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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洛阳城里都再未有事情发生,半江楼的人命案子交给了官府,议论声再大,最终还是偃旗息鼓,对白景枫也几乎没有造成大太的影响,我拉着涑兰去偷偷看过莲衣,却扑了个空,说莲衣姑娘赞不见客,去城外焚香礼佛去了。
我想,这个莲衣身份迟早会暴露,即便我不拆穿她,也总有人拆穿她,届时再看她想玩什么把戏。我若是傻乎乎撞她面前,打不过一命呜呼了才是倒霉。没有涑兰和白景枫在,我还是绕着这些狠角色走最好。
此外,我想方设法去联络哥哥的手下,却自此失去了渠道,郭馨儿等人亦再未出现过。
奇哉怪哉,哥哥好像凭空消失了。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我却越发心慌意乱,仍旧陪着涑兰去看过那个杀手一回,他已经醒来,瞧见门口提着药包的我和涑兰,眉头紧蹙。我惊喜一笑,叫道:“呀,你醒过来啦?”
那人在我二人的脸上扫视一番,最后对着涑兰道:“是你救了我。”
非疑问,而是肯定。
我心想,好家伙,这家伙虽然晕了,脑子却是清醒的,还记得谁救了他。然而认真说起来,我还有两分功劳呢,于是连忙举起手,叫道:“怎么就是他了?还有我呢?若不是我躲在树上扔了块石头,你早就一命呜呼啦。”
一身黑衣的杀手冷冰冰盯了我一眼,丝毫不回应我的邀功,淡淡道:“你们为何救我?”
连句感谢话都没有,这人真是无趣。不过,好歹他承认了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也就懒得计较了,大剌剌走进小茅屋里,把药包放到桌子上,道:“恭喜你死里逃生,我那日瞧着你的伤,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没想到还能活过来,当时我——”说到这里,我尴尬地闭了嘴。
说起来,把人家半死不活的人留在这人儿,我怎么就好意思以人家的救命恩人自居了?跟着涑兰呆久了,怎我的脸皮也厚了起来。
“你们为何救我?”这个人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根本不理会我在说什么,继续问我。
我心想,得了,就遇到个死心眼的,跟大哥林修韧如出一辙,便随口问道:“东圣神教的无欢你知道么?”
他不冷不淡道:“不认识。”
我一想,是了,前教主都是他杀的,他哪里能认识无欢这个代教主,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呢。我好心提醒道:“你真该跟他认识认识。保不齐,你们上辈子是兄弟。”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仿佛刺中了寒越的神经,他猛然捏住我的手腕,紧盯着我。
我被他突然的情绪变动惊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随口乱说的,你干嘛这样!”
我掰着他的手臂要他放手,他不肯,追问我:“为何要让我去认识无欢?”
我也被他弄得窝火,猛然推开他,道:“你是不是有病?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许是我用力过猛,他伤又未好,我那么用力一推,他就跌到在床边,撑着手咳嗽起来。
这让我有点儿心虚,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偷瞄他,却不上前。
涑兰这个始作俑者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把我推到桌边的破凳子上坐下,道:“茉儿不过是胡言乱语,你太较真了。”说完,又坐到床边,像模像样地为那寒越推拿了一番,道:“这几日城里查得严,你背了好几桩大案子,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乱晃,若出了事,没人帮的了你。”
他还想问什么,涑兰不知在他背后何处按了一下,那人就松软下来,沉沉睡去。
“可以啊涑兰,你连这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都能轻松放倒,你才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我看得目瞪口呆,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叫道,下一刻又直拍脑门儿,“我还忘了问他,我义父是不是他杀的,你动作也太快了,都不给我留点儿时间!”
涑兰含含糊糊道:“他受了伤,我这不过是些偏门的点穴术,至于你义父,就算真是他杀的,他接单子时,也不可能知道雇主是谁。你忘了,七星阁才是知道最多信息的中间人。”
我跳了起来,叫道:“这么厉害的点穴术,怎不教教我,好叫我遇险时脱身!还有七星阁,你之前说从七星阁买了消息的事情,也是骗我的吧,人家根本就不卖消息!”
对于我的反问,涑兰又开始回避了。倒是教我点穴术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教我,其间,我还问起这个寒越方才是发了什么疯,如此激动,涑兰解释道,这家伙小时候摔过脑子,失了忆,这些年为了找回自己的身世吃尽了苦头,至今仍弄不清自己是谁呢。
“你说有人跟他是兄弟,他当然激动了。”涑兰不住地摇头。
我一想,是了,寒越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像个正常名字,哪有人姓寒的呢?我又问,那你怎么说他是加兰族的人?涑兰眨眨眼,“秘密”两个字,就把我给敷衍了。
折腾了大半天,回去时,已经日落黄昏,夕阳漫天。我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半江楼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偏偏迈不开步子踏进去。
“姑娘怎不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我。
我抬头,瞧见莺儿正向我招手。此刻,谁在这儿揽客,也比不上莺儿呀。我和涑兰去了老地方落座,莺儿抱着琴进来,笑道:“姑娘今日听我弹首曲子吧。”
涑兰懒洋洋躺在一边,半眯着眼睛看也不看莺儿,抱怨却先来了:“你瞧瞧,开口闭口都是姑娘的,我说小莺儿,你这是越来越不上道了。没瞧见付钱的,都是本少爷么。”
我呸了一声,道:“谁付的钱多谁心里有数。”
莺儿脸色尴尬,小声询问道:“姑娘想听什么曲子?”
我道:“你新学的好听的,随便唱唱。”
她落了座,歪着头便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声音清脆又柔软,有着小姑娘独有的调子,令人心情放松下来。一曲完毕,我道:“那日我离开后,三公子可闹出什么荒唐事没?”
我尽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关心朋友的姿态,惹得莺儿捂嘴一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
我忙道:“只不过什么?”莺儿却又摇头不说了。
她越是不说,我心里越是挠痒痒一般,好奇得紧。话锋一转,便问道:“那位岑姑娘还住在这儿?”
莺儿点点头,道:“好像是。我昨日还见她同二公子出去逛街了。”
我惊呆了:“白莫寅?陪那小姑娘逛街?”
莺儿点点头,道:“说来也怪,白家二公子自来最是不好接近的,却对那岑姑娘极为照顾,陪吃陪喝陪玩的,听说那岑姑娘还要参加洛阳的比武大会……”
这一连串花样儿听得我头大,我道:“等等,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不是去御景山庄嫁人的呢?怎么住在这洛阳城就不走了,还参加什么比武大会?我没听错吧。”
莺儿道:“姑娘没听错,咱们听着也都觉得奇怪呢,这二公子对岑姑娘,真是言听计从的,就像专程陪她过来玩的一般,一点也不急着赶路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然奇怪,可太奇怪了!这洛阳城到底什么事情绊住了他,叫他一直停在这儿不走?是半江楼,七星阁,还是哥哥?是了,那日他和哥哥见面,可不单单是什么好友相聚,否则,哥哥怎会叫郭馨儿和霍轻原守在一旁,显然是不想叫人打扰。
他们二人,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白莫寅不走,是不是……哥哥也仍在洛阳城里呢。
我不解地看向涑兰,涑兰眯上眼睛翘着二郎腿,懒洋洋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后啊,更离奇的事情还有呢。”
我狐疑地盯着涑兰,这小子又是知道点内幕,偏偏卖关子不说,可恨。我又问莺儿:“那三公子和他的两位好友呢?另外,三公子的好友可带了姑娘来?”
想起红芙姐姐,我立马又联想到另外一个人,“对了,唐门的唐三妹你可知道?她们来闹过事么?”杜欣瑶那么大一个人在这店里说没就没了,唐门不至于就此作罢的,肯定还会设法来找人。
莺儿想了想,回复道:“倒是没瞧见带了姑娘来,店里闹出了人命,前两日确实有人前来闹事,这些都是何老板去处理的,细节如何,我就不大清楚了。”
何老板?就是那个戴玉扳指的男人,说起来,我还见过他。我又道:“白景枫呢?他在干什么?”
莺儿摇摇头,不肯回答。
古怪。我站起身,直接朝里面去了,一边走一边抓了个眼熟的问道:“白家三公子在哪儿?”
那姑娘不明所以,立马道:“在内苑,朝紫荆阁去了。”
紫荆阁?难不成和他二哥在一起?我借口去茅房,摸出一块纱巾蒙住脸,不管不顾地就往紫荆阁冲,刚躲过一群练舞的姑娘,转过一个墙角竟看见白景枫正掐住一个姑娘的脖子,恶狠狠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少耍些花样。”
我惊呼一声,“白景枫!”一把扯下了脸上蒙着的纱巾。
他手一松,那姑娘连忙从他身边跑开,远远站在廊下摸着脖子道:“我没什么花样,若是被白公子瞧见我脖子上的伤,我看你怎么解释。”
白景枫脸色冰冷,不客气地道:“好啊,我等着。”那姑娘冲他吐了吐舌头,气呼呼地跑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拉住白景枫,不确定地道:“那个就是你未来的大嫂?”看到白景枫一张黑脸,我故意夸张地说道:“这可怎么办?我听说你二哥也很喜欢她。”
“不可能!”他咬牙道。
天,能让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白景枫咬牙切齿,看来那姑娘的出现,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想想也是,白景枫一向视他二哥为天神般,无人能比,如今他那天下第一的二哥,竟然对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如此怜爱照顾,言听计从,这小子酸成这样也是难得一见了。
要知道,莫寅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清冷之人啊。
越这么想,我越觉得不对劲,用胳膊拐了拐白景枫,试探着说:“你真的没觉得奇怪?他平时会对别的姑娘这样?我是说你二哥他……该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岑姑娘了?”还是说,这紫云宫有什么天大的好处是旁人不知晓的,以至于白莫寅想方设法的,想把这个预定的大嫂抢过来,给自己做媳妇?
“哎你说,你二哥会不会是想——”看到白景枫越发阴沉的眼神,我再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别人家的家事,这个家还不是普通的家族,我还是闭嘴少问吧,免得平白惹来一身骚。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内苑里不时有姑娘说笑着走过,隔着花园也能隐约瞧见人影,他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别扭地道:“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哼了一声,道:“谁来见你了?恰好经过罢了。”
白景枫这家伙似乎还在气头上,竟然绕开我就要往外面去。我气不过,追着他喊道:“我还没生你的气呢,你倒生我的气了。”难不成真要一辈子不说话了么。
白景枫嘴硬道:“我何时生你的气了?”
我说:“你还不承认,你就是生气了。你那么多莺莺燕燕的破事儿一箩筐呢,林知乐还害得我差点儿丧命,我何时不理你了?如今,我交个朋友就惹得你这般冷言冷语,小气鬼。”
他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怔怔看着我,看得我心慌意乱的,问他:“怎么?”
他直白地道:“上次那个人是谁?”果然还是因为涑兰。
我早已经想好了说辞,立马松快地道:“还能是谁,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
他挑眉,不悦道:“青梅竹马?”
我连忙摇头,否认道:“什么青梅竹马,只是从小认识的罢了。”白景枫没吭声,我想了想,继续道:“总之呢,他就像我养的猫啊狗啊的,小时候喜欢逗着玩儿的小伙伴而已,真没什么可说的。你还想问他什么?我知道的都说。”
说完后,我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也不知道这个回答他满意不。要不说白三少爷性子古怪呢,他竟突然就笑了,好似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高高兴兴道:“既然是猫啊狗啊的,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竟然拉着我就往外面走,说有个姑娘唱歌极好听,要我也去听上一遭。
幸好来找这位少爷之前,我把涑兰打发走了。
白景枫领着我落了座,高高兴兴道:“去把心蓉叫来。”
我问道:“心蓉又是谁?”
白景枫丝毫不避讳地道:“好像是新来的小姑娘,曲子唱得极好听,可惜一天苦着个脸,心情不好的时候见了倒是晦气。”他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前段日子半江楼不是死了人么?死的就是她的姐姐。”
毫无兴趣的我这才来了兴致,道:“她的姐姐?亲生的?”
白景枫点点头,“自然是亲生的,不然这整栋楼里,岂非都是好姐妹?”
我对他言语里对半江楼的熟悉感到不自在,遂语气不畅地道:“你如今又有了新欢,之前不是最喜欢去找莲衣么,如今怎的不找她来?还是说那日你碰了钉子,扶了面子,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听出了我的酸言酸语,白景枫竟也没发火,轻轻快快地道:“我与她能有几分交情?如今跟着她的丫头出了事,她也愁得很呢,我才懒得去找他。那日发火,也不过是因为她扶了我的面子,我想不过去罢了。最要紧的是——”他瞄了瞄我,摸着鼻子不自在地道:“那天晚上你说了不少狠心的话,我心里有火无处发泄,这才失了分寸。”
“你何时有过分寸?”我没好气地瞪他。
白景枫难得没有发火,好声好气道:“分寸不分寸的不重要,莲衣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我来找她,无非是听听曲儿喝喝酒,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何须如此在意。如今你若是看她不顺眼,不喜欢,换个人听曲儿也是一样的。”
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解释和求和,只好缓和了语气道:“我也听不懂什么曲子,你说好听便好听吧。”
不一会儿,果真有个乖巧灵秀的姑娘抱着琴走过来,我一看,模样十分端正好看,只是低眉顺眼的,说难听点儿,瞧着确实如白景枫所说,有两分晦气。
姑娘向我二人行了礼,就见白景枫熟门熟路的点了两首曲子叫人家唱,还不忘提醒人姑娘,放开了嗓子,莫小心翼翼的,不一会儿,这姑娘点点头,弹拨琴弦,唱起曲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