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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沈园几丈远,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有墨九镇守,来袭的死士连后院都未进入就被尽数斩杀。
通往后院的青石板已被仔细清洗过,李云棠以袖掩鼻咳了两声,飘荡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头疼,想起早上喝的两碗补血益气粥一阵反胃,不疑紧跟在她身后,如临大敌。
宇文智和裴清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昨晚她们虽未亲眼见到是怎样的场景,但凄厉的叫喊却充斥了好一会儿。百日昙籽毕竟是世间奇药,今晚的夜袭更是下足了本。
裴清不是老糊涂,园子里的守卫早已超出一个亲王的该有的数量,再加上不知多少的暗卫,李云棠是费尽了心思。若是真解了杨儿身上的寒毒,她便遵守约定,再不阻止他二人。定睛看着几日未见的李云棠,见她步步生风从远处走来,身姿贵气挺拔,眼神坚定深邃,竟和陛下年轻时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惊讶。
多少年都未见过这样的帝王之气了!
假山外已经站了一圈人,墨九早已将一切准备好,将两颗黄豆大小的血红昙籽装进一个瓷瓶里,捧在手中递到李云棠面前,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沉静。她说过,定会将昙籽一粒不少地献给殿下。
百日的心血,今日终于成了。
李云棠双唇紧泯,抬起右手将瓷瓶拿在手中,还未来及细看,肩膀处忽然一阵刺痛,像锋利的刀子在剜肉,抬起的手臂瞬间垂下,来不及反应大腿处又是一阵刺痛,一时支撑不住向一边倒去。墨九双眉紧皱,稳稳接住瓷瓶,起身扶住差点摔倒的李云棠。
疼痛处并未有鲜血流出,但痛感却是前所未有,捂着刺痛的肩膀和大腿,李云棠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嘴唇咬出了血,咳了几口低低笑起来,这子母蛊果然厉害。
“还请殿下将昙籽交给叶某保管。”叶家拔出匕首,伸手点穴止住血,艰难地向前走了两步,对着墨九伸手。
“哈哈,”李云棠强支撑起身子,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对叶家主笑得邪魅,声音微颤,“你以为,本王没料到会有今天吗?”
裴清和宇文智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叶神医会刺伤自己,殿下却更像是被刺伤的人。李云棠疼得脸上血色全无,看得两人惊心不已。
“殿下!”
“主子!”
两人齐齐惊呼,这到底怎么回事?
“将昙籽交给叶某保管,叶某保证事后会为殿下解除蛊毒。到时殿下是杀是剐,叶某都毫无怨言。”没想到她悬壶济世几十年,如今却要违背叶家祖训,做杀人劫货的勾当。叶家主低头掩下一脸的愧疚。为了川儿,一切都值得!
“保管?叶家主莫不是将本王当做小孩子?叶公子现在身在何处,家主不是比谁都清楚么?两个月前夜袭沈园的死士为何如此熟悉这里的摆设,家主就不想跟本王解释一下吗?家主与本王的二姐合伙演了这样好的一出戏,本王若是不陪着演一演,岂不辜负了二位的苦心。”提到李云梓,叶家主不禁瞪大眼睛,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吗?
向前走了两步,手捂在肩上,喘息粗重,李云棠脸色因疼痛开始泛起潮红,额上的汗滴下来,一字一句刀一样扎在叶家主心上,“叶公子所中的无眠怕是已经发作了吧。”
与青儿同游赏雾凇那日,树林里的断箭根本不是意外,若不是从慧觉大师哪里得知子母蛊须长在特殊的木头里,再以异香慢慢熏养,她也不会这样早发现他们的野心。帮助自己养昙、生血,如此尽心尽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一颗解药,和青儿一样需要的解药。
自己的血不行就来抢吗?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就算全天下叫叶川芎的都死了又如何,她不会让半粒解药。
叶家主看向眼前的少女,神情羞愧,今日所做所为足够她下十八层地狱,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行此下策。川儿的无眠已经发作两回,若是再不服解药,怕是撑不到初夏来临。那孩子从小懂事知礼,未尝让她操过半分心思。
叶家世代出名医,总有一些人上门来一较高低,结果她技不如人让贼人得手,川儿从此再不知温暖滋味,一切都是她的错。若是能解了川儿身上的寒毒,即便与李云梓合谋,她也在所不惜,即便为此要堕入地狱,她亦甘之如饴。
“叶某所求并不多,只要一粒昙籽,剩余一粒,殿下可用于救治裴公子。”她本也只打算盗取一粒,奈何沈园防守太过严密,始终不得手。就李云棠对裴杨的心思,若不是事先埋了蛊毒,她哪里有一丝胜算!
想到这里心中不甘,若当日李云棠没有出手挡箭,中蛊的就是裴杨,昙籽到手轻而易举,何必再费这许多心思。
李云棠见她毫不死心,招手让暗卫将准备好的物件拿出来,指尖挑起平安符所系的红线,递到叶家主面前,冷声道:“叶家主可识得这是何物?”
细线牵着的是一道小小的平安符,发黄破旧的符纸上是被磨得几乎看不清的朱砂,折成的三角已经失了两个,看起来有些年头。只是从被叠得整齐的边角中依旧可以看出所有者对它的珍视。叶家主瞪大了眼睛,这是川儿的护身符,当年那人亲自为他求的,她怎会不认得?这符,在她强行将川儿关起来时,还带在身上的,又怎会出现在李云棠手里?
“你把川儿怎样了?”叶家主眼角眦裂,戾气突显,“此事是叶某一人主导,和川儿无关,还请殿下不要伤害无辜。”
听到这句话,李云棠眼神瞬间狠厉,“叶川芎无辜,本王的心上人就不无辜了吗?家主口口声声让本王对令公子仁慈,你又何曾对本王所爱之人仁慈过?”将护身符抛到她怀里,李云棠语气生寒,“念在家主医者仁心多年造福我大启百姓,又倾心帮助本王的份上,只要家主自行逼出子蛊,本王可以既往不咎,放了叶公子。”
叶家主不会武功,此刻又失了血,完全没有威胁性,根本不需要侍卫出手。只好要紧牙关,垂死挣扎。
“既然殿下不愿让出昙籽,叶某只好以死相逼了。”
看着李云棠不为所动的脸,咬牙在臂上划了一刀,皮开肉绽,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李云棠靠在墨九身上,险些晕厥,母蛊的痛感太强烈,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疼了。
叶家主被逼到尽头,势必要拿回昙籽,这回她不再止血,任由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不过片刻半截袖子便已湿透,血珠汇成细流往下滴,打湿了脚下的青草。李云棠终是没忍住,转头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裴清和宇文智这才知道她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纷纷跪地请求。
“殿下,老臣恳请殿下让出昙籽。”解药得来不易,但远不及她的生命重要,殿下若因此送命,她裴清如何能背负这样的罪过,又如何向杨儿交代?
“公子若……在此,定希望殿下能够保全自己,殿下用血养了……这样久的昙籽,不就是希望公子能够开心吗?若殿下因为昙籽死……公子又该如何伤心!”宇文智知她最在意裴杨,故而转从她的软肋下手。
叶家主被侍卫按住强行止血,李云棠看着跪地的一群人,痛得直冒冷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但眼神依旧坚定,昙籽是青儿的,不能让。
远处,一身青衣从重重山石之间走出来,墨九看清来人,自觉往后撤了半步,李云棠失去支撑险些摔倒。裴杨上前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颤抖着说不出话。怪不得,她风寒总不见好,人消瘦得这样快,寻她总也不见,握着自己的双手变得这样凉。抖着手抚上她削尖的下巴,呜咽声传到李云棠耳朵里。裴杨拥紧她,暗道李云棠,你怎么这样傻,他不过是一个被世家厌弃的废人,拖累母姐的将死之人,如何配得上你这样的深情?
眼泪砸在她肩上,李云棠伸手抚上他的背,心里揪疼一片不知说什么好。她总是纵着他做任何事,吩咐季敏暗中保护却不能干涉他的自由,只要安全,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想到却被他尾随到了这里,听到了全部。头抵着他的,李云棠挽起袖角擦着他的眼,眼中是万年不变的深情。她不想让他听到这些,不想让他知道她背地里做了多少肮脏事。
“青儿……”出口的嗓音沙哑,然后再无下文。裴杨泪水止不住,李云棠皱着眉,她这一世,似乎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泪水。
裴杨伏在她肩上不住摇头,从头到尾只有三个字:
让给她、让给她、让给她……
和她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他解不了毒又如何,十七年都这样过来了,但她不同,她比自己更重要,他要她还是那个神采飞扬,流光溢彩的李云棠。
李云棠摇头,轻轻抚上他的眼,那一双眼睛就像一汪清泉,沉静得让她心安。上一世她倾尽全力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眼睛,只因为用药太晚,寒毒太深。若是赶在毒发之前用药,她便可以带他游遍启国的山山水水,看遍此生的花好月圆。
她想他好好的。
“青儿,不行。”李云棠鼻音浓重,声音低沉砸在他的心上。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拒绝他。
长生草还未成熟,能不能取得还是未知,她不愿冒一丝一毫风险。这二十年,她要为他守住。
所以,昙籽绝对不能让。
裴杨攥紧她的衣袖,见她疼得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坚定,恐惧瞬间钻入四肢百骸,浑身冷起来。不住的摇头祈求,哭到沙哑,他不要她出任何事,慌不择言道:“不要,不要这样狠心,阿棠,让给她、让给她,我不要解毒了,只要你好好儿的,让给她……”
李云棠不再说话,抚在裴杨背后的手抬起来,眼神不忍,用力砸在他的后颈。正在哭诉的人软软地倒下,被她稳稳地接在怀里。裴杨依旧维持着痛苦的表情,双眼红肿,发髻散乱。看得她心疼不已,不禁抬手梳理他的发丝。
叶家主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李云棠叹了口气,想起与叶川芎许下的不会伤害叶家主的承诺。着小童将裴杨送回房里,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青色衣角,才从怀里抽出匕首,卷起袖子。
子蛊就埋在叶家主的手臂上,她本想说服她放弃,没想到她如此倔强,竟不惜以死相逼。如此,便别怪她用强。
墨九看了一眼李云棠,而后死死按住叶家主,将她的上臂划开,直至见骨。快速将附在骨上的子蛊剜出,连带着皮肉扯下,银白的蛊虫痛苦地翻滚。
李云棠险些疼晕过去,拿着刀的手颤抖地握不住,季敏跑过来接下她手中的刀,李云棠见是她放下心来。轻轻划开小臂,只见皮肉下一个圆圆的凸起由上而下窜动,终于顺着伤口钻出来。掉落的圆球似有感应般向着银白的蛊虫滚动,被墨九一脚踩下。
“照顾好她。”李云棠指着早已晕过去的叶家主命令道,答应了的,她从不食言。说完这句话,才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