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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菁乐神女
【4·乱世英雄】
江溟看着我沉默许久，才微微颔首：“嗯，但是阿卿，你要留下。”我低了低头，语气沉闷：“我不能与你一同回去么？”他抿唇，蹙眉轻轻一叹：“阿卿，你还是个小姑娘。”
我忽而有些难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年纪那样可恨，他只把我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脚下青石的地板。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有种分辨不清的情绪：“方才那人是钟离封，与我一同师从卿逍离前辈，我不在的时日会让他护着你，我处理好手下的事，便马上来找你。”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累了。江溟皱眉看着我：“你……”我等他继续往下说，他却没有说下去。从前我总觉得，只要来到他身边便能永远无忧了，但我从未想过，爱一个人时，是没有所谓的无私的。爱着一个人时，欲望是无法估量的。
第二日醒来时江溟已经离开了，我望着空出一半的床榻呆愣片刻，还想了想会不会下一刻江溟便会拿着一碗煮好的粥进来揶揄道：“想喝么？自己去煮。”
但我很快清醒过来。
他走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我抿了抿唇，穿好衣服，洗漱好之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而传雷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打算在这里做多久？”
我认得这个声音，转身看着来人，抿唇笑了笑：“你叫钟离封？”
钟离封出声一笑，眉眼间尽是阳光般温润的暖意，与初见时的戒备大相径庭：“是，卿哥姑娘。”他走近几步，把手中的蜜饯放在石桌上，看着桌边奄奄一息的白梅树若有所思。
我伸手拿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一阵香甜蔓延开来，我撑着下巴看着钟离封。他转过身坐在我对面，轻笑一声：“卿哥这个名字拗口了些，不如我以后便叫你阿卿，如何？”我见他一脸善意，回了个笑，点头道：“嗯。”
钟离封打量我一番，皱眉道：“你方才一直坐在这里？”我点头：“嗯。”他歪头：“不吃饭么？”我点头：“没人做。”他挑眉：“传闻无所不能的菁乐神女，竟不会做饭么？”我学他也挑了挑眉：“当然会。”他眨了眨眼：“那你为何不做？”
我轻咳一声，伸手又拿了一块蜜饯塞到嘴里，含糊地说：“忘了。”
钟离封：“……”
自那以后，钟离封便时常在饭点过来看看，偶尔带些小吃来给我，后来干脆一整天都待在凤阳这个简陋的农家院里，一大早便来找我，到晚上我困得不行时才离开。他身为江国世子的侍卫，却整天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实在让我觉得有些负罪感。
于是这日我看着给白梅树修剪枝杈的钟离封，不由自主地唤了他一声：“钟离封。”
他正踩在一只树枝上，轻轻依靠着白梅有些发芽的树杈，淡蓝色的衣袍微微反动，俊逸的脸在枝丫掩映中有些斑驳，他的唇角似乎是一直带着笑的，没有人猜得出他此时有没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他歪头看着我问道。我吸了一口气：“你整日在我这里照顾我，江溟那边你不用顾忌么？”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依旧勾着唇，笑了一声，一边继续摆弄那棵白梅树，一边说：“世子那边我自是知道情况的，阿卿不必担忧。”
我眯了眯眼，觉得阳光有些刺眼，钟离封的语气中有些莫名的冷然与失落，我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感觉要睡着了。
钟离封看了我一眼，翻身优雅地跳下树枝，带动一阵梅香，而后他款款走到我面前，轻笑道：“这几月来你愈发不愿意动了，整日闷在这院子里，出门也是去买个蜜饯，不如今日我随你出去走走，也好过你在这里打盹。”
我歪着头看他一眼，点头道：“好，那便出去走走，不去买蜜饯了。”他眼神一亮：“那今日你想去哪里？”我想了想：“那便……去哪个师傅那里学学这蜜饯怎么做吧。”
钟离封：“……”
我一向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所以在那师傅不断地点头赞许中，我成功做出第一盘蜜饯。我把蜜饯小心地放在白瓷盘里，推到钟离封面前，示意他尝尝看，他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几口，便勾唇冲我点头。
我心中一喜，想着约莫哪天江溟回来了，我便可亲手做给他吃了。
自老师傅的小店里出来，钟离封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茶楼道：“阿卿你往日常常待在菁乐阁里，看多了歌舞，却不知道茶楼里说书的先生们说的故事是怎样的吧？”
我眨了眨眼，看着天色还早，便点头道：“不知道。”钟离封勾唇，眼神暖暖的：“那我现在便带你去。”而后他伸手抓住我，我一愣，又不动声色地抽回来，心里仿佛什么敲了一下。
以往江溟带我出门，也会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
而这只手，不是他的。
钟离封的手在原地顿了顿，而后收回去，沉默片刻，又是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吧。”
这茶楼约莫是整个凤阳最大的茶楼了，凤阳本身就是个小镇，四周皆是民院，这个两层的小茶楼立在一角显得有些突兀。茶楼看起来有些时日了，但很是整洁，简单地雕着花的木门上方用江国文字写了“茶苑”两字，远远的便可闻到阵阵清冽的茗香，偶尔有些风雅之士在这里吟诗品茗，也会有些农家男子在这里歇脚，饮上一大碗热茶。
茶苑里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有一位说书先生捋着胡子拍着醒木绘声绘色地说一段故事，先生说得极好，往常总有很多人来光顾，偶尔还有几个孩童似懂非懂地躲在茶楼外的窗下偷听几句回去给家里的大人说几句，伙计见了也不会赶，有时还会笑着送给他们几块茶点。
我和钟离封走进去，踩着红木的楼梯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窗外看刚好是来往的人群，以及远处雾蒙蒙的山水。
今日茶楼先生说得是一段帝王家子弟夺权的故事，说是某国的老君主生了五个皇子，老君主很是喜欢大皇子，便立了大皇子为世子，这位大皇子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立下战功，看似坐实了世子的地位。而其余四位皇子却对世子之位很是眼红，其中的三皇子便与当朝的一位早有异心的大臣结党，想一同扳倒世子。于是他们安排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谋，派五皇子在世子一次大战凯旋的路上刺杀世子。
而这时四皇子也和二皇子约定结盟，寻了个阴雨沉沉的日子起兵谋反， 老君王见自己的皇子们这般不争气当时便气晕过去，眼看谋反快成功了，那位世子竟突然回了宫，带着刚刚凯旋的将士们平息了这场反乱，收降了四皇子，最后也扳倒了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顺利登基。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我却撑着头想的深了，钟离封端起茶饮了一口，对我说：“阿卿可是觉得这故事说得无趣了？”
我摇了摇头：“其实细想起来，这故事若是真的，那那位大皇子肯定会是一介英雄人物。”钟离封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哦？何以见得？”
我清了清嗓子，耐心解释道：“你看，倘若我是那位大皇子，肯定在一当上世子便知道，其他四个皇子有野心，那么自打做了世子，我的目的数数便约莫只有两个。”我伸出手数道，“其一，得人心。其二，便是扳倒我所有的障碍。”
钟离封闪了闪眸子，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收回手继续说：“这其一嘛，方才先生说了，老君主甚是喜欢这位大皇子，而大皇子又争气，立下了这样多的功绩，自然已经得了人心。而障碍，那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位大皇子必定一早便知道三皇子的计划，所以一早便请命亲征，又在凯旋时佯装被伏，派亲信四皇子怂恿二皇子起兵谋反，而后自己再带兵回宫，把原本便是股掌中的棋局了结，这样一来不仅更得了人心，也彻底扫除了障碍。”
我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口干，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清香，蔓延，我满足地抿了抿嘴巴，抬眸却看到钟离封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眼神明明灭灭。
“阿卿，我知道世子为何这般在意你了。”他幽幽开口，似乎扯得有些远。我眨了眨眼睛：“什么？”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笑一声，偏头看着窗外远处的山，嗓音沉沉：“世子他，很快便会成为那样的英雄人物。”我实在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听到江溟，还是登时来了兴致，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是说，江溟也有四个有野心的弟弟？”
他勾唇，眼神依旧停在远处，嗓音却更加幽远：“不，世子他，远远不止于此。”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