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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曾经沧海
【5·走马观花】
凌若的画，意料之中得完美。方才微词甚重的几位大臣一时没了言语。凌若放下画笔，幽幽地端详了一下那位刘大人，淡淡道：“大人方才问若林的身世，怎么，大人是担心，若林出身不正么？”
刘大人脸色青了青，面前的女子虽看似柔弱，但骨子里透露出的凛然还是让人不敢冒犯。他低了低头慌忙道：“臣不敢，王后才德博识，是臣等有眼不识。”凌若象征性地福了福身子，便幽幽回座。
一旁的敬才公主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挤出一脸笑容端起酒杯上前道：“臣妾敬陛下和王后一杯，祝陛下与王后白头偕老。”她咬重‘白头’二字，噙着莫名的意味看向凌若。
凌若明显顿了顿，冷冷地看了敬才一眼，侧身对江成宵低声道：“我有些不适，先行回殿了。”江成宵颔首，转头对着敬才道：“有心了，这酒朕便喝了，回席罢。”
敬才望着凌若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这个除夕夜，大雪依旧纷纷然，花园里，几个打扫的小宫女搓着通红的手呵气。凌若走上前道：“你们早些回去歇息罢，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了，你们也不必现下打扫了。”小宫女得了解放，一脸喜悦地行了个大礼便蹦跳着回房了。
凌若望着跑远的宫女，对身边的几个侍女说：“你们且先回华阳殿，我在外面醒醒酒。”几个小侍女得令也纷纷退下了。凌若踩着雪在花园中缓缓踱了几步，抬头望着寂寥空洞的夜空，几朵雪花渗入她白皙的脸颊，融成颗颗晶莹。
她沉默了一阵子，拂落身上的雪花，突然向花园的南边走去。我疑惑了半晌，记得华阳殿明明是在北边的，莫非是凌若走错了？还是她有意去某个地方？
我支着额头想了想，前一会儿我和夜一寻在江王宫逛的时候，北边好像是藏书阁。那阁楼建在一片梅林中，四周皆是盛开的白梅，而藏书阁宛如一座耸然而立的高塔，布满沧桑的大门上挂了一把造型奇异的锁，锁并不古老，显然是被人施了法，无法轻易打开。
若不是那门上清清楚楚地挂着“藏书阁”的牌匾，我当真以为那是一座用来纪念什么的古塔。
夜一寻说，每一个王室，都会在王宫最僻静的地方修建一座高阁或是高塔，用来存放自己宗族中的秘密。与史书不同，这些地方放着的，往往是那个宗族中最见不得光或是最宝贵的秘密。
我好奇的是这样神秘重要的地方，为何无人把守。夜一寻望了我一眼，幽幽道：“若派有重兵把守，那岂不是等于告诉人家，这个地方有秘密吗？”
“但是凌若为什么来这里？”我不解道。夜一寻沉吟片刻：“可能是因为卿逍离。”我愣了愣，望着慢慢走向藏书阁的凌若，木然道：“这，有什么关系吗？父亲他，又不是江王室的人。”夜一寻幽黑的眸子深了深：“但江溟是啊。”
又是江溟，似乎从一开始，他便与整件事情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对我。我不止一次猜想过曾经的我与他的关系，朋友、敌人，甚至是……
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夜一寻，用力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杂乱的思绪，继续跟着凌若向前走。却每走一步便疑惑一分——她是为了父亲来的？她一直在利用江成宵？她想为母亲报仇？她难道没有想过被人发现的后果？
我失神地跟在夜一寻身后，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害我将额头毫不留情地撞在了他坚实的后背上。我倒抽一口冷气，一面吃痛地揉着额头，一面幽怨地看着夜一寻。
他好笑地看着我：“怪我后背没长眼？”
我用力点点头：“嗯。”
他轻笑一声，眼神示意我看向凌若的方向，只见她停了下来，不知在做什么。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站在黑暗处的一个人影。
那人穿了深色的衣服，我眯着眼看了好久也没认出是谁。凌若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个人，但这两人却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彼此认识的。
“我想的没错，陛下他还是太信你了。”
我的呼吸滞了滞，不自觉地惊讶道：“钟离封？！”夜一寻皱眉瞥了我一眼：“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咳了咳：“没……没什么，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除夕宴上吗？怎么会来这里？”
凌若冷冷笑了声：“信就是信了，那是他的事。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问你。”她顿了顿，似是思量了一阵子，“当年助江溟登上皇位得了天下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天地忽然一片寂静，大约是为了配合钟离封此刻的沉默。我好奇地走进了一些，打算好好听听这事，毕竟是史书上没有写的。走了几步却发现夜一寻停在原地，一脸捉摸不定的神情，大约是嫌我乱动，我只好撇了撇嘴，怏怏地退了回去。
钟离封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我不记得了。”语气寡淡又木然，说出这句话像是一个决定一般，毋庸置疑。凌若嗤笑一声：“不记得了？好一个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你们江国的藏书阁总会记得的。”说着就要上前。
钟离封忽然一个闪身上前挡在凌若面前：“你与菁乐族是什么关系？”凌若冷哼一声：“你觉得，我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我和菁乐族有没有关系，与你有关吗？”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钟离封忽而轻声道：“你的眼睛，和她很像。”我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抓着夜一寻站稳，继续看这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凌若皱了皱眉：“你……”钟离封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转过身：“除夕宴结束了，陛下估摸着也已回去了。”凌若疑惑地看了钟离封一眼，却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
我有些不甘心，愤愤地叹了口气。夜一寻却沉默着望了藏经阁一眼，眼神中有莫名的光闪过，只可惜我那时并未看到。
大雪下得有些放肆，让我这个虚无的存在都有些动容。我想凌若必然也是担心江成宵知道自己的心事的，所以才会走得这么快。然而江成宵这夜却并未回华阳殿。
凌若满身是雪的回到华阳殿，雪花触到暖意瞬间融化，有几片融在她的发上，打湿了几缕发丝。她望着比平时空了许多的大殿，眼神有些空洞。几个侍女方才跑过来对她说，江王陛下从除夕宴回来便直接去了昭瑞宫。
她先是一愣，继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淡淡提醒道：“既然如此，便把殿门关了吧，门闩合得紧一些。”
我有些怔然，前一刻还百般恩宠的人，这一刻便与别的人逍遥去了？若是我，定然会磨磨剑去杀人了。凌若却淡然地摘下面纱，悠然地饮了一口茶，起身走向那幅昨夜快画好的画旁，拿起笔继续作画。
若不是看到她微颤的指尖，我当真以为她不在乎。
这幅画，她画得前所未有的糟。放下画笔，她有些木然。抬手将画布扯下，扔在一旁。几步走到床边，翻身而上，蜷着身子微微颤抖，淡绿的衣袍一起微颤，像一只振翅的蝶。她墨黑的长发铺散开来，像一篇墨迹未干的长诗。
这夜，凌若过得刻骨。
后来的几个月闪现地走马观花，可能是凌若施用虚境的法力有限。
紫婳说过，那时凌若在外面五个月，是和一个男子纠缠后回来的。的确，五个月，她和江成宵在一起五个月，一个月用来重逢，一个月用来相爱，一个月用来隐瞒，一个月用来怀疑，一个月用来逃避。
约莫记得虚境里，凌若离开后，敬才质问江成宵自己到底哪里不好。江成宵只是负手背对着她，语气淡淡道：“并非是你不好，只是，曾经沧海。”
从凌若的虚境中出来后的一阵子，我都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故事美好却又心酸，仿佛常绿的枝头绽出一朵明丽的花，却又在下一刻灰飞烟灭。
大约是这种术法十分损伤元气，所以自打那日起，凌若便一直怏怏的，到现在也没说要我帮她做些什么。
凌若与我的交集实在太少，知道了她的一切似乎对我的记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不过既然她与我同龄，总算是某些方面可以帮到我的。
接下来要去江国，但到现在还没有莫商和曲晞瑶的消息，于是我便捉了只不知名的鸟儿，往它腿上放了个小竹筒，写了封信函，告诉莫商我们将要去往江国，然后施了法让这只鸟儿去找莫商。
这日，凌若也终于找到我，对我说起要拜托我的事，只是这件事让我瞬间愣在了当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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