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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继续说道:“我当时又羞又愧,想拜那女子为师,她说自己的武功太差,还不能收徒,如想学武,可把我送入一个所在。后来随她到了一个山上,随个年约六十的老者习武。那老者本领确也高,只是规法綦严,慢慢才知道我已入了一个教派,传我武艺的老者还是教中一名香主。这教到后来便称为圣教或神教,此教教众个个信奉神灵,戒杀戒斗,除祛邪扶正者例外,输慈善于灵魂,以消兵化戈,大类中原的佛僧道场。然而神教不比佛道古板庸腐,人家可以酒肉不戒,赏罚分明,倡导以灵魂塑性,庇荫天下和平。我入此教才短短两月,因吃醉酒与山下几个百姓口舌,唯打一人两拳,便被教中得知,重责二十法棍后,遂出教廷。现在想起,好生后悔,见别人均享其庥,更为憾愧。无奈何,便出外此业,以求糊口。我还有几个好友在教里,他们如今均已提升,在教主身侧供职。公子若想入教,我只要向那几个朋友一说,保证无阻。听说近年来位新教主,此人更是慈悯慧明,又最爱读书之人,公子若去,绝可得以垂重。”
厉之华听他捩口言及魔教,不禁心里微微一惊,向他仔细看去,见这人面色平然,毫无异现,不过从眼光可以看出此人目露切盼之色。
这人见他端视自己,忙微笑着低下头来。厉之华暗想此人或许是魔教中职务甚崇之辈,想必看出自己的来历,故以求宿为幌,前来说服自己。又见此人表象实是平平无特,不可能是途中暗随自己之人。便故加试探口味道:“小弟虽说不会什么武艺,但也常行江湖,增些资历,偶也闻过神教还有一个名称为魔教,此教教众听说性情残忍,戕戮视常,和金人勾结,蚕食中原,更同中原武林为敌。中原武林之人若知哪个入教,必会暗杀,小弟可不敢无端造次。再者我是个生性不拘的人,喜欢无忧无虑地自自在在,何必去受别人管制?兄台好意,小弟心领了。”
那人闻言,忙急声辩道:“公子闻而不实,所闻甚谬也。中原武人入教亦甚众,与其为仇者均是一些武林败类,因神教主旨是弃恶扬善,故此他们视以为敌。若说其教与金人勾结来蚕吞中原,那更是诳传,不足为信。据我所知,教众中原人居多,金、西夏、吐蕃、西辽、大理、波斯等国也有不少善念者入教,该教亦非强人所难,而是靠各人自愿。教中显职也大多为中原人士所任,若再论此教与金人勾结云云,那岂非妄加訾诬,子虚乌有了吗?除非不悉掌就里,或闻诳是真者才此认为。不光是我个人,我们那远近百里的民众,每月皆要去教里恭聆神的教诲和礼拜祈祷,也可说是有口皆碑的。”说完,眼瞅着厉之华,见他神色好似漠无兴趣,便干笑数声又道:“我所说的只供公子酌参,当然我认为好的,也不能代替所有人都认为好的,我们喝酒,这些话端暂搁一边。”
两人连喝三杯,那人突说道:“我只顾高兴地同公子对饮,不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厉之华道:“兄长不提,我倒忘了相告,小弟名叫厉之华,不敢请教兄台尊姓?”
那人正欲端杯,闻了他的姓名,蓦地身子一颤,酒杯被手不小心拂落于地。厉之华见之一愣,却见这人呵呵一笑道:“酒吃的稍微一多,就不当家了,也许是厉公子名字巨响,把酒杯也震落桌下了。呵呵,呵呵。”接下又吩咐店家重新换个酒杯来。
厉之华见他言语风趣,也随之莞尔一笑。那人道:“我免尊姓周,名叫周子易。”厉之华道:“原来是周兄。”那周子易道:“厉公子少年英俊,风流倜傥,出外游山逛水,怎不也把令夫人带上?”
厉之华笑道:“小弟生性浮朗,任之所行,如今江湖动荡不平,将妻带游,岂不是个累赘?再者,小弟还暂没妻室。”说至此,心里暗笑想:“这句话倒是骗了他一半,妻却是有,至于室,倒还没着落。”本想再把刚才那句话纠正过来,又想与一个初缘之人说得详细与否,也无所谓。
那周子易听了哈哈一笑道:“厉公子若说还没妻室,我不相信。除非你年少情高,所逑之女必要是香雅贤淑,才貌绝伦的。否则,足不使人相信。”
厉之华亦笑道:“周兄取笑,你不相信我言为实,小弟又能将你何如?”
周子易笑道:“相信,相信。厉公子年少情豪,令人初邂如故,所言必实,我怎能不信。今日能和厉公子把盏共杯,着实欢喜,在下忝觉是个好友过命的人,只要不弃在下无德,诚愿与公子结为契交。”
厉之华亦是好友喜朋之人,无论对方尊贵庸贱与否,只要能谈得来,绝无择人相处的习性。当下也喜道:“周兄言重了,只要勿把小弟当成浮荡之人看待,此乃何幸若兹!”
周子易大喜,说道:“厉兄弟当真是琴心剑胆之才,我周子易交上你这等契友,实为三生有幸。”
厉之华突听他说这“琴心剑胆”四字时,心里不禁大感悲惜,自然而然地想到丢剑弃琴之事,紧接长叹一声道:“周兄僭赞,彼此,彼此。”
周子易见他面有凄哀之色,不解问道:“厉兄弟有何难言之隐不成?”厉之华忙笑道:“多谢周兄垂询,没有,没有。”周子易道:“没有便好。你我兄弟虽交情尚浅,但却一见如故,有何心事不必匿闷心里,说将出来,咱们也好计议一番。”接又笑道:“只要不是隐私就行。”
厉之华心道:“给你说了,你又能如何的计议法?说出免不了丢人现世。”便笑着摇了摇头。却见周子易沉思了好半晌,突然说道:“我一生中也结交过许多朋友,均无一个是契交,皆为酒中豪义者,酒饭过后,则便陌路而疏之。每常思起,好生悲哀,相知笃友,实难处觅。”言罢长叹一声,自己举杯干尽。
厉之华见他如此,也不与答言,只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表象大有凄苍之态。自己心中不忍,说道:“周兄看我也是否像那酒中耍性之辈?”
周子易伸袖揩了揩口边酒滴,瞧他一眼道:“若你说呢?”
厉之华笑道:“那要看你往后如何。”
周子易闻言哈哈大笑 ,喜道:“厉兄弟果是我周子易的生平首知,但愿你我今后情挚义固,若连理根枝,形如一体,永不分离,不知你愿意否?”
厉之华听他引喻得太于过火,心里想笑,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子易见了更是喜极,竟颤声道:“你可别骗我。”
厉之华笑道:“周兄或许是被朋友骗惯了。”
周子易喜道:“你当然不能同他们那些臭王八蛋相比,他们尽些轻言寡诺之徒,怎可与我们相较?”言毕,二人笑着连干三杯。
周子易道:“厉兄弟出门在外,身边可带足银两?”
厉之华微微怔了一怔,说道:“带了,带有不少,小弟处诸还算检点,携银甚丰。”
周子易愣了一下道:“这就好,这就好,出门在外,宁让钱吃亏,也不能让人吃亏。不过……不过……”沉思了片刻,好似主意难定的样子又道:“如今这世头混乱,兄弟只身游外,若不带个防敌护身之器,恐怕危险。只是,只是……”
厉之华笑道:“有劳周兄关注,小弟虽说技艺平庸,若遇几个盗伙强群,还勉强可打发的去。”
周子易不以为然道:“赤手空拳终是无益,若遇武林好手,至时岂非一筹莫展,束手遭难?”
厉之华笑问道:“依周兄所意,该当如何?”但见周子易举杯干却,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说道:“你这个朋友我今日算交定了,也不论今后会怎样。古常云,千金难买相知友。”紧接又神秘然然地微声道:“厉兄弟,你踽行千里,人单势孤,我要送你一个兵器,望你好生珍携。”说着,闭紧了门窗之后,便醉悠悠地去取包裹。
厉之华心里暗笑,心道送给一个兵器,何必这般神秘兮兮,难道是太阿剑或偃月刀?
只见周子易打开包裹,然后向他招手,轻声道:“厉兄弟,你来看看,是否识得这件货。”
厉之华笑着走将过去,但见他将那兵刃的围布一层层地揭开,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这兵器想必不是一般的俗物。却见他把围布取尽,赫然是把古剑来。厉之华定眼一瞧,不由全身一颤,惊得目瞪口呆,喜极难喻。这口剑正是他昨晚失盗的干将剑。
厉之华万万没料到这周子易欲赠自己的兵器,竟是昨晚被盗的干将剑。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自己与他初缘,此等神物断然不会妄自拿出炫耀,更莫谈囫囵地赠与他人了。此人或许就是昨晚盗物者所扮,有事需求自己相帮,故使此招来诱动自己,暗思此人绝非寻常之辈,定是极有来头的难测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