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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个侍卫将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铁板搬了上来,上面钉着许多一个手指头那般长的森冷铁钉,还有生锈的血迹在上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见了这样的铁板,沈素年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
黄知县一行人,为了上京,在路上遭遇了伏击,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了,若是再在这样的铁板上滚一圈,哪里还有命在?
昭王也露出了一个愤恨的神色,叫道:“妖道!他们都已经一身伤了,再碰上这铁板,哪里还有命在,你就是不敢让他们告御状,怕他们抖擞出你的龌鹾事来!”
衍清子神色淡然,眉目不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徐徐开口道:“陛下,这是大萧的规矩,贫道可有说错?昭王爷这是欲加之罪啊。”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陆宸已经伏在了夏侯钊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话。
皇帝皱了皱眉,招了招手,示意昭王退下,不悦道:“皇弟,国师所言极是,这是我们大萧的规矩,规矩怎么能破,既要告御状,那便是有天大的冤情了,若是天大的冤情要申冤,怎么会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衍清子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黄知县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低声道:“我来,我是青石县的父母官,告御状,应该是我的事情,我来滚这铁板。”
张大年搀扶住黄知县,说道:“大人,你已经重伤难行了,还是我来吧,我身子壮实,可以撑得住。”
就在此时,夏侯钊忽然上前了一步,朗声道:“父皇和国师大人说得对,这是大萧的规矩,规矩自然是不能破的。”
衍清子眼底浮起了一丝得瑟,装模作样道:“同是皇室中人,五殿下就比昭王爷要明白事理许多。”
昭王瞪了一眼夏侯钊,夏侯钊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又抬起眼道:“而且,我觉得这样的铁板还不够诚意,应该让工匠在上头再钉多一些铁板,钉满了才好了,这样告御状才对得起父皇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
这么些钉子滚上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了,居然还要加钉子?
虽然不知道夏侯钊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不过这话说得倒是很合衍清子的心意。
也许是昨晚蹲了一晚天牢,想通了呢,现在是在将功补过呢。
“五殿下所言有理。贫道深感欣慰。”衍清子微微一笑,凑近了皇帝的耳边,低声道,“陛下,你看不如,就按照五殿下所说的做?让他们表示一下诚意?”
衍清子的话,皇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点头应了声好。
“来人,叫工匠来,将这铁板上面给朕钉满钉子!”皇帝出声道。
在底下跪着的众人都面如土色,昭王气得跳脚,指着夏侯钊骂道:“夏侯钊,你个死兔崽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夏侯钊神色不动,应对自如地回道:“我自然是站在规矩这一边的,我是大萧的皇室,皇室的规矩我不守,谁来守?”
衍清子见他们还没有开始告状,就已经窝里斗了,心里放松了几分。
这些乌合之众,难以成事,竟然想凭着这点力量就想扳倒他,真是可笑至极。
告御状?哼。
很快,工匠就按照夏侯钊所说的意思,将铁板上面钉满的钉子,密密集集的钉子,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铁草,插在黑色田地里一样,连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没有。
沈素年一看那铁板,顿时就明白了夏侯钊的用意。
原本三三两两的铁钉扎在上面,这样滚过去,铁定肯定会扎人皮肉里头,令人重伤,可是如今,这铁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铁定,浑然一块平整的铁板,滚过去,最大就是勾破衣服,擦伤一点皮而已。
她抬眼看向了陆宸,这样的主意,也只有陆宸能够想出来。
陆宸也正好在看她,两人会心一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亮光。
“好了,谁要告御状的,就滚铁板吧。”夏侯钊看了那块铁板,很是满意,出声喊道。
底下跪着的人不明就里,只觉得这钉子密密集集的,滚过去肯定比刚才更痛。
黄知县正要站起来,一个少年却上前一步,沉声道:“草民愿意!”
“阿狗!”黄知县见他,低声骂道,“你们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们家的祖宗交代!你下去!”
“不,黄大人,我身子好,我也没有受伤,我来!”名叫阿狗的少年,不等黄知县回话,已经率先一步上前,咬着牙,闭着眼,躺了下来,缓缓地从铁板上滚了过去!
然而,滚了一圈下来,他却并没有觉得身上有多痛。
阿狗不可置信地从铁板的另一头站了起来,然后又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跟前:“陛下,草民王阿狗已经滚过铁板,现在要告御状!”
衍清子看着完好无缺的阿狗,蓦地瞪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那铁板上竟然半点血迹都没有。
他就说,这个夏侯钊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要帮他说话了。
“陛下,他们投机取巧!”衍清子气得白色的胡子都翘了一翘,冷声道。
“国师大人此言差矣,这滚铁板,他滚过了,滚过了铁板就可以告御状,这是我们大萧的规矩,至于这铁板要加钉子,是你亲口答应的,父皇金玉良玉下的旨意,怎么就是投机取巧了?你这话,将我父皇置于何地,将我大萧国法置于何地!”夏侯钊这才沉下了面色,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质问道。
衍清子不曾想居然在御前被他这般摆了一道,顿时气得脸色都有些微微涨红了,还要开声,皇帝却摆了摆手,道:“阿钊说得不错,爱卿不要多言了,王阿狗,你想要告什么御状,你就说吧,朕一定替你做主。”
少年又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拔高了声音,沉声道:“草民要状告国师!一告他他纵容手下道士,欺骗信徒,催眠无辜信徒,让他们割腕献血而死。二告他收买朝廷命官,借机敛财,谋害人命,欺上瞒下。三告他到处拐卖少女,取少女之血,视人命如草芥!四告他只手遮天,让手下偷盗库银,动摇国本。五告他丧尽天良,教唆无知妇人杀害丈夫,并且盗取尸体修炼。六告他无视皇权,公然调取京畿衙门的人手包围王府,冤枉昭王和五殿下!种种条条,桩桩件件,皆有证词血书,人证物证!请陛下还我青石县几十条人,给淮州枉死的十几名少女,还有水月村死去的四十余人做主!”
这份状书本是黄知县写好的,本来他们计划在皇陵之外,由黄知县去告御状的,但是谁想到出了意外,却不想这个孩子冰雪聪明,竟然将这些都背了下来,并且说得铿锵有力,慷概激扬。
皇帝听罢,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国师,但是语气却相当的温和,问道:“爱卿,他们说的可有此事?”
衍清子赶紧下跪,为自己辩白道:“陛下,贫道冤枉啊!贫道整日都在宫里头陪伴陛下,哪分身乏术,哪有时间做这些事情啊!他们也实在太看得起贫道了!”
皇帝听罢,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看向了沈素年一行人,道:“国师说得不错,他长居宫中,哪有时间做这些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昭王听了这话,恨得差点就想要冲上前将他这个皇兄狠狠摇几下,看能不能将他脑子里头的水都给摇出来,让他清醒清醒。
“陛下,他所言的句句属实,下官手里有青石县几十名信徒身死的验尸尸格还有证人证词,青石县的白云观和他的爪牙柳县令和道长已经画押招供,他后来还派了杀人来杀人灭口,杀手也被我们擒住,也有供词。”
沈素年接口道:“关于淮州少女被拐被害,我亲眼目睹,当地的父母官也与之勾结,在路上险些将我们置于死地,这事由五殿下的舅舅徐将军作证,也有那些姑娘的证词,而水月村一案,证人还在六扇门里头,也有了证词。”
她说罢,陆宸已经将所有的证词呈了上去。
“皇兄,这个妖道,已经害了一百多条人命!还有许多尚未发觉的!你还要袒护他吗?”昭王痛心疾首的喊了一声。
皇帝的神色有些犹豫,夏侯钊和陆宸带着青石县的人全都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齐声道:“请陛下做主!”
“你们就凭这些证词,就要处置国师,这,这有些说不过去啊——”皇帝仍然在挣扎,“这个案子,还是要刑部和六扇门再查查吧。”
“不用了!”夏侯钊忽然站了起来,看向了皇帝,道,“他炼丹的地点,我们也找到了,现在只要派兵过去,就可以一锅端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查的!”
皇帝还要反驳,衍清子却出声了,道:“既然五殿下说得如此言之凿凿,那贫道就随你们走一趟吧,贫道倒是看看,我到底是在哪里设了什么炼丹的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