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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喜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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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杨怔住,下意识闪躲,李云棠将他锢在怀里,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固执地再次问了一遍,“青儿也喜欢我,对不对?”

    裴杨抿唇闭上眼,不作回答却也没有办法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感受到那人的颤抖,只听她沉声又问了一遍,“青儿也喜欢我,对不对?”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疼的脆弱。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就是因为喜欢才会次次对她迁就,青儿是,牵手是,进宫是,赏雪是,都是。可也因为喜欢才这样对她吹毛求疵,以为只要表现得不理不睬不断挑刺她就会离开,可是,李云棠,你怎么不走?为什么不走?裴杨紧闭双眼,任由自己伏在她怀里。

    李云棠苦笑起来,深呼一口气,企图压住上涌的泪意,“青儿定是没听清,那我就再问一遍。”停了片刻再次问道,“我送过青儿古琴,赠过青儿古曲对不对?”

    裴杨低下头,不答。

    “我和青儿一起吃过糕点,听过故事,”声音顿了顿,眼珠落在他的发上迅速滑下,李云棠擦擦眼睛,“捉过兔子,游过湖,赏过雪,弹过琴,下过棋对不对?”

    裴杨不答。

    “我说过喜欢青儿对不对?”

    裴杨不答。

    李云棠再呼出一口气,慢慢又问道:“青儿能感受到我的喜欢对不对?”

    不答不答,通通不答。

    还剩最后一句,李云棠默了,不再往下问,沉重的叹息在房间里减弱,拥紧他的手忽然松开。

    为什么不说了?为什么不问了?裴杨颤抖着抬头,泪水花了他的眼睛,慌乱地找着她的脸,李云棠的泪水滴到他的唇边,苦涩无比。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眼角,终于点头。

    李云棠喜极而泣,拥紧裴杨,哑着嗓子问道:“青儿也喜欢我,对不对?”

    裴杨哭出声来,点头轻撞她的锁骨,眼中犹有泪光,李云棠笑起来。

    君子一诺千金,她趁机讨要他的承诺,“青儿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不可反悔知道吗?”

    锁骨又被撞疼了一下,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无力又无助,“可是……”

    无眠。

    李云棠搂紧他,“我不在乎。”

    听她说出料想中的答案,裴杨苦笑,有些东西不是她说不在乎就不存在,在喜欢上她之前他不过想在裴府终了一生,不去祸害别人也不让别人走近。人生果然身不由己啊,让他碰到她,却不是以一副健康的身体。泪水流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苦笑却不止。看呐,现在就连眼泪也不能自已,他突然好怕死。手紧紧圈住她的腰,伏在她的心口,他变得贪心了,不再想死,想一直一直陪着她。

    “有时候我真愿青儿能自私些。”

    两人各自叹气,她如何不知他在想什么,无眠就是是一根刺,早已深深地扎进他心里,自己只有比无眠扎得更深,才能让他放下不是吗?百日昙籽已经显现,长生草也快成熟,除了解药,再没有别的办法让他暂时放下了。

    她本不想让他知道,却不得不借昙籽来争取他的心,犹豫着还是开了口,“青儿听说过百日昙吗?”

    裴杨点头,他自小在白云寺调养,对医治寒毒早已麻木,听慧觉师傅说过几次,模糊知道一些,难道……抬起头看向她,见她眉眼都是笑意,眼泪又开始收不住。李云棠细心地捻起衣角,倾身擦拭,嘴里哄道:“是我不好,青儿的眼泪才流得这样多,百日昙的事情该早一点告诉你。”

    抑郁被她的消息冲散,裴杨终是保持着一丝清醒,怕她是骗他的,还没问出口就听她解释道:“我是大启最受宠的青阳王,有什么是办不到得不到的?”

    见他还是皱眉便正经说道:“我曾买下一个园子,那园子里引了温泉,适合体寒的人冬日休养。因园子长久无人居住有些破败,我着人修葺了一番。修葺时觉得后山别有洞天,进去后竟发现两株含苞待放的昙花。我看着奇特,请了叶神医鉴赏才断定这两株正是消失已久的百日昙。大概是上天不忍心,在帮助你我。”

    裴杨静静听她说着,温泉、休养,一时恨不得再咬上两口,这人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事?

    李云棠还在兴高采烈地讲着,讲着讲着就变了味道,“待百日昙结了籽,我们去白云山请慧觉师傅为你医治,等解了无眠,青儿就可以安心地嫁给我了。”

    又不正经。

    羞红了双颊瞪着她,抬手要捶她的胸口,却被她捉住抱在手里。李云棠调笑,“青儿的手又凉了,我给捂捂。”

    冰凉的手放在她的手里,一会儿便暖起来,裴杨偷看她认真又心疼的脸,对比自己的所作所为替她不值。

    “殿下喜欢我什么?”这个问题从赏枫亭那天起就盘桓在他脑海中。他曾问过她一次,那时她借不疑的口回答了他,他想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他无才无貌,又是世家贵女纷纷躲避的将死之人,而她是黄天贵胄,以她的身份品貌,天下的男子尽可挑选,她到底为何看上他?

    李云棠不解地抬头,裴杨眼里的自我厌弃十分明显,将他的手揽进怀里,语气变得轻佻,“裴公子貌可倾城,才冠天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单说公子的优点,本王可以说三天三夜也不重样。试问,这样的人本王如何不喜?本王倒觉得,现在这种程度的喜欢还远远不够,”偎近他的耳朵,李云棠说得认真,“青儿,你是这样耀眼,好到我想把你藏起来。我贪恋你的容貌才情,贪恋你的情深意真,甚是贪恋你的一颦一笑,贪心地想要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所以,别再妄自菲薄了。”

    从没有人这样直接地夸赞他,貌可倾城、才冠天下?裴杨听着她夸张的用词,想象她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眉角,捂嘴笑起来。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他相信她的真心。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听着蜜糖般的情话,裴杨的心渐渐沉下来。半晌,从她颈间抬起头,从怀里拿出一枚羊脂白玉,不语地塞到她手里。

    李云棠摊开手看着当日郑重交给裴柔的亲王佩,以为他要反悔,急忙塞回去,“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本王都抬出来了,看来真是不能不要了,裴杨痴笑,站直了看着眼前人,“怪不得阿姐总是在我面前说殿下的好,原来是殿下早早地贿赂了我阿姐。。”礼部商量迎圆月来使前,阿姐将这块亲王佩交到他手中,说是殿下很久之前给她的。天下皆知,亲王佩代表亲王,只给正君,一旦给出,绝不反悔。

    “所以你这些天才又躲着不见我?”裴杨点头,这玉佩背后的意义太重,和与她弹琴下棋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都想着要还给她,结果在自己手里留了一天又一天。重重叹口气,要不是被纪远拉着出来散心,也不会在她面前失礼成这个样子,如今真的是一丝形象都无。李云棠看着他哭红的双眼,想着他忧思重重的样子,把这个破玉佩扔了的念想都有了。

    将玉佩拿在手里细细摩梭,看着裴杨掺杂笑意的眼睛,嬉笑道:“借由姐姐之手送你是我的不对,”但如果不这样,姐姐岂会轻易答应帮助自己,清了清嗓子凑近他的脸,“那今日我亲手交给青儿可好?”

    裴杨未置可否,任由李云棠将玉佩系在自己腰上。

    莹润的羊脂玉称极了裴杨修长的身段,仔细打了好几个死结,确定拽都拽不下来后,李云棠满意地点点头,“正合适。”

    看着被系得不伦不类的坠玉和她肩上的一片濡湿,裴杨脸红地别开,李云棠开着他红彤彤的耳朵趁机讨要定情信物。这吵也吵了,哭也哭了,好不容易才让他点头,不留个纪念太亏了。

    裴杨嗔她一眼,将手伸进脖间,慢慢将当日误失在她身上的玉佩拉出来,红着脸摊开她的掌心,“喏,给。”

    李云棠笑得见牙不见眼,宝贝地揣在怀里,指了指自己湿哒哒的肩头,得寸进尺,“青儿把我的肩膀都哭湿了,一个玉佩可不够。”

    见她故态复萌,裴杨眉毛一扬,“殿下还想怎样?”

    嬉笑着凑到他耳边,柔声微挑,“我想青儿叫我的名字。”青儿总是叫她殿下,以前就算了,现在都这样了,不多亲近亲近怎么行。

    热气钻进耳里,裴杨脸红,转身不想理她。

    李云棠坏笑,装出一副威严的口吻改叫裴公子,大有你不改口我就一直叫下去的意思。

    狡猾。

    半晌,裴杨脸红地小声嘟囔一句,李云棠侧耳,“裴公子说什么,本王没听清楚。”

    裴杨气极,转身冲着她灿若星光的眼一字一顿:阿、棠。然后冲她挑了挑眉毛,殿下满意了?李云棠点头,岂止满意,简直太满意了,满意极了,脸上的笑容更开,羞得他又转过身去。

    转身拉着他的手,被他反握住,五指相扣,李云棠舒心不已。重生以来,她一直盼着这一天,终于这人又一次说出喜欢自己,真好。

    两人含情脉脉鼻息相闻但顾不语,房间里安静地让李云棠想做点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惨烈的叫声,惊得裴杨被牵着的手一抖。李云棠心想终于来了,满是算计地翘起嘴角,对裴杨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知道吗?圆月皇子入瓮了。”

    将大氅裹在他身上,李云棠打开房门,裴杨拽住她的袖子,眼里满是担心。

    回首对他笑笑,“信我。”

    裴杨乖巧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