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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唐三妹三个人也不是傻瓜,瞬间明白了自己早已经被盯梢。一时间也不掩饰了,放声道:“你是什么人?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黑衣女子微微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们如今是瓮中之鳖,没有资格跟我提这些要求。不好好说话,就别想安全离开这里。”
好家伙,这黑衣女子即便不是主事的,多半也是个狠角色。
唐三妹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有些发怵,道:“听起来,你倒是个人物。那好,咱们就直接说了,一个月前,我唐门师姐杜欣瑶来洛阳办事,其间进了半江楼喝酒,此后再无人见过她。我倒要问问你们,究竟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把我师姐藏到了何处?”
师姐?我就说怎么没瞧见杜欣瑶,原来是失踪了!
这唐三妹一行竟然是寻人来的,怀疑她被半江楼给扣下了。
显然,黑衣女子也没想到这一出,向身旁的人使了使眼色,那个连忙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大抵是偷偷解释了怎么一回事。
随后,黑衣女子道:“我们半江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没有理由无故扣押外人。方才我也听他们说了,最近根本没有一个姓杜的女子被扣押,你们还是别处去找吧。”
“可是据我们打听,杜师姐的确是在进入半江楼后,再也不曾出现,如今我们寻人,不找你们,找谁?”和唐三妹一起的一名小姑娘开口了。
另一名小姑娘也说道:“我们四川唐门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地痞流氓,没有证据,我们不会胡乱找来的。”
黑衣女子并不买账,继续冷声道:“这个杜欣瑶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若真来过半江楼,喝酒也好,听曲儿也罢,那都是她的自由,我们犯不着与她为难,这里更不是什么杀人买凶的黑店。”
黑衣女子目光扫了扫三人身后,继续道:“人不见了,没准儿是别的地方去了,走得太急忘了知会你们,又或者遇上了别的什么仇家——”
“你少在这儿东拉西扯的狡辩。”唐三妹怒道,“总之人就是在你们这里不见的,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黑衣女子眉眼一冷,“我长大至今,还没人如此嚣张地跟我说过话。今日我也只一句,没人!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若现在不走,我们只好用别的法子把你们处置了!”
话音刚落,方才的走廊里,又匆匆走来一人,是一个穿着十分简朴低调的男人,他站在廊下,却不过来,只冷冷催促道:“正事要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起来,他们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并且时间有限。
黑衣女子听了这话,立马对唐三妹道:“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们三个赶紧离开吧。”
“不把人叫出来,我们不会走的!”话音落地,唐三妹拔出剑来朝黑衣女子刺去。
黑衣女子纹丝不动,与此同时,一柄匕首从廊下飞来,直直擦过唐三妹额角,插进了她背后的树桩上。
“咔——”匕首入木三分,纹丝不动。
躲在旁边树后的我和涑兰连退两步,霎时间惊得出了一声冷汗。
不愧是闻名江湖的半江楼,打着青楼的牌子,暗中做着江湖上的生意,这背后真是高手云集、高深莫测啊。
我心口狂跳,转头看向涑兰,心想:难不成咱俩被发现了?
涑兰会意,迅速摇摇头,示意我看那边。
我转头看去,唐三妹的剑还未到黑衣女子额头,便戛然止住,反是她自己的额角,已经挂了一道血痕。
“马上离开,否则,我们不会留活口。”廊下的男人低声威胁道。
这一次的驱逐令,却奏效了。
权衡利弊后,知晓自己全无胜算,这唐三妹虽性子泼辣,也不是个真正的傻子,只犹豫片刻,便道:“我们还会去找师姐,十日之内见不到人,我们会再来拜访。”说完,立马和两名同门离开了。
他们一走,黑衣女子也二话不说,带着人随廊下男人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赶去,看起来并无心与唐三妹等人纠缠。
我疑惑道:“他们好像有什么急事?”
涑兰不以为意:“横竖跟你也没有关系。”
我打断他:“你怎么知道跟我无关?我看这个半江楼,秘密多得很。江湖大事,没准儿背后有它戳窜的。”
涑兰斜眼睨我:“你记得这背后的人是谁吧?”
我道:“是谁?你是指七星阁,你不是说跟白莫寅有关吗?”
涑兰摇摇头,不置可否地道:“是他,也不完全是他,这里面的水很深,我劝你少招惹。”
“能有多深?”我瞪大了眼睛,“总不至于比御景山庄的背景还来得大吧?”
涑兰竟然回了我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我不解其意,又懒得去猜,干脆道:“不行,我要跟上去,探个究竟!”虽担忧被发现,但直觉告诉我,跟上去必定会有所发现。
也许,某些困惑我许久的疑问将会解开。
“小姑娘家,好奇心不要太强,小心惹祸上身。”涑兰的叮嘱被我抛在了脑袋。
我撂下一句:“要是我遇到危险,记得来救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谢你啊。”说完,再未过多犹豫,脚点地面,迅速追了上去。
“下辈子?我可等不了,我看你还算是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吧!疯丫头!”涑兰拿我没办法,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跟了上来。
这一跟,就发现了大问题。
这波人匆匆走进了一处阁楼,留了人在外面守卫,一下子堵住了我们的出路。幸好涑兰是个有手段的,不知洒了一堆什么药粉,那些个守卫分明睁着眼睛站立着,却是对我们的出现没有丝毫反应。
“这是哪里来的神药?你还研究这个?”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涑兰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什么神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说完像赶苍蝇似的推我,“快点跟上去,想搞明白就没跟丢了。”
“奇奇怪怪的,秘密还真多!”我最后只能嘀咕道。
半江楼内院的西北角,一排排不知名的阁楼隐藏在树影后,这波人进的是其中一处极为不显眼的小阁楼,颜色低调,摆设也很普通,但偷偷溜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果真别有洞天。
巨大的屏风高高竖起,雕刻着雅致不凡、巧夺天工的花纹,谷内案几上放着七弦古琴,燃了袅袅沉香,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墙上挂了几幅装裱精致的字画,不少皆为名家所出。
原本是一间讲究雅致的闺房,却不知为何,门窗紧闭,室内昏暗。
屋子里没有多的人,只黑衣女子和方才的那个男人站在一起,黑衣女子一边坐下喝了口茶,一边埋怨道:“一连死了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男人倒是没落座,站在原地冷声道:“恐怕是出内鬼了。”
奇怪的是,这两人都没有想起去开窗,或者哪怕点个灯,干巴巴杵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也不嫌憋得慌。
黑衣女子放下茶盏,语气带着愤懑道:“淑娘那个贱人,莫不是自己跑了,还戳窜了其他人砸我们场子?”
男人明显是个不擅言辞的,这会儿子听到女人口里一串的埋怨,半天才冷冷道:“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许是碰了一鼻子灰,黑衣女子也暂时没有吱声,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骂道:“我真是搞不明白,她只要好好做下去,上面不会亏待她,偏生被一个飞贼迷得神魂颠倒的。她好歹是半江楼里的风云人物,什么样出色的男人没见过?怎忽然跟着了魔似的,做出这等蠢事”
男子不知为何笑了,冷哼一声:“那是你不知道男人的好处。没准儿哪天你遇上个上心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男人有几个好东西?”黑衣女子完全不认同,反唇相讥,“我看她这回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日子过得太舒坦,脑子不清醒。跟着一个飞贼跑路,此后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她能逍遥到哪儿去?”
男子冷笑一声,没有回话,一时间,场面又沉寂了下来。
我和涑兰对视一眼,皆是偷笑。
原来是在抱怨被传得满城风雨的淑娘和神偷吴崖子的故事。这两人看着一本正经,冷冷冰冰的,没想到私下还挺八卦。
“咔哒——”突然传来像是叩门,又像是什么锁扣打开的一道声音,随即,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和涑兰对视一眼,皆是疑惑:难道屏风后面,还有一扇门?这屋子结构这么奇怪的吗?
半江楼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不一会儿,屏风后缓步走出来一个人,两名随从也紧跟其后,背对着光,看不清容貌。
他进来就坐到了屏风后,冷声道:“人都到齐了吗?”
黑衣女子从听到声音起,就已经立马站起了身来,恭敬地半弯腰说道:“风浅还在路上。”
“风浅?”我听到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疑惑地看向涑兰。
涑兰用唇语跟我说了半天,见我始终不得要领,索性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七星阁的几个招牌杀手之一。”
我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来,当初听红芙姐姐跟我讲解江湖是非时听说过。
风浅、花瑶、雪夕、月翎,乃是七星阁最为厉害的四大杀手,而无欢,也就是林修韧,这个曾经的东胜神教代教主,之所以能够快速掌控本教,便是因为他们真正的教主,意外死在了七星阁的后起之秀,杀手寒越的手上。
这个寒越也由此一举成名。
一个接一个,七星阁的杀手里面,可真是高手如云啊。
生怕被人发现,我一肚子话也不敢跟涑兰敞开了说,一堆问题更是不敢问,只能强行压下。
静默了片刻,终于,有人从另一道门推门而入,缓缓走来。原本的脚步轻移,步步莲花,此刻却显得大气开阔了不少。
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方才还在台上抚琴的女子——槿月。
怎么会是她?
我疑惑地看向涑兰,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心道:这年头的杀手,竟是个个如此多才多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才真正叫我瞪大了眼睛——那个槿月刚进来片刻,便咔咔扭动身子,一瞬间骨架大了不少,紧接着又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正的容貌。
原来在舞台上抚琴的蒙面美人,竟然是一个男人!
被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我,忽然想起和他对视的瞬间,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全然不是昔日在武当山遇见的女子。
那一瞬间,我也才猛然明白过来。此时此刻,半江楼的槿月根本不是槿月,而是风、花、雪、月四大杀手之一的风浅!还是说,槿月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个男人呢?
此后,屋内几人便压低了声音,看样子像是开始交待起了正事。
我和涑兰隔得远,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可往细了听去,却不甚分明,只模糊听出来,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竟好像是朝廷的人。
这么一想,我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牵扯到朝廷的话,这里面可就深了。
为了不被发现,即便听不真切,我和涑兰也不敢贸然上前,待那为首的男子走后,屋子里紧绷的氛围总算轻松了下来。
原本还低眉顺眼的黑衣女子,忽然叹息一声,冷冷道:“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要是回来了,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风浅不知为何有些情绪不稳,冷冰冰道:“主人带着她走了,却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如今御景山庄大变天,谁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主人?带着走了?
我脑子忽然白光一闪,心想:难道他们说的是白莫寅和美人姐姐?
可是,美人姐姐能被称为魔鬼吗?
更奇怪的是,这句话好像戳中了黑衣女人的痛点,她忽然恨恨道:“御景山庄出事了,主人走了说得通,槿月也跟着去,半江楼一大堆事情没处理干净,淑娘跟吴崖子闹得满城风雨,抓不到他们不说,如今这里又接连死人,今日更是连唐门的人也混了进来。怎么?咱们这里的事儿就没人管了?”
这一大堆的抱怨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看明白了,那就是这个黑衣女子,看起来冷冰冰的,骨子里却是个暴脾气,没什么心机。
风浅似乎跟这个女人不大对盘,反击道:“这些事有几件跟我们相关的?交给他们的人去做便是了,你着急个什么劲儿?怎么,难不成你一个女人,还想立了功进朝廷做个一官半职不成?”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只是替主人担心,毕竟半江楼里的人,没几个信得过的。”黑衣女子也寸步不让,说话毫不留情。
“我看你们都少说两句话。”一直沉默的男子出声了,“眼下他们不在,我们各自把各自的事情做好,把上面的安排执行好,便算完成任务,争吵其他没有意义。”
黑衣女子对他还是相对敬重些,立马偃旗息鼓。
说到这里,他们显然已经要出来了,我和涑兰怕被发现,赶紧使出轻功离开。
逃出来的路上,发现阁楼里不知为何多了不少人,好像是接客的姑娘们都回来休息了似的。转念一想,大抵是槿月登台之后,大部分客人已经满意离去,一时间楼里空了不少,姑娘们就回来休息来了。
于是,我和涑兰躲到一颗树后,整理好衣衫,光明正大地走在院子里,才几步,竟然撞见了莺儿。
莺儿瞪大了眼睛,道:“姑娘怎的来这里了?”
我这才瞧见抱着琴的莺儿迎面走来,见我和涑兰出现,带着一脸诧异。我知道这姑娘单纯,遂打着哈哈说道:“不小心迷路了,你快些带我出去吧。”
莺儿忙道:“姑娘可千万别在这里乱逛,这里有些地方不是外人能进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引我们往外走。
我和涑兰乐得高兴,乖乖跟在她后面,眼睛却四处打量。
半江楼,七星阁,一个是全天下最知名的青楼,一个是全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这两者共在一处,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关联呢?
莺儿忽然道:“客官不是想见莲衣姑娘么,她方才回来了。”
我一愣,耽搁这么会儿功夫,倒是把想见的人等到了。连忙说:“那你快带我去。”
莺儿点头,捂嘴偷偷笑道:“也是姑娘运气好,莲衣已经约了客人,不过是在半个时辰后了,加上梳妆打扮的时间,能腾出一炷香的时间见见姑娘呢。你跟着我去外面坐会儿,我去领她来,与姑娘见上一面。”
涑兰嗤笑一声道:“这话说的,难不成这莲衣比槿月架子还大,咱们见她一面,还得她从百忙中腾出时间?”
这话呛得莺儿一脸尴尬,我心知这丫头单纯善良,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连忙道:“没事没事,反正也只是见她一面,问她几件事情,本也不需要多少时间,正巧呢。”
涑兰晃着悠悠碎步,不再吱声了。
好在遇到莺儿这个单纯的,之前又见过我们,便很是信任,一路带我们穿过花园离开了内院,竟然也没有追求其他。
若是被旁人碰上,保不齐又是一番纠缠。
这厢回了大堂,还是坐回了之前的位置,原本场子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尽数散去,仍有客人楼内吃喝,但已然平淡了许多,回归到一种热闹又不至于沸腾的常态。
莺儿陪我和涑兰入了坐,不过片刻,便引了一名红衣女子前来。
她蒙着面纱,眼睛含笑,一双眼眸似水,比之槿月的清雅大气,多了一分绚丽姿色。
瞧见我时,眼神并无任何诧异,柔柔一笑:“莲衣见过两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