍递呈。
三份奏折李元霸都已看过,南诏王奏折正是上报钟氏迁徙与大赵商队遇袭之事,而汤不同的奏折则是揭发南诏王策划袭击商队、嫁祸南诏相国。此时,李元霸将南诏方面呈递的两份奏折放置一旁,复又拿起三道抚军柴绍的奏折。
奏折里的内容很多,李元霸耗费了半个时辰,又细细阅了一遍,方才合上。
“果不出当初所料,这洪修平自觉天高皇帝远,居然架空了凌敬,独揽室韦大权!想他经过几年营作,定是成就不小,估计监察部和国安部负责监控的人、甚至北平军区的一些将领统统被他收买了,否则,怎会两部与室韦驻军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李元霸伏在书案上,一手捏着奏折,一手扶住额头,手指轻轻敲击着额角,陷入沉思。
“‘勾结民间商人私下贩运货物,收入所得疑似用之供养编外军队’!洪修平,你私贩货物逃税不说,居然还敢私养军队!难道,你要造反?”李元霸觉得事态严重“你真好本事,竟然能欺瞒朝廷好几年!竟然能收买国家官员!唉!”李元霸长叹“究竟是你的本事太大、还是我治国安民的手段太差?”一时间,李元霸对自己很是没有信心。
如此沉静了好一会儿,李元霸方又自叹:“想赵国能到今日的昌盛,我自问应是不差!只是这世上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有煽动、蛊感人心的能力,能使别人放弃自己的想法,而不计一切后果去追随他。纵观中外古今,不论是成大事,或是成大乱的人,都有这种本领,但同时反观更多的人,只能被这种人牵着鼻子走!洪修平,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可惜了你这个人才!”
李元霸叹息着,提起笔来,摊开信纸,饱蘸浓墨,写下十个雄健大字:清查罪状,若属实,杀无赦!
写罢,李元霸弃笔,加盖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