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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一声,方才关上的木门又开了,一位妇人从门内探出头来,往大雪纷飞的巷子里看了一眼,见赵菁和袁氏走远了,这才又把门关上了,绕过影壁,朝着自家屋子里去。
她还没到廊下,房里有一个男人迎了出来,问她:“赵勇媳妇走了?他家那个小姑子也在?”
那妇人点了点头,一脸为难道:“当家的,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啊?小菁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呢,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咱可担待不起啊?”
“要是咱家青松出了什么事儿,那才担待不起呢!你倒是咋想的?没让你偷没让你抢,不过是说个谎而已。”男人数落了那妇人几句,转头对她道:“一会儿等再过半个时辰,我让青松送二虎回家,你给我回房待着去。”
妇人点了点头,往房里看了一眼,从廊下拐到了自己的厢房里去。
雪越下越大,姑嫂两人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雪地里,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赵菁这时候也有些着急了,她拉着袁氏的手道:“嫂子,你先别找了,去把哥哥找回来,我在这附近人家再找找。”
袁氏平常很是老沉持重,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她也不由担心了起来,一边点头一边道:“那你再找找,我去找你哥去,大妞在家里看家呢,你要是找不到回家瞧瞧,没准二虎已经到家了。”
赵菁听着这话靠谱,但她还是和袁氏在路口分开了,她一路踩着小碎步往家里去,谁知脚底一滑,摔倒在地上。狂风顿时把伞吹出去几丈的距离,赵菁扶着墙头想起身,忽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赵菁掰着那人的手腕用力挣扎,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马车在风雪中碌碌前行,冰冷刺骨的风从车厢的缝隙中穿透进来,赵菁冻得瑟瑟发抖,车厢颠簸,她的整个身子在马车里颠来滚去,浑身上下都痛了起来。
赵菁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嘴巴被一团破布塞住了,双脚双手都被捆了个结实,她勉强支撑起身子,用头蹭开帘子的一角往外头看去,马车外头一片白茫茫的,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她有些绝望的靠在了车厢上,阖上眸子喘了一口气,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二虎不见了,她又被莫名其妙的绑架,这两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
赵菁扭动着身子蹭到车厢的前头,用肩膀撞着前头的车门。哐当一声,马车震动了一下,赶车的人手中缰绳一紧,赵菁被狠狠的摔在了车厢里。
“那妞醒了。”
“醒了醒了呗,咱把货送到了拿了钱走。”
“这样的鬼天气去这样的晦气地方,你说咱会不会撞鬼了?”
“你才撞鬼呢!”
两人相互打趣了几句,谈话声音陡然停了下来。赵菁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自己带去哪儿,她再一次跪在马车里,用肩膀撞着前头紧闭的车门,虽然衣裳厚实,可肩膀上的皮还是被磨破了。她在车厢里绝望的挣扎着,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姑娘你还是省些力气吧,别白费劲儿了。”
“呜呜呜……”赵菁不能说话,她带着哭腔支支吾吾了半天,外面风大雪大的,外头人也听不见她在支吾些什么,马车忽然滑了一下,她的整个身子跌倒在车厢里,东碰西撞的,也不知道撞伤了哪儿,可浑身都是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厢里透着风,赵菁被冻得浑身僵硬,半晕半醒。她感觉到有人再拉她的身子,赵菁睁开眼睛,看见两个蒙面的大汉正把她从车厢里脱出去,她睁开眼睛奋力的推开那双靠过来的手,胡乱中被人刷了一个耳光,疼得整个脑子都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哥,你轻点儿,咋也不懂个怜香惜玉的。”一旁略精瘦些的男子开口,赵菁被他一把拎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的驾着她往外走。
“怜香惜玉个屁,要不是这鬼天气实在太冷,咱兄弟两个找个地方先把她办了,再送过来也不迟。”
赵菁听着这些**的话,心里惊吓到了极点,她赖着身子不肯走,一个劲的摇头,可自己这瘦小的身子,在两个彪形大汉跟前简直是被捏着耳朵的小白兔一样,根本无处可逃。
赵菁勉力睁开眸子,白皑皑的一片,四周的树木参差不齐、高矮各异,放眼望去,四周除了树木,便是满山坟头。她的脑子里闪过各中零零碎碎的片段,这一处坟头她是认得的,她跟赵勇曾经来过。
“到了到了。”随着一声叫唤,赵菁抬起头来,看见十米开外的槐树下,站着一个清瘦嶙峋的男子,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狠狠的收缩了一下。赵菁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样的人,她有些迷茫的被拖拽过去,丢在这个男人的脚下。
“天这么冷,我们兄弟走这一趟不容易,十两银子。”两个大汉一边和那人还价,一边搓着手,赵菁看见那清瘦的男子丢给两人一个荷包,然后那个人忽然蹲下身子,一把将她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呜……呜呜。”嘴里的布团没有吐掉,赵菁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命的被那清瘦的男子一路拖拽向前。她喘着粗气压下身子,那人的手指却像铁钉耙一样牢牢拽着自己的胳膊,一步也不让赵菁停下。
赵菁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腕上的绳子掐进了肉里,血液顺着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一直滑落到指缝间。她有些绝望的看了一眼那男人,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那人却从没用正眼看过赵菁一眼,他低着头把赵菁从地上拉起来,一用力把赵菁送到自己的肩头。赵菁在他肩头挣扎了两下,筋疲力尽、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停了下来,赵菁睁开眸子,看见自己被丢在一块墓碑前。这里比刚才密密麻麻的坟头空旷了很多,她看见那清瘦的男子一个劲的在一旁挖坑,赵菁扭了扭身子,瞧见墓碑上刻着这样一个名字:“顾如玉”。
赵菁不认识这个顾玉如,她甚至不认识什么姓顾的人,她才从宫里出来,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而已。她躺在哪儿喘着粗气,雪花落在她湿透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赵菁觉得,那个正在挖得坑是留给自己的。
她侧身看着眼前孤零零的墓碑,除了一个名字,什么都没有。赵菁想不明白自己和这个叫“顾如玉”的女子结了什么仇,甚至有人想要自己给她陪葬。她翻了一个身,雪花落到她蕴着热泪的眼眶中,昏黄的天空压在自己的头顶,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赵菁忽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不过是想出宫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为什么那么艰难?难道自己一开始的选择是错的,在这样的一个人如蝼蚁般的社会,她所想要的自由,只是一句空谈?她应该像大多数人一样选择接受这样的生活,为了锦衣玉食,做妃做妾又有什么关系?好死不死还有袁氏那一句:总比以后生下来的孩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强?
赵菁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放声呜咽了起来,嘴里塞着的布团子抢得自己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那人转头看了赵菁一眼,眸色依旧森冷,他手中的铁铲一铲又一铲的挖在泥泞里,在风雪中汗流浃背,分不出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赵菁的神思有些恍惚,她努力睁大眼珠子,可眼前的黑暗却越来越浓厚,她的眼皮发软,软到再没有力气能睁眼感受到一丝光线。
“侯爷,这么冷的天,你不能改日再去?”长庚牵着马从马厩出来,把缰绳递到了徐思安的手中。外头的雪下得正大,鹅毛一样纷纷扬扬。
徐思安接过缰绳,看了看天色开口道:“不了,拣日不如撞日,我一会儿祭拜完了,直接去法华寺看望老太太,你不用等我回府。”
“也不知道你跟顾小姐哪一世的孽缘,叫她遇上了侯爷你,白带了绿帽还去祭拜她,景国公府不让她进祖坟,侯爷你愧疚个啥?她自己不检点,那也怨不得别人。”
长庚嚅喏了两句,看见徐思安睨着自己眼神带比今儿的天气还冷,一副废话少说的既视感,顿时换上了一副狗腿的笑容道:“侯爷您消消气,我知道您这叫有情有义。”
徐思安翻身上马,长庚上前,拍了拍马屁股上的积雪,这会儿雪比方才小了些,他一路看着徐思安的身影远了,折身进了侯府。(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