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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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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倾想了想,唤映雪寻出了许久未碰的面具。

    银色的面具,轻薄绚丽,却又是一个素气的纹样,清淡的装饰。

    这原来不过是个没事时玩玩的小物件,反正莫倾她向来不缺钱。

    这次只是不希望那样多的人都见到她的真容,毕竟熟识者,屈指可数。

    一种纯粹的,没由来的抗拒。

    再说,说是狩猎,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女子骑上马背,去做些什么。就是陪着皇帝而已,而也不过是个幌子,有了霍美人的赵政,还需要别人么?

    所以映雪听到后比莫倾高兴。

    皇帝若是真玩得兴起了,还用的到她们么?

    然后映雪就又可以去玩了。

    虽说不能像上次一样遇到一个自作孽,不可逭的楚籍偏偏白给她送弓来了,可是能自己好好玩玩,也挺好的。

    君王夹杂在大队都人马之间,却从不担心被人流隐没,也就是这样,根据一贯的往事,君王厮杀于战场,若真说起来,勇猛与将军相较,当真是算不了第一的。可这大抵就是仙家道士所谓的“帝王气”。一身长衫不学自命清高的素色,隐隐带了些绣金纹样的繁复,却在金甲兜鍪之下,也能让人明白,这便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这是被苍穹沃土选中的人物,负载的使命归属于神。

    而如今,上苍光华勉强冲破了阴云,在湿润而又沉闷的尘世中横波顾盼。再暗的锦缎,也在某一个带着些神秘的角度,映衬出一如朝花的微微绚烂。

    赵政骑上一匹还是蒙将军从西域不远万里运来的宝马,已经记不清时哪个皮肤偏白的赛人国家。那马有着纯粹的棕红色,和与一个君王相配的高大。

    他身着玄色衣袍,就是那种无限趋近于红,却又暗沉得与黑色无异的颜色。就好像衣襟上溅了一片干涸的血,可在这样一个君王的身上,血腥气却黯淡了,又好像,英姿勃发的少年。

    那匹马的步子迈得很快,平和、稳健。

    只是细细观察君王,在赵政明明已经绷紧了,却还有些沟壑,一如眼前坐拥着的万顷河山的脸上,眼眶的乌色,无限违和。好像在彩色图画上无心用蘸墨的细笔勾勒坏了的边框,微微小小的痕迹,却能在一笔之间换了意境。

    赵扶苏与赵舜高并驾赵政身后。马是赵扶苏一贯养着的马,有些不合时宜的老态,许久以前,他便是骑着这匹马,戎马倥偬,北战南征。如今已非少年,却立于马上,恍惚间依稀从前。

    世人一般少见赵舜高骑马,有的也就仅有几次他少年时与友人出游罢了。那时的赵舜高,喜欢扬着头,从不看眼前道路,只顾着四面回望,笑盈于眉梢眼底,不胜狂傲。而他在那年家宴,求得美人后,便极少骑马了,更多时候喜欢与郑夫人在街市步行,羡煞了旁人。

    他再跨上马背,依旧喜欢侧脸扬头,一侧唇角有些乖张的上挑,与赵扶苏的无意识间轻微低头成了个明显的对比。赵舜高不显生分,有时也与赵扶苏没事时扯两句家常,聊几段文辞,赵扶苏多半寥寥数语,谦和回应。而赵舜高说着这些,总有些心不在焉,有时悻悻地看一眼前面的赵政,好像总有些话没说出来。赵扶苏有时抬头看几眼他,心意相通。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晴朗,空中几乎在云际变迁中转换成了万里无云,正午的日头充足,好不容易在暴雨肆虐的阴影下露出了几分晴天的意思,光变得清亮,好像用溪流的反射,从天外流泻。太阳还是那般的不可一世,哪怕在灰暗联合成的谋逆中威风不再,却依旧让俗子凡人无法直视,只能在柔和的光华下,低头拜服。

    先前还尚觉得路途遥杳的远山已渐渐地迎向了车马。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远山总有些雾气,好似少女在山巅嬉戏,转过了几轮山脉,俏丽身影已寻不得,惟有旖旎的轻纱,尚在怪石嶙峋间徘徊。恍恍惚惚间回到了巫山,一眨眼间又得以一观神女之容颜。而天高日霁,那本应在梦里面出现的人物,便无法再在澄澈下起舞,只得敛了身姿,躲在天涯,于是天涯时不时地泛起了几朵纯白的花。再看山峰,石块拼凑起的皱纹无奈显露,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了浩渺巍峨中无法避免的孤独与苍老。

    霍聆秋不知哪里学来的骑马,虽算不得是能横刀策马,也勉强可以骑着马疾行片刻,加之君王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她便也跟在赵政身后,有了些与往日骄矜不同的英姿。可却在君王的心目里,更加和一个人重合起来。

    她后面的发未绾发髻,大抵是嫌弃着步摇的麻烦与发簪的寒酸。而临风前行,身后的发几乎一半飘起,有些漫散到了脸颊,在视线中横陈了条模糊的黑影,却不影响视线,她手握着缰绳,无法顾及,便任由黑发在空中张狂地舞。有几分匈奴女孩神采飘逸的气韵。

    而映雪骑马,带着莫倾远远跟着。映雪论起骑马,远比霍聆秋厉害,可一想到莫倾还在,加之莫倾自己也说过,不想出什么太大的风头,映雪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前进。

    “还是姐姐聪明,早知道在这种风天,骑个马都吹得脸疼,我也带个面具好了。”一时风大,映雪有些抬不起头,山脚下的尘土又格外严重起来,有时一阵风掠过,映雪就只能僵硬地抬头,把眼睛几乎要闭上。

    这种大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映雪,可带伞了?”莫倾不在乎映雪所说,只低了头,感受不到映雪所说的感觉,自然无法理解影响额与风抗争的那种无奈。她的情绪本来就有一些客客气气的疏离,如今掩盖在面具下,更加分不清她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映雪在风中还勉强能抽出一半精力去应付莫倾,也算不是手忙脚乱。时而风声渐弱了,她才抽出来个时间,正经想了想才回答:“自然带了……不过若真有很大的雨,这个伞带与不带也没什么用了。”

    她话的尾音在骤然抽走了风声的空气中提了一个声调,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之大,映雪也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风停了,这很好,她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有纯净的蓝以及大约是方才被风卷来的云朵,有种破碎的飘逸,好像用手揉散了一团柳絮。

    “那也是比没有好的。”莫倾亦无所谓,回应一声,不再多言。面具虽然薄,却在时间久了后,还是有些潮湿的、僵硬的不舒服。

    所幸不算引人注目,就算有人看过来,也不过是瞥一眼罢了,总归算不上真正的吸引了多少目光,而真就是能够让人注意到的女子,要说也就只有霍聆秋了。

    赵胡亥不愿凑得里赵政太近。原本赵政理应是希望看到赵胡亥的,而这个人若是聪明,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避开。或许是因为不善骑射?这种缘由,也只是猜想罢了。原本他们亦有人以为十八公子不善言辞,没料到他也可以在丹墀金銮前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谁知道这个十八公子,会有多少张藏匿得太深太深的底牌?

    而他却在路过莫倾时,胆怯地笑,露出了一个在众人的目光里,露出一个小小的,微有些弯曲的弧度,已是极限。可他只能看到一张纯银的面具,得不到回应,他却不敢耽搁,生怕被人看出了端倪。匆匆而去,半晌,他有了一个迟来的回首,目光只聚积在远方没有大山遮蔽的天空,与脚下用一条树影斑驳中已被模糊了的线分割。只是他的目光有些失神,反而满腹心思都含在余光里。

    余光里,恰是一张耀目刺眼的,银色面具。

    明知道就算看,也看不透,看了,也不会有回应,哪怕看不到她的容颜,看不到她的双眼,可还是要看。看到了,是半梦半醒间的迷醉,而若不看,心中只是彻底的空落落一片虚无。

    赵胡亥有种自我安慰式的固执,只是没有勇气比肩的固执,不知有多大的用途。

    不过天高云淡,秋色蔼然。

    有没有雨都不重要,至少现在是个晴天。

    若能一直这样晴下去,呈现出的就会是一片山清水秀了。

    咸阳有山,只是莫倾没走到过而已。

    一个人走下山脚,走上山道,那该是何等的孤独?

    幸好如今不是一个人。

    队中行人,衣衫多半以艳色为主,又都是单调的,恰好是苍穹之下无所畏惧的颜色。只是莫倾偏偏例外,唯独钟爱一份简单。

    不知不觉间,远山也成了近在眼前,山脚平铺在眼前,比远望去更添多了几分细碎的皱纹,亦没由来的决定,灰白的山石有些憔悴。

    映雪扶莫倾下马,才刚一下来,衣裙的裙角就有些被草地打湿。莫倾能从空气中嗅出潮湿的气息,大抵是她来自北方,明显气候干燥些的地方,对湿润有种格外的敏感。

    山间是有水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大概找一个什么借口,是可以先走开的吧?

    莫倾这样想着,远远看了几眼赵政与众公子的方向,试图确认。却见除了霍聆秋的笑容中明显有些无聊的意思,却还依旧笑的那么好看,嘴角挂稳,笑成一种习惯。而其他人,早已不见。

    这样说也不甚严谨,毕竟陛下带来的女子,也不算多,而这样的白日,想来他也不会耗费什么时间在女子身上。

    “映雪?走啊,去走走。”

    映雪巴不得这样的提议,当即应下,满心欢喜。

    莫倾推一推面具,放到恰到好处,稳稳贴合着五官的位置,她一时在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面具就是她的真容,那样冰冷的、僵硬的、面无表情,冷似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