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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避、府、不、出、了!
李云棠强忍住翻墙的欲望,在裴家后巷踱了三个晚上,绕得季敏眼都花了。
“殿下既然不愿进去就该想法子让公子出来,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李云棠依旧绕着圈子,脸色阴沉,“你以为本王不想吗?”可递进去的帖子全石沉了大海,那人从始至终一个借口全推了,纯心躲着她似的,她要怎么约出来一个存心躲她的人。
季敏看着眼前不淡定的殿下摇头,平常看着挺精明的人怎么在裴公子的事上如此不开窍。
“殿下,依属下这些天的观察来看,裴公子性子沉缓淡然,您这样是逼不出来的。不如从裴贤人那里入手。”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云棠停住脚步,一掌拍在脑门上。对啊,她怎么忘了,还有个裴柔啊。借着裴柔的名去裴家,或者让裴柔把他叫出来。
可是……
“公子与裴贤人关系亲厚,本王若是这么做,怕是会引起他的不快,不行不行。”
季敏心里直翻白眼,这男人生气也就是一会儿的事,耐心哄一哄也就没什么了。只要公子肯出来,其余都好办。殿下你还是太嫩啊。
“殿下,有得就要有舍,您到底想要什么?”
废话,当然是裴杨。
“况且,让裴大人知道殿下喜欢自己弟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裴公子这样的……从未有人来提过亲。”裴杨身中寒毒无眼,这在京城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因此王公贵女们与公子也甚少来往。
三殿下护短,“哼,那是她们没眼光。”
季敏附和点头。除去无眠这一点,裴公子待人亲和、举止有度,大家公子的风范确实挑不出一点瑕疵。暗中观察这些天,她看得分明,那人确实值得殿下放在心尖上。奈何自家殿下太死脑筋,讨男人欢心这方面一点儿不开窍,还得她亲自传授。
“殿下何不将裴贤人拉过来,有她帮衬着何愁见不上公子。”
不是利用裴柔,而是让裴柔帮自己。
这简直是最好的办法了。
看到殿下想通后,季敏又适时开口提醒道:“殿下难道没发现,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未弹琴了吗?”
李云棠点头,确实,自那日她将他送回裴府后,裴杨似乎就没再拨过琴弦了。不由皱眉,“裴府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吗?”
所以说,殿下你还是太嫩了啊!
“依属下看,裴公子现在大概自己也在糊涂。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
“此话怎讲?”
“属下猜想公子心里大概是有殿下的,但同时又怕与殿下亲近,所以才会如此。”
有她却不愿接近她吗?李云棠思考着季敏的话,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他从小失怙,虽有母亲长姐护佑,到底是个男子,有太多不能向母姐诉说的苦楚。身边又几乎没有能诉说的朋友,偏偏性子又要强,出了什么事大都憋在心里。
不由暗恼,真是关心则乱,连季敏都注意到的事情她竟没看出来。管他什么方法,只要能与青儿多多相处,让青儿对她敞开心扉,利用也好,拉拢也罢,又算得了什么。
“季敏,你都是从哪学到这些的?折在你手上的男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季敏听后尴尬地咳着,殿下你怎么过河就拆桥。
李云棠微笑望向隐身在黑夜中的女子,语气变得轻松,“不过幸亏有你,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日后。
“殿下,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小臣惶恐。”对李云棠又一次送来的糕点和香茗不敢再接,裴柔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这种状况已经好几天了,李云棠隔两三个时辰就向裴柔献殷勤,弄得她惶惶不安。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李云棠笑得人畜无害,“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感慨裴姐姐公务繁忙,特别辛苦。”
裴姐姐?
裴柔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天边西沉的太阳,幸好此时府部里除了她和李云棠,一个人影也没有,不然让人听到三殿下叫她姐姐,那还了得?活动着酸涩的肩膀,正正衣襟站起来。
“殿下要是有话不妨直说,若是裴柔能帮得上忙,只要不违反律法偏离人德,定会尽量帮殿下的。”
看着裴柔认真的眼眸,李云棠苦笑,裴家人还真都是一个样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府衙,不再废话,
“若云棠没记错,明日应是令弟的生辰,云棠这里有件礼物想让姐姐代为转交。”
从案上拿出一个古朴的雕花木盒放到裴柔手里,细心叮嘱,“还请姐姐亲手交给令弟。”
裴柔看着手中的木盒一时转不过来,“殿下怎会记得家弟的生辰?莫非,殿下对阿杨……”
李云棠看着裴柔认真点头,“嗯。”
忽略掉她眼中的情意,裴柔不喜反忧,皱着眉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殿下为何不自己送给他?”
对裴柔冷淡的反应并不意外,李云棠在心里替裴杨高兴。以她的今时的身份和地位,要说喜欢,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是裴柔这副忧虑不安的样子。皇家无情少恩,裴柔这是怕自己对裴杨只是一时喜好,怕自己将来对他不好啊,青儿有个好姐姐,她如何不高兴。
“他这几日一直不愿出来,多次递帖也不愿见我。”声音里满含失落。熟稔的口吻让裴柔微微惊讶,阿杨与二殿下相识她是知晓的,何时又与三殿下这样熟了?多次递帖都推了,她怎么不知道三殿下递过帖?
莫非被阿杨是偷偷瞒下了?
自从成了家,她对阿杨的关心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听见他在后院弹琴,脸上泛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神色心里就一阵惭愧,阿杨对一切太过淡然了。身上的无眠不知何时毒发,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辈子,她从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害怕。若是他哭闹哀怨一些还好,偏偏看着豁然又旷达。他太听话,让她和母亲没有一点办法。学士府的嫡子无人登门求亲又怎么样,大不了她和母亲养他一辈子。可是再怎么弥补,她们都再也走不到他心里了。
因为太亲,她和母亲都打不开他的心锁。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子,行吗?
良久,两人无话。裴柔站着,李云棠就陪她站着。
“殿下对阿杨有多少心意?”
李云棠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抬手扯下腰间的羊脂玉佩,放到裴柔手里,
“姐姐可识得这是何物?”
裴柔将玉佩拿在手中,惊讶地看着李云棠,“殿下当真?”
“当真。”
“确定?”
“确定。”
看着李云棠坚定地眼神,把玉佩收进怀里。“这个我暂时收下了。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看阿杨的心意。”亲王佩都给得毫不犹豫,看来殿下是真的喜欢阿杨。
“这个自然。”
跨出府衙前,裴柔对着李云棠深深一礼,“明日的殷勤,殿下就免了吧,小臣实在惶恐。”
看着裴柔远去的背影,李云棠笑容渐开。
裴杨,裴杨。
当夜。
先去问候母亲,又招来管家细问了一番,裴柔转身进了裴杨的院子。
隔着窗户看到他正对着架上的瑶琴发呆,书桌上放着一幅还未完成的山水图,轻轻敲了两下窗棂。
裴杨回过神来,笑着看向裴柔,安静地唤了声“阿姐”。
热切地倒了杯水,见姐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进来,开口问道:“阿姐有心事?”
嫌屋里冷,裴柔笑着关上窗户,在裴杨身边坐下。
“明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明日就是生辰了,阿姐今天才问,岂不显得太没诚意?”
用扇柄轻点了裴杨的脑袋,裴柔无奈道:“你呀,好心送你礼物,倒来取笑阿姐。”
“只要是阿姐送的,我都喜欢。”裴杨巧笑,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把玩着木盒,望着他身后一面墙的典籍书画,裴柔念叨着,“明日阿杨就十七了啊。”
“是啊,所以阿姐要好好准备礼物才行,明年阿杨就成年了,等到了明年,阿姐的礼物还要再好一些。”昏黄的灯光下,裴杨的脸上满是喜悦。
最看不得他装作开心的样子,裴柔转过头换了副口吻,故作神秘地开口:“说到礼物,今日阿姐倒是从别处得到了一份礼物,是送你的。阿杨不妨来猜一猜,是谁送的。”把古朴的雕花木盒放在桌上,裴柔挑眉看向裴杨。
仔细观察着木盒,不知怎的竟蹦出李云棠的脸,又本能的压下。裴杨将木盒放回桌上,“莫不是阿姐自己选了礼物,怕我不喜欢借了他人的名头?”
裴柔摇头,“不是,好好猜一猜。”
“姐夫?”
“不对。”
“母亲?”
“不对,再猜。”
“猜不出来。”裴杨干脆放弃,“阿姐既然知道,告诉我不就好了。”
“我若说是个女子,阿杨可猜得出?”
裴杨的身子一顿。女子?能找上阿姐的又对他上心的,也就李云棠或李云梓了。若是李云梓,礼物的盒子会表现得比礼物还华贵吧,这样不起眼的,八成是那个人了。
抿着唇,裴杨不再说话。
裴柔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的神色,心里了然。起身走到桌前看着那幅未完的画,见勾笔用墨皆不是他往常的水准,左下角的凉亭中,隐隐约约一个人影,不禁微叹。
看来心中烦扰的不止李云棠一个啊。
又说了两句闲话,裴柔就回去了。
裴杨看着桌上的木盒,纠结着要不要打开。灯烛的火苗开始上窜,裴杨吹熄了蜡烛走回了卧房。雕花的木盒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依旧保持裴柔走时的样子。
“我喜欢你。”
“青儿……”
“私下叫也不行吗?”
“里面是一位漂亮的哥哥,”
“我是真的喜欢你!”
……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裴杨还在苦苦酝酿着睡意,躺在床上翻来又覆去,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人认真的双眼,那人耐心哄着孩童的样子,那人当街痛斥时的凛然神采。
掀开被子心烦地坐起来,满怀怨念地走回书房。
小心地点上蜡烛,摩梭着盒上圆滑的弧度和规则的棱角,打开铜扣,慢慢地掀起盒盖,一张折叠起来的牛皮静静地躺在盒中。
移过烛台,展开牛皮纸就着灯火细细看着,越往下看越兴奋。
出乎意料的,夜半的裴府竟响起了琴声。只是这琴声与往日极不相同,时断时续,十分不熟练的样子。
又一次跑来蹲墙角的李云棠久久听不到动静,此时琴音划空传来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悦耳极了。偏耳听完后,哼着小曲满意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