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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宁玉。
朱粉默念着这个名字，朝着药园走了过去。
依照那青衫弟子所言，宁玉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待到白露秋会，若是他没有现出慧性，按照门派规矩，便要被逐出蜀山。自此之后，斩断仙缘，沦为凡夫俗子。
那弟子说的时候，没有提及宁玉是男是女。朱粉听着这个名字，又想它出现在了文章的主角栏里，便以为这个宁玉，定然就是女主角。
她在心里兀自盘算了起来。
卓尔然，少年孤绝，独上蜀山，肯定是男主角。按照第一章的最后一句话来看，他大概是在今年的剑童遴选中出头冒尖了。
宁玉嘛，身世悲惨，生母早逝，又没有灵根在身，在这偌大的蜀山中，说不定是唯一的凡人。这样可怜，惹人心疼，肯定是女主角。
而朱粉要做的，就是为他们二人牵媒拉线。
她边走边想道：感情线一定要拿捏好，不能太快，显得性急，没有韵味，也不能太慢，显得拖拉，让人厌腻。不过没有关系，朱粉有信心，她一定能帮助作者，促成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朱粉这般想着，哪知走到药园深处一看，便见枝蔓连云，香来不歇，而那瑞芝瑶草之间，正有几个青衫弟子凑在一块儿，压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少年，说笑呼骂，好似是在欺负那小胖子。
众人皆面目模糊，看不真切，只那低着头的小少年，朱粉能看见他的额顶，以及那两道极清俊的眉。
朱粉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拿眼一扫，却见那几人正逼着这少年用刀割自己的手指，以鲜血来饲喂一块很是丑陋的石头。殷红点点，触目惊心。
朱粉最看不惯这番场景，当即默念口诀，将地间落叶化作纷飞雀鸟，倏然之间，金红色的鸟群四散开来，朝着那几个青衫弟子便追了过去，啄个不停不休。
那几人见状，惊慌不止，呼喊着各自跑开，只余那少年坐在花间，手捧沾着鲜血的磐石，缓缓抬起头来。
他身材臃肿，面上满是疮疤，看起来甚为可怖。但朱粉对于美丑，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感觉，猛然间看见一个能瞧清脸的人，想着总算遇上重要角色了，竟还有几分高兴。
她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皱眉担忧道：“没事吧？我这里有止血的灵药，你赶紧擦上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瑟缩着身子，犹豫半晌，才将手缓缓伸了过来。
朱粉对他笑了一下，这便开始给他上药，接着还将那小瓶递到了他手中来。
少年那粗肿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冰凉的瓷瓶，只听得那粉衫少女轻声说道：“那些人为何要你将这血滴在石头上？他们这样过分，算是欺侮同门，你告诉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少年赶紧摇了摇头，声音发涩，有些小结巴地低低说道：“他、他们说，这、这个石头，是从一位真人的袖中掉出来的。他们说，那真人法力高深，这个石头，定非凡物。接着，接着就有人起哄，说滴血试试，拿血养些日子，说不定就能瞧出门道了。”
朱粉皱起眉来，冷哼道：“那他们怎么不滴自己的血？”
少年小声道：“虽说我们都是劳役，不算正门弟子，但他们都会些小法术，我不会。他们说，受伤流血，是要耗损精元的。他们耗不起，就让我来滴血。”
朱粉拍了拍他的肩，认真说道：“你要是想学法术，我可以教你的，包教包会。”她顿了一顿，想起正经事来，又问道：“对了，我是来找人的。你可知这药园里，有个叫宁玉的？”
少年抬起那疮痕遍布的脸，嗓子发哑，怯怯说道：“我，我就叫宁玉。”
***
宁玉是个男的。卓尔然也是男的。
主角栏全都是男的，但是性向又标明了言情。
开学第一天的公交车上，朱粉穿着校服，挤在嘈杂人群之中，紧紧握着扶手拉环，又开始为《蜀山剑侠》这本小冷文苦心筹谋。
从文案来看，目前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作者标错了文章性向。其实这样反倒好了，毕竟耽美题材是晋江的招牌，耽美读者也更容易接受剧情流的题材，对于作者“诡术妖姬”来说，成神的难度能稍稍稍稍稍稍稍稍微降低一点。
第二种可能，作者就没打算在感情线上着墨过多，所以就没了标明女主角的必要。这篇《蜀山剑侠》，着重讲的就是卓尔然和宁玉的传奇故事、快意人生。
第三种可能，也许卓尔然是女扮男装，又或者宁玉是女扮男装。朱粉摸着下巴，决定下次穿越，找个机会，验明正身。
她拉着扶手，拿出手机，点开了晋江文学城的APP，又开始浏览起了《蜀山剑侠》的最新页面。
今早凌晨六点多，就在朱粉穿越的同时，《蜀山剑侠》也发布了第二章。明明上一章的结尾提了卓尔然正在来蜀山的路上，但是第二章却是笔锋一转，写起了宁玉其人。
前面先讲了宁玉如何可怜，生母早逝，又不具灵根，说不定马上就要被逐出蜀山，之后就用大篇幅描写了宁玉，在药园，是怎么被欺负的。
没错。整整半章，详细的描写和渲染了宁玉被欺负的过程。
唔……作者，你确定读者真的会喜欢看这个吗？
至于朱粉，倒是出现在了这后半章里，只不过是一笔带过，写的是“幸而有位来自望云峰的朱师姐，为人正直，救了宁玉几回”。
朱师姐。只有名，没有姓。朱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女！配！角！
朱粉皱起眉来，返回到文章页面，仔细看了看目前的数据：点击10，收藏1，评论1。从点击到收藏到评论，都是朱粉一人贡献的，除此以外，一个新读者都没有，实在太可怜了。
虽然作者大早上爬起来更新了，但是她并没有回复朱粉的评论。朱粉再打开腾讯企鹅，也没有收到好友申请。
但朱粉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手指飞快，又开始一门心思敲打评论。
读者“猪肉粉”：“亲爱的大大，新章我已拜读，文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不知道万众期待的主角卓尔然，到底要在什么时候登场呢？拭目以待啊哇咔咔。另外，宁玉真的太可怜了，希望大大多多写写宁玉的逆袭，不要描写他的惨状啦。PS：我的Q/Q是2262214822，很想认识你。你最死忠的读者留。”
朱粉一门心思编辑评论，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个大肚男人正鬼鬼祟祟，用他那粗壮的手指，缓缓靠近了朱粉的校服裙摆。
眼下正是九月，天气还没完全转凉，朱粉穿的还是川城一中的夏季校服。上身是白色的短袖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有一层浅蓝色的边，至于下边，则是浅蓝色的裙子，由于是校服，宽宽大大，没什么款型可言。
然而即便如此，少女胸前的衬衫，依旧被一对小山峰撑得鼓鼓的，至于下身的裙子，也完全遮掩不住那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浑身上下那活泼泼的青春气息，实在引人想入非非。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将白色衬衫照得有些发透，薄薄的校服下，浅粉色的胸衣若隐若现。
公车痴汉大叔低头看着朱粉那细白的颈部，闻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粗糙的手指距离少女的裙摆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骤地伸了过来，一把便将痴汉大叔的手腕紧紧扼住。
痴汉大叔动弹不得，脸色一变，立时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子。
少年穿着川城一中的秋冬季校服，捂得严实，头带黑色棒球帽，帽沿压得极低，脸上还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清冷冷的眼。
痴汉大叔原本还想发难，但他作为一个可以拿到痴汉二级证书的资深痴汉，一看那双眼睛，第六感立即告诉他——面前的人，是个狠角色。
他呵呵一笑，张了张口，想要打个哈哈，少年却目光一沉，手上骤然使力，将他的手狠狠往后一扳。
“啊！！！！！”
痴汉大叔疼得五官扭曲，面孔通红，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身体亦因为疼痛而摆出了极其古怪的姿势，像极了一只被煮熟后紧紧蜷缩的虾子。
朱粉听到这声音，皱着眉回头看去，然而就在此时，公交车猛地停下，紧接而来的就是售票员报站的声音。
“川城一中到了啊！川城一中到了！”
到站了。
朱粉收起手机，随着人流下车。而人群中的少年，趁着下车之际，挤在人群之中，用膝盖狠狠撞了痴汉大叔的不可描述之处一下，紧随而来的又是歇斯底里的一声哀嚎。
对付这种货色，就应该找准命门，直接没收作案工具。
少年动作利落地下了车，听着公交车将那痛苦的哀嚎渐渐带远。
好似一个侠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整理了一下帽沿，站在公交车站台前，看向面前的广告牌。
电影海报上的古装美少年，手持长剑，清朗冷俊，那张面孔即使在娱乐圈里，也是相当的惊艳出众。走过路过的行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抬头看上一眼，顺便再看看旁边标着的名字——陈玺。
陈玺压低帽沿，看着海报中的自己，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淡淡移开眼来。
他将目光锁定在人群中的朱粉身上，看着少女那扎得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一左一右，不住地甩来甩去。
他轻轻笑了一下，插着兜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陈玺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这丫头走路的姿势，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有变过啊。
像个侠女一样，步履生风，急着要去学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