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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尸群果然不见了,是随着前几天的庞大队伍进入了峡谷。残留下几十只丧尸被我一并引开,村民们趁机躲进两栋民房大院,关紧大门,迅速在四周的围墙上加筑防御工事。
如今的庇护措施不同往日了,因为尸群升级的特殊能力,围墙不得不建立得格外高大坚固,而且顶部需要有隔离,防止尸群摞起尸堆掉落进来。这样艰巨的工程并非几天就能结束,居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毫不懈怠地搭建,否则尸群再次到来的时候,这里将变成地狱。
匆忙地跟村民们收集了大量的粮食柴火以及生活用品,一并运进庇护所里,然后跟大家详尽地提出一堆防御方面的建议,我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接下来的征程似乎又要开始了。
我和佳怡跟村民们说出了要离开的想法,却被大家团团围住了,她们不住地挽留着两位客人,说外面危险,还是留下吧!村民们的一番好意着实让我们夫妻俩心里温暖极了,可他们并不了解我们内心的急切,和朋友失散以来,我和佳怡一直都是在牵挂中度日。前段时间因为受伤,受到大家的收留,现在村民们远离尸群,逐渐回到了生活的正轨,我们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老大和秃子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处,现在距离湖南已经不太远,我和佳怡必须尽快动身,于是感激地推辞着。这时候黄立君的母亲出来了,老人家自从失去儿子,身子骨便虚弱得很,之前一直在床上卧病不起,这会儿又战战巍巍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出来了。
“咳咳咳……天……天龙,你跟你媳妇儿要走哇?……”
老太太不住地咳嗽着,这两天哮喘病越来越厉害。她干枯的双手抱着拐杖,颤抖着站在那里,大家一看老太太出来了,赶忙搬过椅子,让老太太坐下。
“哎呀,黄奶奶!您身体不好,就别出来走动了1
我和佳怡上前扶在老太太的左右,关切地说道。
“唉……不碍事!咳咳咳……”
老太太倔强地示意大家不用搀扶,缓缓坐到椅子上,将拐棍儿搁到一旁。她似乎已经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气色缓和了很多,语气也恢复了原有的状态,只是体格虚弱太多,皱纹也明显增长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哭干了一样。
“……天龙哇……你们怎么这就要走哇!就不能在这里住下么?外面世道乱啦,人们走到一起不容易,你们夫妻俩就不要冒这个险啦……咳咳咳……”
老太太满心不舍地奉劝着,她虽然失去了儿子,但是还没有糊涂,她的心里仍旧充满善意,她不愿我们再踏入刀山火海,更不希望我们从村子里离开,因为相处这么久,大家已经有了感情。
“黄奶奶,我和天龙其实也想留下来,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一直蒙受你们的关照,你们从不把我们夫妻俩当外人,让我们很感动,感觉生活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佳怡在老太太的身边,轻轻地说道。她和黄奶奶的感情很好,老太太生病之后她就一直陪在老人家身边,帮着喂饭喝药,黄奶奶看着她就像看见自己的孙女一样,只要是佳怡喂的药,就算再苦,她也会微笑着喝下去。
“那你们就别走啦-…咱们这儿有的是地方,你看,房子一圈起来,足够住啦!孩子啊,奶奶不舍得你们走哇……”
老太太说着,眼眶又湿了。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为自己落泪,我和佳怡顿时内疚极了,但也没有办法。
“奶奶……”
佳怡缓缓地低下身子,和黄奶奶抱在一起,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奶奶,我们也不想离开,可是与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们还在外面,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安危,我和天龙实在是放心不下。再往南就是我的家乡,我想我就要找到我的家人了,如果遇见他们,并且找到我们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一老一少相拥在一起,泪流不止,这场景见了令人心酸的很。老太太一把年纪了,遭受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她的一生充满心痛的故事,可她确是一个如此和蔼善良的老人。老天为什么待她如此不公呢?……
“唉……好吧……你们也有你们的事情要做……两个多好的孩子啊,你们以后在路上一定要互相照应着点儿,注意安全,等找到亲人朋友,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咳咳咳……”
老太太总算是接受了我们的道别,她又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于是被大家慢慢搀扶着,进到屋里。
终于到了动身的时候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佳怡收拾好东西,将白龙喂饱,匆匆地和村民们道了别,然后骑上马背,沿着公路往南赶去。村民们依依不舍地送着我们,尽管我和佳怡不住地劝他们回去,他们却还是将我们夫妻俩送到了村口。我们回头最后说了句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前行,因为担心一转过脸去,就会看到那一张张沧桑的面容,就会不禁地停下脚步,泪流满面……
清晨的山林里,散发着泥土和芳草的气息,稀薄的雾色笼罩着翠绿的山巅,透过一丝斑斓的霞光,映照着细叶上停留的晨露。这里安静极了,美丽极了,窸窣的鸟叫在树林间徘徊,抚摸着忧郁的耳膜,达达的马蹄在深谷里回荡开来,像连绵的春雨,悄悄地碰撞在大地表面,亲吻着簇拥的荷叶。
佳怡在身后紧紧依偎着我,轻轻地喘息着,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委屈地哭过之后,渐渐地陷入了无尽地思绪之中。
“佳怡……”
我转过头,轻轻地叫着她,没想到她正要昏昏地睡过去。
“嗯!?”
她忽地抬起头来,明显被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睛瞪得很大,呆呆地望着我。
“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哇-…看你疲惫的很。”
“呃……没,没有哇,就是好久没骑马了,颠簸着,就不经意睡过去了……”
她还在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酸楚,其实她心里此时难过得很,自从昨天跟黄奶奶哭过之后,她便一直心神恍惚,十分失落。昨晚她一直没有睡,只是在那里默默地睁着眼,望着窗外。我不清楚她和黄奶奶之间如何建立起这么深厚的情感,但不容否认的,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她看不得别人难过,受不了和爱的人分离。
“你是不是舍不得黄奶奶呀1
我轻轻地吻了佳怡的脸颊,继续问道。
“嗯……黄奶奶人那么好,自从咱们住进寨子,她就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咱们,可为什么她的儿子死去了呢?为什么要让那么大年纪的人遭受这样的痛苦呢……一想起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她的儿子却再也不能照顾她了,我的心里就难受极了,好像留下来照顾她……”
佳怡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颤抖了,仿佛这番话又触碰了内心最柔弱的部分,令她不得不停下来,努力地将眼泪慢慢收回去。
“是啊,老人家这一辈子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看到某些可爱的人本该享受上帝恩惠的时候,他却反倒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有的人遭受痛苦,有的人侵染伤病,有的人甚至牺牲了生命……在现在这样的世界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正因为我们是人类。我们要将这个腐朽的世道扳回来,要重新找回幸福的生活,就必须付出比过去更加悲惨的代价。等到这个天下再次和平的时候,没有纷争,没有屠杀,我们或许就会发觉,原来过去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想出这些话,总之思绪一泛滥,这一股脑的思考和感悟便像泉涌一样释放出来。或许是末日的生活让我大彻大悟了,抑或是经历惯了身边人的离去,每当想起一些人的不幸,我变得不那么消极了,反而镇定得很。我知道这个世界走进了极端的境遇,因此生离死别开始变得无足轻重,但尽管如此,人们依旧要坚强地活着,为了有一天重见光明,为了有一天重获新生。
佳怡在身后静静地听着,泪水悄悄地淌下来,她似乎和我一样,想起了死去的朋友,和日夜思念的亲人。这个荒凉的年月的确无情的很,让人们流过多少血,滴过多少泪……
新的征程仍旧是寂寞与不安的,两个人无声无息地骑着马,穿过一道道山谷,趟过一条条河流,甩开一群群行尸。方向就在眼前,却又仿佛漫无目的,每到分岔的路口,便成为最纠结的时刻。我们不知道朋友们到底在哪里,顺着大致的路线是否会找到他们。总之怎么走都是陌落的世界,怎么走都是游走的尸群,路途变得遥不可及了,两个随风摇曳的心灵始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像是漫漫长路上的两只渺小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