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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江国王都
【2·深宫星落】
那女子一身；灵动的粉衣，活泼却又端庄，长发随意地挽着，一支金灿灿的步摇随着她的一行一动灵巧地晃动，水灵的眼珠轻轻眨着，小巧的唇瓣宛如初绽的樱。她望了望江溟，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停在我身上。
“你来做什么？”江溟皱眉，松开握着我的手，掌上的温暖一瞬落空，让我有些怔忪。面前的女子朱唇轻巧地勾着，一双美目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开口却是对江溟说：“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在跟着你么？我来，自然是舍不得你每次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看看这个破院子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乐不思蜀。”
她的语气很是熟稔，该是和江溟很是熟悉。心被不可名状的窒痛砸中。我与她对视，眼神交流中有无法压抑的微妙。江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千依，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多出了几分很难察觉的无奈。
夏侯千依。
她便是夏侯家养在江王宫里的小郡主夏侯千依，那个自小便与江溟相伴的姑娘，那个让我嫉妒得心发痛的姑娘。
我稳了稳心神，只见夏侯千依款款走近，眉眼间尽是笑意，她看着我柔和地说：“这位便是卿哥姑娘吧？果然生得极美，值得让你一心念着这里，不过你也要顾着些宫里才行。”她转眸看着江溟，轻声嗔怪。
江溟沉眸不语，抿唇看着夏侯千依。
夏侯千依掩唇轻笑：“你看你，怎的让卿哥姑娘住在这里，应当随我们回宫才对。”她斜眼看着江溟，语气中有难掩的娇俏。我凛目，想着江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从前都不曾答应我随他回宫。
而江溟此刻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好，那便一同回宫吧。”
心中仿佛有无数道惊雷咆哮而过，一阵寒意自脚底慢慢蔓延至全身。
他知道她跟踪他，但一点也不气恼，当初我那样想与他回江王宫，他都不肯，而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四年来的盼望。
“不必。”我退了几步冷声道，“世子自与郡主回宫便是，卿哥本不是江国人，不会长留于此，不劳费心了。”说出这句话，我的心仿佛是被撕扯着的，但此时看到他对她的迁就，我痛得只想推开他。
江溟看着我，清冷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阿卿，不要胡闹。”我心口一痛，咬唇忍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吞噬着我的心神，不可抑制地冷笑一声：“胡闹？我这个菁乐族的人，留在你们江王宫，才是胡闹吧？”
夏侯千依轻声笑出声，突兀的笑声有些刺耳，她停下来，幽幽道：“哦？那……”“若你不随我回宫，那你便别想见到凌族长的坟冢。”江溟打断夏侯千依，转身冷冷地盯着我，语气也冷得可怕，那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冽。
我踉跄几步站定，皱眉喃喃：“江溟……”我望着他，有些喘不过气，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你威胁我？”江溟却=移开视线不再看我，而是转身冷然道：“即刻启程。”
后来的时候我总是在想，那时的我到底有多爱他呢？
他威胁我，让我随他回江王宫，我竟也是有那么几分欣慰的。
只是若我知道，自那以后的日子里，都是他亲手带来的痛不欲生，我一定不会跟他走。
江国的国都承平很是繁盛，林立的建筑大多是青石青瓦，两三层的角楼也不少，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我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心仿佛坠进冰窟一般。
以前的时候母亲与我说，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时我总觉得这话说得决绝了些，至少江溟许我的那些不是假的。现在看来，他确然答应护我周全，也确然没有说过，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护我周全。
我既然随他回了江王宫，那江王自然也是知道我是卿逍离的女儿，江溟一路带我去拜见江王，进了大殿，两边的臣子皆回过头来看着我，神情严肃又复杂，气氛很是诡异。钟离封站在靠近江王的一侧，见到我，眼神微闪，然后竟皱起眉头来。
江王坐在王座上，金色流纹装饰的袍子有些晃眼，他已然是沧桑老人的模样了，但眉宇间依旧是雄霸的帝王之气，我低下身子行了个礼。我想，这个礼约莫也是看在他曾救了我父亲，而我父亲又没能报完恩的份上。
江王看着我点了点头：“与你父亲确然相像。”我低头淡淡道：“父亲生前未能将护陛下一生的恩情报完，卿哥愿替父行义，护江王周全。”江溟闻言看了我一眼，皱眉低声唤我：“阿卿。”
“世子，你有什么异议吗？”江王看向江溟，忽而冷冷开口。江溟抿唇低头，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上更加幽冷：“儿臣不敢，只是父王，卿哥她年纪尚轻，由她来护着父王，实在是欠妥。”江王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几声：“世子说得有理，只是你觉得，该如何安排她呢？”
这个问题抛得很是阴狠。且不说我是菁乐族的人，被世子带进江王宫已经是很惹人非议的事，现下说起如何安排，倘若安排得位阶高了，那便会引得众人猜测江国与菁乐阁早有密谋，倘若安排的低了，曾经护国大将的女儿如此不受待见，传出去恐失了人心。
我便是行到这一层，才会主动应了江王身边侍卫这一事。我看着江溟，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忧，面无表情地说：“不如让卿哥暂且随钟离封一同在星落宫共事一阵，剩下的，儿臣便自有安排。”说罢他抬眸看着江王，与江王对视许久，眼神间必定是有了什么交流。
随江王嗤鼻一笑：“世子有安排，那便依你。”而后挥手道“钟离封。”钟离封矮下身子：“臣在。”“方才你可都听到了，你们世子，又给你找了件事做。”
钟离封低了低头，恭敬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散了朝，我追着江溟想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却被钟离封拦住，他抿着唇看了看四周，而后松开我，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先过来。”
我看了看江溟离开的方向，沉眸想了一会儿，便随钟离封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假山后面。他转过身看着我，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显得他很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感觉，他皱眉，好看的脸上有不解也有一丝惊讶：“你怎么来江王宫了？”
我想到今晨的事，苦涩一笑：“你们那位小郡主找到凤阳去了，说要接我回来，你们的世子便同意了。”
他瞪大眼睛：“夏侯千依？她怎么知道你在凤阳？”我摇了摇头，有些累了，便沉着嗓子说：“罢了，不打紧的事，总之我现在是来了，也回不去了。方才江溟给我安排的星落宫是？”
“是世子的寝殿。”他眼眸深深，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把我安排在他的寝宫，做他的侍卫？”钟离封点了点头：“世子方才说自有安排，其实便是对陛下说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朝堂上势力纷杂，实在不是个可以谈论私事的好地方。”他沉默片刻，忽而又担忧地提醒道：“阿卿，这个王宫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你只记住我一句话，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东西，这里的人心，都是假的。”
我一愣，抬头看着他，心里有些触动。人心都是假的，倘若连人心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能是真的呢。
见他这样严肃，我压下一天以来的郁闷，打趣道：“那你呢？你这样提醒我，也不是出自真心？”
听了这话，他却更加严肃起来。他抿唇矮下身子双手扳住我的肩膀，声音中仿佛有一场盛世的倔强：“阿卿，我会对任何人虚情假意，但我对你一定是真的。”
我默了默，而后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知该怎样回应他。钟离封约莫是我见过的最为纯粹的一个人，连他的眸子都是不染纤尘的澄澈，所以与他相处我是无比安心的。
钟离封带我回到星落宫，安排了一个偏僻安静的住处，是星落宫寝殿后的一处小院，生了青苔的月亮门上书了“茗香苑”三个字，院子里生了几只白色的玉茗，因为季节原因都枯萎了。屋子里简单地放着些木质的桌椅和一张雕着梨花的床。
他派人收拾了一通，又安置了些东西，才点了点头道：“我每日下朝，便都会来星落宫，到时我会来找你，带你熟悉一下这宫殿。在那之前，除了世子亲自来找你，其他人你都一律不要见，其他人的召见你也千万不要应，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而后目送他离开。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叹了口气，转身躺在榻上，想着江溟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我带回来又安排在自己身边。
想着想着，我便忽而觉得一阵困乏，大脑沉沉的，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人下了毒时，我已然要失去意识了，我心里暗骂一声“卿哥啊卿哥，你当真是给你爹娘丢脸。”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