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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柏将油压吊镀生产线的平面图、截面图和设备在厂房内的摆放位置图发给客户确认,客户当天回复:OK.
可是,过了两天,又接到客户来电,说摆放位置是对的,但方向不对,应该是与旧设备成镜像对称摆放。
这样一来,梅斯柏就不得不作了修改,然后再发给客户确认。出于对客户的尊重,梅斯柏没有发牢骚。
这种前期确认工作,一般会有反复,有的是因为误会,有的是因为客户没有仔细看。这次的修改属于后者。如果按照客户确认过的图制作设备,客户提出要修改,那是客户的责任,但供应商还是要修改。如果不是按客户确认过的图制作设备而出了问题,那就不仅要改,而且还要负责任。所以,前期确认工作很重要,不能马虎,更不能省略。对于客户自身原因引起的设计变更,技术人员应该掌握一点,即随时按客户意思办,不要管修改会引起费用追加问题,费用问题由业务和客户协商解决;哪怕由于客户自身原因而重做整台设备,也必须立即执行。
这次的图面整理和修改设计,童梦瑶表现出了很大兴趣,还逐步学会了提一些专业问题。横移机构有几个大链轮需要加工,童梦瑶还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原图上采用的材料是SS41——她知道,SS41是吉般标准的材料代号,是普通碳素钢,相当于华夏标准材料Q235A——,认为这种材料太软。这确实反映出她的能力已经有所提高。但是,在此处,因为速度慢,就用普通碳素钢是可以的。
关于该链轮的加工厂商,最后找到黎赛尔公司,他们有这种大链轮的切割设备可以加工。
等所有图面设计完成后,梅斯柏又让童梦瑶计算好8组升降链条的长度,并解释说,每根链条末端的连接螺栓可以做微调,以保证升降平台完全处于水平状态。童梦瑶算好链条长度并画出链条配置图就发下去了。
机器开始装配后,由于秦泰的人员不够用,师攻玉就从外面找来了几个帮手,其中一个是公认的油压吊镀生产线的装配专家。
这个装配专家是师攻玉的好朋友,名叫袁容刚,年纪有三十二三岁,据说连初中都没有毕业。他以前在琳达公司干过装配工,后来辞工了。现在,他是准作机械的老板。他的公司在一间简陋的工棚里,里面总共只有四个员工,连他自己在内一共就五个人,连会计也没有一个;其实就是一个靠到处打零工过日子的小集团。这个公司的设备只有一台小型车削机、一台铣削机、一个台钻、一台焊接机、两个虎钳、一张工作台,还有就是袁容刚的百宝箱,里面是各类工具,几乎是应有尽有,但几乎没有一样像样的。虽然是老板,可是日子过得跟讨饭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据说还因为做坏了零件被客户罚了款,因此欠着一屁股债呢!
师攻玉一方面同情他,另一反面也贪他的便宜,就叫他来帮助装一下油压吊镀生产线。师攻玉答应他,装好这台设备后就给现金,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袁容刚领了两个小孩子来,一个十八岁,另一个十六岁,都是他的员工。那个十八岁的叫陆安桥,很爱打扮,还穿着西装呢!小的叫刘华东,穿着一身不知哪里来的工作服,冻得直流鼻涕。
袁容刚领着两个员工来到琳达后,他的公司里就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他的母亲,另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车工。
袁容刚老家在珍珠湖。当他十七岁的时候,在他叔叔开的小厂里做事。他从小喜欢逞强,往往出手大方。因为结交了外头的小番子,参与了斗殴事件,曾被判刑六年。他的父母很痛心,父亲时常借酒消愁,最后到了每天一瓶的地步。就在袁容刚服刑的第二年,他的父亲便病逝了。他母亲在他叔叔的厂里帮忙,一心一意等待他出狱。好不容易等到了出狱的那天,他叔叔的小厂却因为业务不好而债台高筑。
当袁容刚见到母亲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了:四十几岁的妇女老得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而他母亲还很高兴,说是终于熬到这一天了,从此就要母子相依为命地过日子了。
袁容刚的叔叔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并没有单独过,也没有娶亲。袁容刚一回到家里,他叔叔就劝他带着母亲去躲难。因为房子、厂房再加上那些不值钱的设备都不足以抵债,他叔叔便筹集了最后一笔钱交给袁容刚,又交给他一个工具箱,说是留作纪念,然后就要他有多远走多远。
就这样,袁容刚和母亲来到鹿亭。可是没有多久,就得知叔叔在家自尽的消息。这时候袁容刚已经在琳达上班了。
袁容刚在琳达干了五年后,觉得没有太大作为,便独立开了一间工厂。开始的时候,接活、采购、加工、送货几乎是他一人包揽,很少有人帮忙。他母亲主要是打扫卫生和做饭。
一直过了一年多,袁容刚的厂才有了一点起色,于是就开始找帮手。他找的帮手其实都是找不到好工作的人。
先说现在留在厂里的那个车工刘师傅,他的经验是很丰富的,做起事来也很认真,待遇要求还很低。做了几天后,刘师傅才向袁容刚坦白他患有肝炎,根本找不到工作。袁容刚没有计较,继续留着他,只是吃饭不共碗筷。
再说陆安桥,别看他长得体面,还爱打扮,原来也是个混混。因为打架,手背上被砍了十几刀,治好伤后还是满手背的疤痕。他的父母管不了他,最后把他赶了出来。就在他走投无路、衣食无着的情况下,袁容刚将他收留了,并且安慰他:“就在我这里干吧,只要我还有一碗饭,我就要分半碗给你。”陆安桥遇到袁容刚这个贵人后,决心痛改前非,并且事事听从袁容刚的吩咐,成了袁容刚的心腹知己。
刘华东在投奔袁容刚之前是个流浪儿。他不喜欢读书,只喜欢浪迹天涯。当他从家乡来到鹿亭后,身上的衣裤几乎变成了破烂。他不敢到街上去,只能走在田间地头,顺便还采一些生菜充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袁容刚将他收留了。
师攻玉把袁容刚等人介绍给秦泰和白云飞,并嘱咐他工作上服从秦泰安排;技术上听从技术部的有关人员指挥。
“他们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要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能自作主张,也不能讲价钱。”师攻玉交代说。
“这个当然!”袁容刚点头哈腰地说。
可是,等师攻玉一转身,袁容刚就点燃一根烟吸了起来,根本不把秦泰和白云飞放在眼里。秦泰领他们到装吊臂的地方,要他们先装吊臂。袁容刚摆开架势,要秦泰和白云飞放心,说:“这是小事,没问题。就是整台机器没有你们,我也能装得出来。”秦泰和白云飞见袁容刚如此骄傲自大,就离开了。
白云飞生怕袁容刚会误事,就找到吕世才,交代他一定要按图施工,如果有人——特别是袁容刚——不按图施工,一切后果自负。吕世才答应随时监督。
等到装配横移油缸驱动机构的时候,袁容刚竟将驱动盘装反了,恰好被随机巡查装配现场的梅斯柏看见了,就给指了出来。袁容刚拿来图纸看了半天,仍感到疑惑。梅斯柏发现,原来袁容刚不大会看图纸。
“记得以前就是这样装的啊!”袁容刚说。
“现在的机器和以前那台是对称摆放的,所以方向正好相反。”梅斯柏解释说。
“难怪这么难装,我还以为零件做错了呢!”袁容刚说着把驱动盘倒过来,他的力气倒是奇大。
等装横移驱动油缸底座时,袁容刚又不按图施工了。梅斯柏来到现场,要他按图施工。袁容刚很不服气,说:“这个我很清楚,只要位置摆得对,准能符合要求。”梅斯柏知道,这个位置和角度有关,确实不是唯一的,是可以凑。但是,按图施工就不用凑了,一次就能成功。因为见袁容刚爱卖弄技巧,梅斯柏就让他去折腾,浪费点时间也没有什么。等试了三次以后,袁容刚又不得不来找梅斯柏,说还是按图施工好,要梅斯柏帮他认图。
等焊好油缸底座,袁容刚也顾不得面子,谢了梅斯柏。梅斯柏对袁容刚说:“你是专家,没有我,你肯定也能行。”
“嗨!我是什么专家?我连图都看不大懂,我只是最不怕苦,最不怕累,最不怕脏,最不怕折腾。”袁容刚倒是说出了实情。
本来,袁容刚爱逞能,对别人的意见很难听得进去,对设计人员则更是嗤之以鼻,说他们画的图简直是浪费纸。梅斯柏知道他是个不知高低的人,也就由他去。只有当他需要的时候,才帮他看看图。帮完忙,梅斯柏也不居功自傲,更不嘲笑他,而是默默离开。这样一来,袁容刚便越来越喜欢找梅斯柏帮忙了。当他焊刮泥机的时候,还特别请梅斯柏去现场,好随时纠正他的错误。梅斯柏假装谦虚,说:“这个机构是童梦瑶负责的,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她。”袁容刚却不以为然:“那个小姑娘?我在做工的时候她还没有上小学呢?我会要她指导?她行吗?”硬是拉住梅斯柏不放。
再过一段时间,袁容刚竟破天荒地对梅斯柏表示出了尊敬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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