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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还没有死。
荆荷对于生死一向是平静的,而且事实证明,基本醒来还不用睁眼就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实在很没有必要先扇自己两巴掌,在蹦下地来跑两圈,最后就是抓住一个人向他咆哮:“我死了么”。这样只能把听到这个问题的人吓死。
实在是很没必要。
再说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不把她处死,还想问她些什么呢?明明都已经很明显了,那暴君敢有多大的豪情壮志就自然得有多大的聪明才智,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刺客是谁派来的。
或者是想先把她救活再处死?
那可实在是够无聊的。
荆荷觉得无所谓,长兄不在了,秦舞阳多半也能从秦宫里逃出去,那她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她睁开眼睛。
眼前基本空空荡荡。
连枝灯、书箧、桌案……无非是这些东西。
面上有些玩世不恭。
真是……奇怪。
这样的布局,怎么像是那个公子或大臣的家?
“公子,人醒了。”
荆荷才发现眼前鬼跪坐着一人——那日秦王身后的年轻侍医。
等不及荆荷流露出憎恨,夏无且便习惯性微笑,而现在远离了王侯将相,有些玩随性自在的慵懒,自然笑起来也不够严谨和煦。
书架后面,闻声走出一人,眉眼也才长开,隐隐含有了些帝王气。
这种感觉没法表达,只是奇怪。
“多谢夏大人。”说着,递上一个钱袋。
夏无且接过钱袋,毫不避讳地向里一看,才又微笑道:“自然也要多谢大公子。没事我便先走了。”
荆荷沉默着,待夏无且走远后,朦胧听到外面有人低声感叹:“原来这夏无且最是谦卑谨慎,想不到如今成了大王身边的红人,倒比谁都大胆起来了。”
大公子自然听到了和荆荷一样的声音,可他丝毫不介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像是说给空气听:“救过父王一命的人,理所当然是有些骄傲的资本的。”
“姑娘就不好奇一下,父王是怎么处理这次行刺的?”
荆荷依旧沉默,不屑一顾。
刺都刺了,她在乎的人也不在了,暴君依然活生生地坐在王座上,骑在战马上,把用血滋养出的花种植在中原每一寸土地上,她知道所谓的结果,有什么意义?
大公子并不露出意外的神情,而这显然也不在他意料之中,他坐在了荆荷身前,有些扫兴似的道:“那想来姑娘也不会对 那个跑了的刺客到底有没有被抓到感兴趣了。”
荆荷神色剧变。
“算了,我也不用逼你向我说什么好话,你恨我父王,大概也会恨我,我不想让姑娘心中不舒服。到现在为止,那个刺客还没被抓到。”
“不过我想刺客是抓不到了,因为姑娘已经……躺了三天了。”
秦舞阳……
多半早已经跑远了,小时候,这家伙一向能躲。
无事便好。
“但是坏消息也是有一个的,父王可派人去燕国讨说法了。要是不把他们的始作俑者太子殿下交出来,战争就又要开始了。”
大公子叹口气:“其实如姑娘聪慧,应该猜得到,不管燕王喜那里有没有这个所谓的‘说法’,战争都无法避免。”
“父王要开战,总是需要些理由的。”他做样子地站起来,向荆荷作揖:“还要多谢姑娘,给了我父王再度开战的机会。”
荆荷冷笑:“赵扶苏,这传闻中秦国善良忠义的大公子,竟然也是个好战之徒。怎么,看到人民全都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我善良的大公子就开心了?”
赵扶苏不置可否:“姑娘果真聪明过人,不用我说就知道了我是谁。姑娘还说我不善良呢,父王原本的意思是,对姑娘处以极刑,不过我后来找父王说情,父王才把姑娘交给我处置的。父王心系天下大事,对于一个小小刺客,还是个小女子,不会太多关注的。”
荆荷突然站起来,拔出赵扶苏的佩剑,顿时手臂与腰间伤口再次裂开,透到纯白的长衫,那根本不是女子的衣物,她的长发全部散落,披在衣衫上,从战乱中最熟悉的血色上掠过,又有一缕遮住了半边面颊,有如黑色的牢笼。
她手中的剑,贴着大公子的脖颈,不断改变衣衫颜色的手臂犹自颤抖。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大得仿佛容得下整个天下,在一汪纯黑的瞳孔里,看到的再凶残艳烈的天下都没有了血的颜色。
“大公子,你觉得什么是天下大事?永无止境的战争,非要把中原变成秦国的是么?抱歉,大公子,这些是你们秦国的大事,你们的王公贵族想要这些战争,天下不想!多少天下的百姓,都只是想着能够与家人永远在一起,仅此而已!但是这些都是被你们毁了的!大公子,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她眉心的距离缩短,锁住了梦一样的温柔。
她想起在她在母亲的怀抱里看到父亲拉着哥哥的手,哥哥笑了,大概是从他眼中看到的,她也笑了。
她想起年少的哥哥拉着她的手,身后是断壁残垣,灼眼的火好像她记忆中的那只小猫,轻轻撕咬她的裙角。
她想起她与秦舞阳的手指紧紧缠绕,守护着诺言,哪怕下一刻万劫不复。
她看到她的手里真真切切握紧的,不过是一把剑。
那把剑抵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大公子的喉结。
赵扶苏喉结微微颤动,荆荷手臂的晃动却越发明显了起来。
总有那么一个是恰好巧合又是必然的时候,荆荷的剑与赵扶苏的喉擦过。大公子的剑,一定是一把锋利的剑,但这位大公子丝毫没有对不起他的剑,流露出了和他的剑一样的锋芒。
他没有退让,面对荆荷摇晃的愈演愈烈的手臂,也只是露出了微微怜悯的神态,似乎在他心中一点都没有可能会被这把他自己的剑弑主的可能。
“要是不累的话,姑娘就先举着吧。”他只是嘲讽地关心起了荆荷的伤,忽然让人摸不透,这个以才华出众的秦国公子,武功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姑娘再聪明,不过也就是个姑娘,你觉得战争是秦国这些恶人们做的,那我们就替千秋万代做一次恶人好了。”
赵扶苏似笑非笑,却又认真道:“姑娘从燕国远道而来,出了燕国,就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么?”
这句骂人的话,却被他说得异常严肃。
“这是什么话?”
“你还看得懂文字么?你的钱还能花明白么?你还能知道你买的东西有多重?每一个国家都不算大,可是就是这些有一模一样的人种建成的完完全全不同的国家,把整个中原分成了几个世界,无法往来,无法沟通,国国交界依然混乱,大小战争你再也看不见,可是人民,根本没有如你所想的安定富饶!而北狄对我中原沃土虎视眈眈,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实力在一盘散沙的诸国中找出足以与之抗衡的军队。亲爱的燕国的刺客姑娘,别告诉我你想要的和平就是这样!”
白刃时而恰好折射阳光照在荆荷容颜上,时而暗淡如阴翳中尘封许久。而赵扶苏一直注视着荆荷,明明灭灭的光刺眼徘徊。他握住荆荷的手腕,不让它继续晃动。
“你不想要战争,当然,我也不想!我父王一样不想。太子丹不想,燕王喜不想,你兄长不想,人民不想……根本就没有谁会渴望战争!可是没有绝对的战争,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时光可以等待伤口的愈合,渐渐的,或许疤痕也会抚平。父王攻打赵国的时候,我还小,当时骑在小马上,随着大队的人马浩浩荡荡进城的时候,我以为我会看到人民的迎接……顶多也就是一座荒城而已。但是我看到了城楼上的血流到城下,尸体上的血流到我脚下,我喘不上气来,整整说了三天三夜的胡话。可是现在呢?那里和秦国原本的江山有什么区别。多少年后,憎恨会被冲淡,那时,天下可以说着同样的话,有一个相同的名字。现在的杀伐、征战、流血,是为了子孙万代的和平……别让他们与我们一样,一出生就在铁与血的牢笼里,身不由己。”
“你们可以怨我们,我不介意,我只愿江山太平。”
他很平静,他很诚恳,他好像在讲述着一个故事,或者说就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他自己和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故事。
赵扶苏扳过荆荷手臂,长剑落地,没有得到美丽的血色,反而沾染了灰尘。他把荆荷按在榻上,转身捡起宝剑,连同灰尘一起收进剑鞘里。
他轻轻抚摸着剑鞘,认真说道:“要是还想杀我的话,等你伤好了的吧,要不然你打不过我。”
为什么……她在秦国大公子的身上看到了秦舞阳的影子?
荆荷愣愣地看着赵扶苏。
大公子的态度不由得软化了不少:“怎么了姑娘?还有问题么?”
“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像大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走到哪随便喊一声‘姑娘’,只怕所有听到的姑娘都要回过头来。”
“好吧,你叫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叫荆荷?”
大公子想了想:“因为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