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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舜高不喜狩猎。
一个是一想到婉儿还病着,他却硬被折腾出来,再一个就是,他从小就没拿过弓,这时一看到自己大哥的英姿飒爽,就有些无奈。他母亲平凡,可比起大公子来也算是幸福,毕竟亲人健在,还有美人入怀,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他在乱军之中出生,身体不好,也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还好是个公子,小时候玩玩闹闹跑跑跳跳的,早先的病根也渐渐地不甚明显。
所幸赵政对所谓“六艺”不算在乎,再加上母亲也就只有这样一个孩子,多少有些溺爱,这样一来,他除了一手好文章,还就真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特长了,若硬说起来,反倒和三五朋友,在市井中,练得吆喝砍价样样精通。
也就是如此,才会与赵扶苏莫名交好。
所以这样一个人的文字中也有些平实的意趣,干净而易懂。
他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马匹上,看着赵扶苏把长弓举起,心中暗自琢磨着一篇文辞,好把此时的所见所闻写进青史。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赵舜高与赵扶苏也有过格外的关注。
也是本儒家典籍。
却从赵政向来不重视六艺中能看出些流言蜚语中所说的端倪。
赵舜高也想过去身体力行,却无奈没有赵扶苏的天生才华,所以对自己只可着一样登峰造极也颇为满意。
而赵扶苏毫不犹豫,拿到了剑便架于弓上向不远处半枯半荣的草丛中射去。他把弓拉得极狠,箭霎时飞出,如惊马慌不择路的奔逃,看似匆忙得来不及找准方向,却在到达了最终的目标后,草间有一阵细微的颤动。
赵舜高不免收了方才倚在马上时懒洋洋的状态,大声夸赞了一句,不免引来了众多目光:“看来大哥的六艺,是一个也不差了!我原本就以为,五射中剡注算是偏难,毕竟需要一种果断——也许是我一向就缺这一种,所以不免对大哥更加佩服了。”
原来这个对待外人一直就随意中带着些傲慢的五公子,除了文学,懂得还如此之多。
不过这般了解六艺,还有着如此态度,算不算是种间接的表态?
赵舜高不知其余人对他的话如何去想,心里只把这当作是平凡无奇的表态。他看看赵扶苏,不愿麻烦他亲自去捡回猎物,便率先翻上了马,疾驰而去,路过那片草时,一俯身提起了那支箭,未作停顿就归来,把箭塞到了赵扶苏手里。
虽然说手里提着支剑,剑下面挂了只死兔子,实在是没什么艺术与美感可言的。
可在赵舜高的潇洒中,还是凛然带了种放荡不羁的意味。
他便再没有下马,立于马上,停在赵扶苏身边。
赵扶苏把兔子从箭上拿下,看看赵舜高,身上穿的是件极随便的衣服,还带有些草药的味道,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着汤药残留痕迹,便明白了什么。还没问,就把兔子丢进了赵舜高的怀里。赵舜高本是看着远方看得出神,手里却突然多了团血淋淋的东西,险些破口骂出来。可看看赵扶苏又看看赵政,还是一脸无语地忍了下来,提着兔子。
赵扶苏又把箭插回箭筒,自顾自道:“如今听蒙将军来信说,边塞兵刃短缺,我们不过是狩猎,没必要浪费这些剑,好铜好铁的,还是多给将士们留着罢。”
他只淡淡地笑,又有些趋近于面无表情——很平静,说着他的观点。
赵政的关注却有些奇异:“子高,你说剡注在五射中偏难?”
“臣不才,的确这么想。呵呵,这样子说来,大概又要被大公子取笑了。”
“怎么会?子高的文章,也是扶苏比不了的。若是这样比下去,根本就是胡来了。”
赵政则不以为意:“那你觉得,五射中哪一最难?”
“当属井仪。子高原本就以为,剡注发一矢就需要极大决心,井仪却要在此基础连发四矢,还要尽皆命中,对于子高来说,已是最难了。”
赵舜高毫不避讳,说时还有些慵懒的笑,几分自嘲,却又闲适得舒服:“其实这也就是勉强有个区分罢了。若是对于子高来说,除了白矢还勉强凑合之外,其余的哪样都是一个德行了。”
“子高说的,扶苏可会?”
“说会,也就是勉强算得上一个‘会’字罢了。”
赵舜高又笑起来:“大哥总是谦虚!”他好像有些玩笑似的不满意,悠悠道,“大公子的脾气谁不知道啊?你要是能说出来一个‘会’,那可就是不一般了。什么都厉害有什么的,怎么还就偏要掖着藏着,不能说了?”
“大哥果然与胡亥心目中一样的厉害,原本胡亥心中,就没有什么,是大哥做不了的。”
却是赵胡亥蓦地插嘴。赵政若不是听到这样一句话,只怕都要忽视了这个人。他回头,看到赵胡亥依旧是恭谨的微笑,除了好似蒙了雾,掩在云间的笑,再也没了多余的言语表情。很温和、很平静,眼神喜欢盯在地上,头是一个偏低的角度。
赵扶苏失笑:“这话倒有些太夸张。”
“那胡亥呢?你怎么样?”
“我?”赵胡亥有些吃惊,“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胡亥了?本来这些就不是胡亥擅长的,能略懂一点已是不错了。”
不过这种答案却远远超出了赵政的预料。
“胡亥,来,选一种试试。”赵政突然好奇起来,有了这样的想法。
赵胡亥微愣,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点了点头:“大哥,把弓箭借我好么?原以为其实狩猎,与我没什么关系,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麻烦了。”
赵扶苏笑笑,把弓扔过去。
赵胡亥却轻松接过,瞳孔中有异样的神采。
赵舜高亦正了正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赵胡亥。他会观察,他明显觉得,赵胡亥是有备而来,不说刻意准备了什么,也至少不会太差。这样想着,便更加好奇起来:“你想选哪项?”
他还是那样腼腆地笑,声音却在谦虚中多了点底气:“五哥说井仪是五射中最难,那胡亥便向大哥请教一下,井仪如何来射了。”
赵胡亥向远方扫去,原来此时的动物,远比几人想象中的要多——尽管有几日的大雨,以及此时此刻的狂风和几欲哭泣的云絮。他瞧好了目标,毫不犹豫地策马而去,速度虽说不上快,却胜在平稳。从左侧擦过兔群,四矢连珠,尽皆命中。
好一个“逐禽左”!赵舜高还沉浸在赵胡亥一只手提着四只兔子的震撼,有心人却已发现了赵胡亥的细节。
一直以为十八公子不喜读书,身体也偏弱。未曾想原来他真要谈起六艺,比起赵扶苏也毫不逊色,况且能记住一个“逐禽左”的道理。这种表现出他重视礼节的细节,深得人心。
也是赵高教的。
赵胡亥黯然。
赵高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能够看透人心、预测人心。
可惜他宁可赵高没有这般厉害。因为这样,他便不可能逃开赵高如天宇般从四合笼罩的控制。后土之上,却无处可躲,抬首望去,不论哪里,皆是苍穹。
赵舜高有些感慨,都说自己不会,结果到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真的什么都不会。
而赵胡亥亦把兔子放到赵舜高手里,搞得赵舜高只抱着一堆兔子茫然,继而就有了种想骂人的冲动,可看看赵政方向,终究还是苦笑着问道:“你们好像很喜欢兔子是吧?”
“喜欢倒是自己拿啊,让我拿什么?我又不喜欢。”虽然是这样没好气地说着,手却一点没松开,紧抱着那些兔子。
赵政看一眼这个随性惯了的五公子,想到他的文章,便没了责怪。心中也了解他就是这样的人,算不上有表面上多么好的性格,却在最深处也有着自己的成熟,从不是那种过分天真了的小孩。
不过总还是没把他与皇位联系。
不过有了郑婉懿这样的夫人,给他封到远方,封一个自由闲散的王侯,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赵胡亥便伸出手来,想接过兔子:“五哥,还是我来拿吧。”
“算了,你们拿箭就行了,还是我拿着吧。反正……这种时候,我就和残了没什么区别,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子高说的,也有道理啊。”却是赵政突然说道,把赵舜高吓得一愣,“你们好像特别喜欢兔子。”
而赵扶苏便笑起来:“哪有,不过是看到了方便而已。想要别的,自然也可以去找的。”
他向四下望一望,看到远方隐隐约约有鹿的身影湮没在雾气中,便从赵胡亥的手里恭恭敬敬拿了弓:“比如说鹿,也是可以去追的。只不过,需要时间罢。”
说着,他已然绝尘而去。
赵胡亥随意四处看看,思路在风中更加混乱。
风,好像越发大了。
这样一来,过不了多大一会,可能就会下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