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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欲灭口云翰入狱受刑
当日,倪遂奉褚庆之命携带着一份重礼到了京兆府。他拜见过冼通,说昨日曾有人在黑风峪亲眼见过李云翰,认为他就是刺杀杨嗣郎的真凶……
冼通听了大为吃惊,思忖了下,道:“你好糊涂,即便他去过黑风峪,又怎能证明他就是行凶之人?”
“冼大人,倪某好意提供线索,却无端受大人一番驳斥,实在令人失望。”倪遂阴沉着脸,摸了摸礼金,“既然大人不肯领情,倪某这就告退了。”
冼通赶忙拦住了他,陪着笑脸道:“大人且慢,有话好说嘛……”
倪遂干笑了两声又坐下了,将其心中谋划一一说给了他。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密议了一阵,定下了一条毒计。
晌午时分,李云翰在书房翻阅了一阵邸报,稍有些困倦。见天气晴好,他信步出了屋子,在园内散步。
忽然,一个干瘦的年轻汉子闯进了院子,自称是海明楼的店小二,说眉黛将欲离京,临行之前想约他一见。
李云翰听了微微一惊,又多问了那人几句,见一时没什么破绽方才放下了心。他进了书房,向正在习文的少凌叮咛了几句,尔后便离开了芷园。
他随那店小二到了海明楼,进了一间雅室。眉黛正一脸愁容端坐着,见他到了赶忙迎上前来,柔声道:“先生,我要走了……”
“去哪儿?”
“回渔阳。”眉黛面色凝重,顿了下,“父母想家了,陪他们回去……”
“好么,”李云翰听了淡然一笑,坐下来兀自斟了杯酒,喝了口,不禁皱紧了眉,“咦,此酒怎会如此寡淡无味……”
“哟,忘了告诉先生了;”眉黛嫣然一笑,“小女方才喝的,怕上头,故而要了壶淡酒。”说毕,她命店小二另换一壶十年的凤阙陈酿来。
那店小二早被倪遂收买过了,很快拿了一壶掺了迷药的酒来。
“先生行事磊落、为人仗义,实在令人钦服。”眉黛斟满了一杯酒,直勾勾的望着他,“不过有一事,小女还是想多劝一句。”
“何事?”
眉黛递上了酒杯,道:“先喝了这杯凤阙酒再说。”
李云翰接过了后一饮而尽:“说吧。
“先生前日出城,不知有何急事?”
李云翰听了不免心生警觉,问她,这是何意?
“先生是去黑风峪了吧?”眉黛说着朝窗外瞅了眼。
“黑风峪……没有。”李云翰摇了摇头。
“那就是去九莲峰了!”
李云翰连饮了两口酒,嘴角一撇:“姑娘此来,莫非是奉褚公子之命?”
“先生怎能如此说话!”眉黛柳眉倒竖,装出一愠怒样,“我也是为先生好呢。”
“哦?”
“据说那些上山寻宝的,不是死于非命,便是离奇失踪,连尸骨也找不着……”
李云翰听了哈哈大笑:“怎会呢,李某酒气太重就连阎王爷也怕熏着,不肯收留!”
眉黛“嗯”了声,道:“听先生口气,莫非是见过秘宝了?”
“嗯,见了,”李云翰醉眼朦胧,望了下腰间的玉佩,“有此佩在……”
“玉佩怎么了?”
“玉佩,不小心落在了山上,我去取回……”
药力开始发作,李云翰头脑发涨难以自持;他闭目静坐了一阵才稍稍变得清醒了些,问她到底意欲何为?
眉黛只是笑而不语;她举起了酒杯,想往地上摔,犹豫了下,又停住了。
李云翰颤微微的站了起来,道:“告诉褚公子,秘宝一事我绝不会食言!”
“先生喝多了,乱说什么哪。”眉黛上前扶住了他。
李云翰一把推开了她,走到门口时又回过了头,道:“请褚公子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说毕,他踉踉跄跄的下了楼。
倪遂一直躲在雅室窗外偷听。等了许久却不见室内有什么动静,于是赶忙进屋查看,才发现李云翰早已离去。
倪遂使劲摇醒了眉黛,道:“说好的摔杯为号,你为何忘了?”
眉黛佯装酒醉,眯缝着眼喃喃道:“你,谁呀……”
倪遂见状怒气顿生一把推开了她,冷笑道:“想走,没门!”
李云翰出了酒楼,摇摇晃晃走了三五十步远,因药力发作,他头晕目眩难以迈步,于是停了下来扶着一株粗槐歇息。
这时,雷岸带着七八名京兆府的差役追到了近前,不由分说将他给捆绑住了,丢进了一辆马车……这一切恰被前来欲打牙祭的少凌看到了。
少凌见事不妙急忙去找达复,向他述说了李云翰被捕一事。
达复听了大惊,道:“难道是行刺褚贼一事暴露了……”
“不会吧,那件事已过了很久,据李兄说凶手也找到了,已被杀灭口……”
“那,京兆府又为何抓他?”
“这,我也不清楚。”杜少凌皱紧了眉,“当下不管是何原由,先救出李兄再说。”
达复一脸漠然,摇头道:“不,我是不好再出面了……”
“哦?”
达复沉下了脸,道:“当初因他放走了杨嗣郎,太子为此颇为恼火;此次又事出不明,你说如何相救……”
杜少凌愤然道:“哼,你我兄弟一场,想不到出了事竟然如此绝情!算了,不用你管,我去找别人。”说毕,他就往外走,却被达复一把拉住了,部他去找谁?
“骆姑娘。”
“她,”达复听了苦笑了两声,“贤弟莫慌,我答应你便是。”
京兆府,牢狱。
李云翰脚带镣铐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像是一副似醒未醒的样子。
京兆尹冼通带着雷岸进了牢内,对着李云翰厉声喝问:“知道为何抓你吗?”
李云翰冷冷道:“哼,我还想问你呢。”
“大胆,见了冼大人还不下跪认罪!”雷岸说毕,端起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李云翰身上,“娘的,酒还没醒。”
冼通阴笑了下,道:“这可是京兆府大牢;你若不如实交待,怕是好进难出呀。”
李云翰不屑道:“李某一世清白,又有什么可交待的!”
冼通挥了下手示意雷岸出屋回避一下。他走到了李云翰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前日为何去黑风峪?
“黑风峪,”李云翰摇了下头,“没有。”
“哼,别装了,有人亲眼见到你了。”
李云翰大笑一声,道:“胡说!那日李某在海明楼与人聚会饮酒,之后回到了芷园,又何曾去过那鬼地方。”
“你真没去?”
“当然是了。大人若仍不信,有家仆哑姑为证。”
“这……”冼通迟疑了下,嘴角一撇,“念你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且为初犯,只要肯如实交待,本官不会为难你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怎样!”李云翰面露厌烦之色将头扭向了一边,不再搭理他。
“看来你是不想招了。”冼通很是恼火,对着门外吆喝了声,唤来了三个狱卒,下令将李云翰杖责二十。
李云翰对着洗通怒道:“你敢动我一下,我还你二十个巴掌……”
“嗬,敢跟老子嘴硬!”冼通挥了下手,几个狱卒不由分说扑了上来,按住了李云翰,抡起棍棒便打……
褚庆听说李云翰拒不招认他去过黑风峪,为此焦躁不安。临近黄昏,他在园内来回走了一圈,一个仆人来报说是季温求见。
褚庆回到了客厅,见季温一脸阴郁之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下,道:“季大人百忙之中难得一访,不知此来有见教?”
季温冷冷道:“听说李云翰被抓,季某特来问个明白。”
“季大人,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季某执法多年,这点小事又岂能瞒得过!”季温缓和了下语气,“据说公子曾与他义结金兰,而今却为何翻脸了?”
“大人此话过矣,京兆府抓人自有法度,又与我何干!”
“是吗?季某与令父交情非浅,不忍看公子越陷越深哪。”
“此话怎讲?”
季温冷笑道:“即便公子痛恨杨嗣郎,可也不至于行此下策。”
褚庆听了身子颤抖了下,一时愣怔不语。
“要是季某没猜错的话,黑风峪一案必是公子所为……”
“季大人,可不要凭空乱说!”褚庆面露愠怒之色。
季温并未直接作答,翘起了二郎腿悠闲的喝了几口茶,缓缓道:“目下林相正欲全力扳倒太子,尚需群僚配合;若是公子节外生枝,只恐前功尽弃哪。”
褚庆听了似有所悟,点了点头。
季温从腰间取下了一只水囊,递与他看。
褚庆带着满腹狐疑接过了仔细一看,见囊上题着“旷野看人小,长空共鸟齐”的诗句,一旁刻有“岑燊”二字,不禁惊道:“此为岑燊之物?”
“没错,是我在黑风峪找到的。”
褚庆听了当即心领神会,笑道:“大人高明,原来已找好替罪羊了。”
“不,是真凶。”
褚庆听后哈哈大笑,道:“季大人想的也太简单了。据我所知,那日李云翰与岑燊一同出城东去,万一是李云翰给杨嗣郎报的信,那岑燊岂不也无罪?!”
“没错,这也正是季某所忧哪。”季温阴笑了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银匣,打开了,道,“这粒七步倒药丸,季某已用过多次了。人犯服用过此丸,不消一柱香功夫,便可毙命,且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大人这是……”褚庆睁大了眼。
“公子若想保命,李云翰不得不死!”
“这……”褚庆犹豫了下接过了那只银匣。
接下来两人又密议了一阵。忽听得院内一阵喧哗之声,褚庆不知何故,急忙出屋查看。还没走几步,只见妙锦怒气冲冲奔了过来。原来她得知了李云翰被抓之事,只身闯入了山庄,欲找褚庆算帐。
褚庆问明了来意,佯装一点也不知情,惊道:“什么,李兄入狱了……”
“哼,别装了!说,是不是你背后搞的鬼?”妙锦横眉怒目。
“这……怎么会呢。”褚庆陪着笑脸,“姑娘放心,李兄若是遇难,褚某岂能袖手不管!”
“你可得掂量好了,”妙锦压低了声音,“李兄如有什么不测,那寻宝一事可就泡汤了!”
褚庆“嗯”了声,假意答应营救李云翰;说今日天色已晚,待他明日探清了情况再救不迟。
“哼,那就等着瞧吧!”说毕,妙锦扭头而去。
当晚第五祺奉达复之命去见杨嗣郎。
杨嗣郎因黑风峪遇刺一事颇为苦闷,此刻在东厢房正搂着小妾尤氏打情骂俏。他才到了兴头上忽闻第五祺前来求见,登时心有不悦。可是出于以往的交情,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见他一面。
杨嗣郎缓步进了客厅,耷拉着脸,问第五祺此来何事?
第五祺道:“据在下得知,冼通以黑风峪行刺大人为名,抓了青城子——李云翰。”
杨嗣郎听了十分惊愕,道:“李云翰曾为本相报信,他怎会是凶手?”
“想必是冼通急于邀功请赏,随便找个人来糊弄大人吧。”第五祺道。
“娘的,这冼通可真是个废物。”怒毕,杨嗣郎嘴角稍稍一撇,问第五祺有何看法?
“既然李云翰曾救过大人,当然还需大人出面澄清了。”
“这,”杨嗣郎沉吟了片刻,“且委曲他一下吧,待陛下明日回京后再说。”
第五祺听了也不再勉强,见他面露厌烦之色,于是又劝慰了几句离开了杨府。
次日,褚庆一早出了山庄,带着两个随从赶到了京兆府。拜见过冼通后,他指了指桌上摊开的百两黄金,道:“只要除掉了李云翰,这些黄金就归大人了。”
冼通听了身子猛一哆嗦,摇头道:“公子,这使不得!”
“大人身为京兆尹,难道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主?”
“不;李云翰乃杀人重犯,尚未录得口供;他若死了,冼某何以向圣上交差哪。”
“大人勿忧,这些褚某全想到了。”褚庆干咳了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装着药丸的银匣,打开了道,“只需他吞下了此丸,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且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冼通听了一言不语。
褚庆递上了药丸,道:“到时候就说他是突发急症而死,即使圣上追责下来,也无证可查。”
冼通一狠心接过了药丸,紧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