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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静谧, 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惊慌一片!
大殿上的多是官眷女子, 本就胆小些, 如今瞧见这兵戈相向, 楚王又被当胸一箭“射杀”, 让人如何不慌?
霍云岚反应快些,伸手就把福团抱回到怀里, 把他的脸摁在自己的肩头, 以防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小娃娃看到。
福团也乖, 他似乎能感觉到霍云岚的紧张,这会儿虽然被摁的有些不舒服,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好, 一点声音都没出。
留下护卫霍云岚的沈山则是快步上前, 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因着入宫不能带配剑,他便掰了个桌子腿,往前两步, 直接挡在了霍云岚面前,
霍云岚的眼睛则是看向台上。
在那里,已经有宫人将楚王团团围住, 瑶华夫人更是面色苍白的紧紧抱住楚王,动也不敢动, 脸上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只是因为人太多,霍云岚根本看不到楚王伤势如何。
随后她便把视线落到了正迈步入殿的人身上。
这人霍云岚见过,便是之前佯装被朱家蛊惑发起宫变的白鹰卫上将军史元洲。
不同的是, 之前那次是佯攻,配合演戏罢了,可这次史将军似乎是要假戏真做,实实在在的把之前没有做完的事情补上。
而在四王子跟着上殿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个是楚王四子,一个是四王子母族,还当胸给楚王来了一箭,逼宫之事板上钉钉。
霍云岚往后退了退,尽量保护自己,心里却是天马行空的想着——
王宫确实不是个好来的地方。
两次夜宴,两次麻烦,一次比一次严重,怕是自己以后连王宫的门都不想进了。
而在场的受邀官眷也多是高门贵女出身,霍云岚能想到的她们自然也能想到,可是谁也不敢开口。
独独只有萧淑华拍案而起,甚至一脚踢翻了桌子,厉声道:“老四,你这是弑君弑父!”
四王子闻言,看向了萧淑华。
他素来低调,在三王子有荣光五王子有恩宠的时候,四王子常常被人忽略。
但是身为楚王之子,有谁是真的愿意甘于平庸呢?
可四王子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
朱王后害死了先王后嫡出的二王子,又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了自己养育的三王子,底下的弟弟们又太小,真的留下有一争之力的便是自己和萧明远。
可老五有宠有权,就连大公主都与他过往甚密。
反观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和五王子不同的是,萧明远想要争,就去楚王面前争取表现的机会,无论是外出巡漕运,还是在衙门里领差事,一步一步都走得稳固坚实。
四王子想的就只是直接把位子抢过来,就万事大吉。
他也知道自己本事不济,明白现在做的事情哪怕成了也要被口诛笔伐,但他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结果现在被大公主直接戳破,四王子只觉得面上无光,羞愤异常,立刻上前要和大公主理论。
史元洲一把拉住了他。
其实史将军很明白,自己这个做王子的外甥性子懦弱,才能平庸,当王上是绝对不够格的。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脾气,若是他真的能成事,到时候必然是要依靠外戚力量。
届时,史家便能一跃成为高门大户,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史元洲行了一步险棋,借着朱家倾颓、魏临出征之际,带着四王子来逼宫了。
可史元洲能指使人刺杀楚王,却不愿碰面前这位大公主一分一毫。
楚王倒了,再立新的便是。
但萧淑华靠着先后娘家的势力,与都城里的不少高门都有相处,很多高门大户都把自己的产业交给萧淑华这位既不担心前程也不担心荣宠的公主殿下身上。
碰了萧淑华,还不知道多少人排队要跟他们算账。
他压低声音对着四王子道:“公主出身高贵,背后有不知道多少高门大户支持,手上握有权柄,轻易招惹不得,忍忍吧。”
四王子立刻想起长姐从小到大做的那些嚣张事情,又看了看萧淑华已经握在手上的鞭子,立刻怂了,往旁边挪了挪步子,站在史元洲背后一言不发。
这模样看的萧淑华更来气,骂道:“废物点心,父王怎么有你这样孬种的儿子。”
而史元洲则是只当没听到,正了正神色,对着高台上生死不知的楚王道:“王上万岁,功绩可比日月,只是王上年岁已老,身有旧疾,且性情大变,恐不能执掌朝纲,还请王上另立新君,以保我楚国千秋功业。”
此话一出,萧淑华就是一鞭子挥出!
直接抽在了史元洲身上,哪怕有甲胄挡着,可是萧淑华的力气实在是大,硬抗也觉得疼。
史元洲怒极:“你……”
萧淑华可不怕他,哪怕面前侍卫刀剑寒光闪闪,大公主依然傲然而立,冷声道:“少说废话,怎么,坐到这一步还想把脑袋缩回去?我没记错的话,史大人属马的,怎么改属乌龟了?”
一句话,不少慌乱的女眷都忍不住抿紧嘴巴。
想笑,可又觉得这种场面里笑不合适,更何况王上生死未名,只能强忍回去。
史元洲却觉得胜券在握,又忌惮大公主背后势力,便想着和她辩驳一番。
大公主却没那么多计较,加上她活得素来自在,也没什么女儿家的顾忌矜持,想说什么说什么。
偏就是这样用高贵的语气说出来的恶毒话最为扎人。
而在两人唇枪舌剑时,霍云岚并没细听,她知道大公主在拖时间想要寻求变通,至于史大人为什么配合,只能说脑子是个好东西,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
趁着这个时候,霍云岚一手抱紧福团,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了自己带入宫的锦囊。
打开来,就瞧见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被布帛紧紧包裹的玉珏,另一个是一张纸条。
展开来,上面是魏临的字迹。
‘若宫中有变,莫要惊慌,王上心有成算,可用此信物寻求五殿下庇护。’
霍云岚看完,心里登时一松。
怪不得宫中侍卫如此容易就被史元洲收买,怪不得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一切又是早早盘算好的,楚王搭好了戏台,就等着人来唱戏了。
史元洲和四王子这会儿想来还不知道,他们成了粉墨登场的戏子,唯一的观众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但是霍云岚很快便想到,纵然一切都是算计,可是楚王那当胸一箭又是如何解释?
莫不是,出了岔子?
而此时,萧明远也紧握拳头,眼睛赤红的往台上看。
楚王有意试探四王子和他的事情,萧明远早就知道,并不是魏临故意泄露天机,而是萧明远从大公主那里知道,魏临早在一个月前就攻下了齐国都城。
战报却迟到了二十多天。
若不是魏家军里出了内鬼,就是魏临故意为之。
萧明远时刻警醒,一直到此次夜宴之前,他看到宫内侍卫统领出入王宫,便有了猜测。
故而这次,萧明远是带了最精锐的护卫来的。
楚王想要试探他们的忠心,那自己就要做最忠诚的臣子,最温顺的儿郎。
但现在事情有变。
并不是说楚王的安排出了差错,而是楚王出了差错。
若是楚王安全,那么这会儿五王子就要冲出去保护父王,并且大骂四王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骂的越狠越好。
可现在楚王生死不知,自己带来的护卫到底是护卫王上,还是直接明火执仗灭掉四王子免除后患,然后稳固地位?
不同的选择,带来的便是不同的结果,行差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萧明远心中固然担心自家父王,但是他更担心自己的未来。
有些事,非黑即白,根本没有二次选择的机会。
霍云岚在看到萧明远脸色涨红眼睛充血的模样时,便猜到了七八分。
并不是她在朝堂争端上多有天分,而是因为霍云岚早就知道魏临与五王子交好,既如此,如今这千载难逢清君侧的机会,没理由不把握。
想来五王子担心的和自己担心的一样。
于是,霍云岚又看向了台上。
这一次她瞧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楚王还是被团团围住,依然瞧不清,但是霍云岚却看到瑶华夫人已经没了刚刚的满面泪痕,虽然用帕子掩着半张脸面,似乎是哀伤过度,但是那双眼睛里带出来的分明是兴味的光芒。
这是看戏呢。
之前霍云岚就和伍氏说过,瑶华夫人的荣宠皆来自于楚王一人,且两人伉俪情深,在宫廷内院难得有这样的真情,若是楚王真的有性命之忧,她没理由这般自在。
楚王定然无事。
霍云岚立刻有了决断,她将玉珏外头的布帛扯掉,而后将玉珏直接挂在福团颈子上,然后便抱着自家娃娃,快步走到了大公主身后。
这个位置就在高台之前,换句话说,霍云岚站到了楚王一侧。
这番动作并不显眼,不少女眷都为了寻求庇佑往楚王那边靠拢,毕竟比起刀剑寒光的大殿,有不少宫人护卫的高台还是更有安全感的。
可萧明远看到了默默跟在霍云岚身后蹭光环的安顺县主萧成君,也就瞧见霍云岚,同样看到了福团颈子上的玉珏。
他是何等聪明人,顷刻间就明白了缘由。
于是,萧明远不再有半分犹豫,也跟着踹翻桌子,大步上前,开口便是喝骂!
不仅骂,而且骂的头头是道,比大公主的狠太多。
而且萧明远放了话:“就算我血溅当场,也不会由着你这样目无君父的东西嚣张。”
这番变化让史元洲和四王子懵了,尤其是四王子,脸上立刻变颜变色。
不敢动大公主,还不敢动你?
于是,四王子回头,用尽力气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把他绑了!”
这话听着响亮,但是那些侍卫却没有一个动作的,哪怕是史元洲带进宫来的士兵也犹豫之后没有轻易动作。
四王子愣住,脸涨得通红:“怎么,都聋了吗?我让你们把他绑了,你们……”
“来人。”
这时候,有声音从高台上响起。
四王子和史元洲都熟悉这声音,震惊的看过去。
便瞧见宫人散开,楚王在瑶华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那张虽然有些岁月痕迹却依然相貌堂堂的脸上一片平静。
而后,他的手随意的把箭取下来。
众人很清楚的看到那箭根本没有箭头,莫说杀人了,就连楚王身上的锦衣都没有丝毫破损!
四王子还不知道作何反应,但史元洲已经反应过来。
他目眦尽裂,扭头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参将:“你叛我!”
参将叹了口气,先把从史元洲那里偷来的兵符交给身边人,而后拔出长剑,对着史元洲道:“将军,大势已去,收手吧,属下自知对不起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史元洲想动手,可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刚才还把刀尖对着楚王的侍卫一拥而上,直接把史元洲给摁在了地上!
同样,他们丝毫没管四王子的尊贵,同样制住,而且比对待史元洲还不客气。
这时候就听有人来报:“王上大喜,魏将军攻破齐国都城,齐王薨逝,王子公主尽数带回,如今魏将军正驻扎在城郊,尽听王上差遣!”
此话一出,大殿内立刻热闹起来。
破都城,灭王族,换言之,楚国这是把齐国给打下来了!
从此以后,两国归一,这简直是惊天胜仗!
而萧淑华此刻也明白原委,心里松快,脸上就有了笑,回头对着霍云岚道:“恭喜,魏将军这次八成是可以给你请个诰命回来了。”
霍云岚下意识地道谢回礼,而后,便明白魏临和楚王这是里应外合。
可是再多的念头都被表哥要回来这事儿给压了下去,满心只有喜意。
霍云岚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小东西,你爹爹果然信守承诺,说要回来亲眼瞧着你出生,这不就回来了?”
而后面的事情便不是霍云岚关心的了。
史元洲众叛亲离,就连最亲近的参将都早早被楚王收服叛了他,可以说整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史将军和四王子在专心致志搞宫变,其他人不是看客,就是陪着演戏。
至于四王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霍云岚离开大殿时,那人已经有些状似疯癫。
待她走出宫门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上了大公主的马车。
虽然这次楚王对于史家打算早有洞悉,但是都城里还是有些人心惶惶,寻常百姓不知王宫内院发生的事情,只知道城内外有兵戈之声,这让他们难免有些慌乱。
萧淑华看重霍云岚,怕路上出岔子,便让霍云岚和福团先和自己回公主府,待明日事情稍稍平息再回归德将军府。
好在伍氏是个心大的,在大殿上时自然害怕,可现在已经镇定如常,对着霍云岚道:“殿下说得对,弟妹你如今双身子,还是要谨慎些好,家里有我和大嫂嫂呢,尽管放心。”
沈山也抱拳拱手:“属下定然看紧门户。”
霍云岚也不推脱,点了点头,和伍氏又叮嘱了几句后就抱着福团坐到了大公主的马车上。
萧淑华的车驾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无论寻常人家再有钱财,在马车上花的心思再多,可到底不能逾制,萧淑华就不同了,她是王族大公主,除了楚王没人管得住她,这马车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安全怎么来。
车舆里不单单有垫子矮桌,甚至还有张可以躺上去的软榻,点着香薰炉子,四周围装饰精细,而在马车前行时,车舆里竟然是半分晃动都感觉不到。
霍云岚脸上露出了些惊叹:“当真是好手艺。”
萧淑华随手拿起一盏茶,直接浇到了香炉里,她也不知道熏香对有孕之人好还是不好,左右小心些总没坏处,省的这氤氲香气坏了霍云岚的身子。
至于里面的香料是否名贵,大公主半点不在乎。
比这好的她有的是,她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而后萧淑华才看向霍云岚,笑着道:“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把工匠介绍给你,他的手艺是祖传的,给我父王也做过不少精巧物件。”
霍云岚一听便知道这是王室工匠,所制东西想来也只有王族可用。
自家就算想要用也是够不上的。
正要婉拒,便听萧淑华接着道:“云岚也不用急,想来过不了多少时日,魏将军便能高升,到时候王上御赐车驾以示恩典的时候,我去提一提也就是了。”
霍云岚读的书多,虽说不至于百事百通,但是从书册上是能了解不少的。
就像现在,她心里清楚,车驾不单单是代步工具,这和轿辇一样,都是显示地位和身份的工具,而王上也不会轻易恩赐。
除非,官拜一品二品大员,或者得封爵位。
霍云岚微抿嘴唇,露出一抹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已经熟睡的福团,轻声道:“承公主贵言。”
萧淑华见她通透,脸上也笑起来,有些感慨:“魏将军到底是多有福气,才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
霍云岚则是耳尖微红,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能嫁给他,才是我的福气。”
这时候,马车到了公主府外的街巷,没有停顿就直接行进府内。
因着今日这番折腾,霍云岚实在觉得倦怠的很,大公主也体恤,并未同她说什么话,只管安排人带她去了厢房内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霍云岚刚一醒来,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公主府这样的宅院里,下人行走都是格外规矩的,除了在需要时候会提前出些动静外,其他时候半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如今脚步声竟是如此杂乱,只会因为府内进了外人。
大抵是因为昨晚夜宴上的意外,霍云岚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抱紧身边还睡得四仰八叉的胖儿子,伸手拉开了床帐,一眼就看到了正端着水盆进来的苏婆子。
见霍云岚醒了,苏婆子赶忙撂下水盆,走过去给她腰后塞了个软枕,嘴里道:“夫人可要现在洗漱?殿下让人备了萝卜汤圆,给夫人盛好晾着,现在正好入口。”
霍云岚还没说话,福团就先哼唧起来。
对小家伙来说,天大地大都比不上吃饭睡觉。
到了吃饭的时候,一点不剩,到了睡觉的时候,雷打不醒。
寻常自然没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拨弄他,不过刚刚霍云岚把福团抱起来的动作有些大,小家伙的眼睛缓缓张开,眼睛里还有些没睡醒的茫然。
等发觉自己被吵醒了,福团张开嘴巴就要哭,一对乌溜溜的眸子里都冒了水光。
可是等他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是自家娘亲后,福团就把差点要出口的哭闹给咽了回去。
福团旁的没记住,就记住娘亲身子金贵不能闹她。
这是当初魏临用奶糕哄着他牢牢记下的结果。
于是这会儿福团就只是脸上委屈,嘴巴瘪着,肉嘟嘟的脸蛋都鼓了起来。
霍云岚瞧着就心疼,赶忙温声细语的哄着,又亲又柔的,总算让小家伙的眉头舒解,吧唧吧唧嘴,又沉沉睡去。
这时候霍云岚才想起来问:“外头是怎么了,有谁来了吗?”
苏婆子一听就满面笑意,回道:“是将军,王上派叶宰相去城外相迎,将军入宫受赏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接夫人回家了。”
霍云岚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
因着动作太大,福团差点从他怀里轱辘下去。
霍云岚赶忙把小家伙抱紧些,又亲了亲,见福团没醒,便松了口气,重新看向苏婆子道:“将军来了怎么不早叫醒我?”
“将军说不让打扰夫人安睡。”
霍云岚一听,脸上的笑就止不住。
她立刻就想要起身去找魏临。
纵然这次魏临离开的时间比上次短很多,可是霍云岚对他的想念却是与日俱增。
之前新婚不久就分别,她是想的,可也只是想,毕竟没有生活多长时间,日子有他没他一样过,霍云岚不至于时时惦记。
可这次不同,两人都把对方融进了自己的生活,夏天他会给自己扇风,冬天他会给自己暖脚,无微不至的亲近成了习惯,再想要适应没有魏临的日子便显得有些难过了。
古人曾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之前觉得这不过是为了抒情的夸张,如今想来,竟是真的。
不过霍云岚还没下床,便是理智回笼。
低头瞧了瞧身上的亵衣,还有披散下来的乌丝,将军夫人脸上微热,轻声道:“先洗漱吧,梳个倾髻,仔细些。”
苏婆子闻言,笑着道:“夫人可是许久不曾梳花式了。”
霍云岚抿唇一笑。
之前是觉得麻烦,加上怀着孩儿,也就懒得折腾。
可如今心上人得胜归来,她总要收拾利落些才好。
女为悦己者容,不外如是。
而在霍云岚梳洗之时,魏临正在前厅正襟危坐,面前便是大公主和五王子。
萧明远同样是一大早就到了大公主府上。
昨夜他被楚王留在宫中,不少人都觉得他要有大前程,可只有萧明远自己知道,楚王只是和他闲话家常,然后叮嘱他好生休息,而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萧明远也不好上赶着凑近,加上这是自家父王体恤,他不好拂了面子,无论困不困都要好好躺上一夜才好。
结果还真的睡了过去,一觉天明。
探听了一下,自有人把一连串的决断告诉他。
与之前的三王子不同,这次四王子和史家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且四王子根本没有三王子的识时务,把自己的野心和愚蠢暴露的彻彻底底。
事情已经传遍都城,压是压不下去了。
楚王倒也果决,先把史元洲关进死牢,严加看守,并且圈了史家,准备挨个审问,竟是比当初对待朱家还严厉些。
史元洲的白鹰卫被归于朝内一位老将军,越衡为辅,今日就要下明旨。
对萧明远,楚王只说他忠心,孝顺,旁的并没什么。
听起来都是好话,可五殿下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便来寻萧淑华,恰巧碰到来接霍云岚的魏临。
既然见了面,萧明远便笑着道:“恭喜魏将军大胜而归,这次齐国怕是熬不住了。”
战报里说得清楚,魏临带着人连战连捷,之前放归齐国降将果然收效甚好,齐王不信任手下的精兵良将,开始大肆提拔近臣,只是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的官员如何能面对刀山血海的战场?说一败涂地都是轻的,有些甚至看到魏家军掉头就跑,拦都拦不住。
越衡原本是齐国将军,认识的人也不少,他主动提出要大肆宣扬自己现在在楚国地位。
齐国守将一看,这越小将军投降以后还能过好日子,那还等什么。
不少根本没有抵抗,直接大开城门以示归顺。
魏临就这样打到了齐国都城,甚至冲进齐国王宫,越衡手刃齐国国君,但为了示意仁德,放过了齐王妃嫔和子女,离开时也没有动齐国都城的百姓。
就是在走之前,让有齐国口音的兵卒满大街的嚷嚷楚国的好处,喊了足足三天才离开。
这些魏临都写在了战报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处处都透着心机。
现下听五王子提起战事,魏临不自觉地严肃了神情,回道:“仰仗王上恩典,祖宗庇佑,此次算是得胜还朝,只是之后的事情还要王上决断。”
萧明远没说话,反倒是萧淑华笑了笑,道:“将军分明已经决断过了。”
杀了齐王,便使得齐国群龙无首。
在齐国都城里大加宣扬楚国好处,这样等以后楚国接受齐国城池时,收到的阻碍也会少些。
将王子公主尽数带回,便是给楚王一个机会,从其中挑选一个好拿捏的,封个爵位,留在都城里养着以示恩德。
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可不单单是打仗好就能做成的,还要好脑子。
魏临能听懂萧淑华的意思,不过如今三人同坐一条船,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于是魏临便缓声道:“计策多是徐左两位先生出的,越小将军也很有本事,我自不敢居功。”
听话音,萧明远便道:“你要给身边的军师向父王讨官位?”
魏临点点头。
“徐先生还好,可我记得左先生容貌有损,怕是不容易。”
魏临没多说什么,面上谢过五殿下提醒,心里想着,有瑶华夫人在,不怕王上不同意。
虽说历史上总说美色误国,可终究昏庸的都是男子。
时不时的用用枕边风还是挺方便的。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殿下,将军夫人来了。”
此话一出,刚刚还坐姿端正的魏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把萧明远吓了一跳,差点要从腰间拔刀。
萧淑华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声道:“五弟放心吧,魏将军这是和夫人伉俪情深,你还小,不懂得。”
萧明远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坐了回去,道:“就快懂了。”
萧淑华笑眯眯看他:“你说什么?”
萧明远眼神游移,小声道:“没什么的。”
而此时魏临根本听不见旁的声音,甚至看不到旁的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娘子。
之前为了配合楚王计谋,故而他虽然到了都城外,却不能回家,在城郊眼巴巴的往都城看了三天。
都说近乡情怯,对人也是如此。
之前离得远,知道见不到,所以也就是想想,并不着急。
可是都到了都城却不让他找娘子,魏临便觉得自己的心都架在火上烤一般。
如今可算是见到了,魏将军恨不得直接把娘子抱到怀里,仔仔细细地告诉她自己这些日子的思念,最好说一句亲一下,把这几个月的都补回来才好。
好在霍云岚隆起的肚子让魏临理智回笼,他脚步一顿,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帮霍云岚紧了紧披风带子,嘴里的声音轻而又轻:“这么早出门,冷不冷?这娃娃晚上闹你没有?乖不乖?”
魏临问的是霍云岚肚子里那个,可是被苏婆子抱着的福团听到,立刻昂着下巴,脆声道:“不闹,福团乖乖!”
魏将军看都没看他,随手揉了小家伙脑袋一把,敷衍道:“好好好,你乖,我知道了。”
福团却是鼓着脸,直接朝魏临道:“嗲嗲坏!”
魏临一愣,这才看向福团,着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儿子了。
霍云岚能猜到些,便把刚刚带过来的奶糕掰了一块喂给他,温声道:“你之前答应过的,忘了?福团乖就给奶糕吃。”说着,霍云岚笑着看他,“他早上被吵醒以后就没睡多久,现下脾气正不好呢,等下哄哄他,这么小的孩子如今还能认得你已是不错,多夸两句。”
魏临听出潜台词,立刻道:“娘子放心,这一仗打得漂亮,想来三五年内无战事了。”
说完,魏临还想给霍云岚分析一下如今的战局。
霍云岚却没想听,只管挽住了魏临的胳膊,轻声道:“有话,我们回家说,我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你的,这会儿还是不要叨扰公主和王子的好。”
魏临终于想起来身后还有两位贵人,转身去看,就发现大公主和五殿下脸上都挂着类似的笑容。
带着些欣慰,带着些祝福,又带着些羡慕。
一直站在一旁没开口的郑四安默默地看了一眼,又默默地低头。
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可不就是被秀一脸却不能说只能憋着的意思么?
只是区别是,自己被秀习惯了,如今已经百炼成钢。
而后魏临便和霍云岚一道和大公主请辞,萧淑华自知道他们还有不少体己话说,便道:“早些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们了。”
魏侧着头看看霍云岚,故意道:“衙门里其实还有不少事儿呢,等下我和两位军师自是要去瞧瞧。”
萧淑华对魏临的去处不关心,只管笑着点头,这耳朵进那耳朵出。
倒是萧明远上了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看看魏临,严肃道:“既然有事,将军还是仔细些好,徐先生也是要攒功劳的,还有左先生。”
魏临应了一声,而后便和霍云岚先去昨日暂住的厢房,把东西收拾干净。
因着怀着一个,还带着一个,故而霍云岚出来进去都有不少物件,现下都在厢房里摆着,还是要花时间整理下的。
而此时在前厅内,萧明远并未立刻离开。
他撂了茶盏,轻声问道:“阿姐昨日我早早就去睡了,不知父王如何?”
萧淑华让人把鹞子提来,这会儿慢悠悠的逗弄着,闻言便道:“一切都好,还问了不少你的事情。”
萧明远听了,有些欲言又止。
而大公主何等通透人,根本不用他说话,便直接道:“父王坐拥江山,想要终成可爱的儿子怎么都能养的出,可他胸有大志,自然希望儿女都有出息都有本事,能有真心最好,就算没有,只要能让楚国强盛,旁的也不在意。”
萧明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萧淑华。
可萧淑华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面肆无忌惮的拿着小木棍轻轻敲鹞子的小脑袋,一面道:“想要成大事,心机,手段,决策,缺一不可。三弟空有聪慧却被母亲耽误,四弟蠢钝如猪不提也罢,如今看来,还是你最合适。”说着,萧淑华扭头看向萧明远,笑道,“会演也是本事。”
这话说的明白,萧明远知道,自家阿姐定然是在父王面前美言了。
而能把一切看得这般清楚透彻,着实厉害。
萧明远由衷感慨:“若是阿姐是男儿便好了。”
萧淑华则是扬起嘴角,声音平顺:“得了吧,我如今日子过得自在逍遥,可莫要给我找事,那位置底下可是带刺的,光是天不亮就上朝就难受的很,也就你们乐意抢,况且……”声音微顿,再开口已是带了一丝轻笑,“假使我是儿郎,现下你我怎会如此恳谈?”
不打个头破血流才怪。
萧明远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后,萧明远并未久留,而是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很快,魏临就带着妻儿回来和大公主告辞。
萧淑华拿着布巾把鹞子盖住,而后道:“将军公务繁忙,莫要让云岚久等才好。”
“是,谢公主体恤。”
魏临应了一声,看似郑重其事,可是霍云岚最是知道这人的心思,就是故意说话逗自己呢,出门。
魏将军笑着扶住她,道:“娘子如今身子贵重,可不敢乱动,我扶着你,娘子来吧。”
霍云岚笑着横了他一眼,两人便上马车,根本连衙门都没经过,径直的回了归德将军府。
原本跟在魏临身边形影不离的两位军师也没有回衙门,搭伴往家里走。
因着徐承平的家就在左家宅院边上,寻常两人都是同进同出,这会儿也是一样。
经过了几个月的战场历练,徐承平与左鸿文的关系越发好了,这会儿徐先生双手揣袖,说起话来便更为随意:“好不容易回来,你该去和施家姑娘报个平安,人家八成早早就等着你了。”
不同于徐承平的闲散,左鸿文一袭青衫,走起路来如松如竹,说话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五儿给我递了信,说她娘亲对她看管越加严了,轻易出不得门。”
“为何?”
“自然是瞧上了高门子弟想要结亲,正在游说她。”
徐承平不由得惊讶:“这么急,是谁?”
左鸿文扶了扶面具,嘴角含笑,语气温和:“那人徐兄你也认识,便是叶宰相的小郎君,叶瑜参将。”
徐承平:……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徐承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瞧着左鸿文的笑容过于温和,徐承平很担心明日叶小郎君的生命安全,便劝道:“不过是施家剃头担子一头热,莫要放在心上,有瑶华夫人在,施家姑娘不会被随随便便嫁掉的,叶参将大概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所以就别折腾他了。
小郎君本来就傻乎乎的,万一折腾坏了以后可怎么办。
左鸿文则是轻声道:“我要上进些,这话是真的,将军要给你我邀功,想来未来也能走仕途之路,既如此,我总要搏个前程出来,不能让五儿委屈。”
徐承平看他:“这话当真?”
左鸿文点头:“当真。”
徐承平不由的笑道:“回头要给魏二爷报喜。”当初魏诚费尽心思都只是让左鸿文去了死志,如今施五姑娘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左鸿文振作起来。
情之一字确实奥妙非凡。
这时候,两人已经行到左家门前。
左鸿文温和道:“徐兄可要来我家吃盏茶?”
徐承平摆摆手,回道:“不了,想着我家小妹应该在家中等我,总不好让她等太久。”
因着与徐承平关系好,左鸿文对着徐环儿也有几分爱护,立刻不再劝,和徐承平拱了拱手后便推门回家。
而门关上后,徐先生直接一撩袍子前襟,大步朝着自家跑去。
好在两家离得不远,不然徐承平这样文弱的身子骨,怕是要累坏了。
他跑到徐家门前,先扶着墙喘了阵,调匀了呼吸才抬头。
一眼便看到门前停着将军府马车,徐承平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小妹果然在家等自己呢。
脸上露出笑容,徐承平走上前,伸手就要推门。
可门刚开了条缝,里面就有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传出:“这个是我送你的,你收下便是。”
徐承平脚步一顿,手像是黏在门板上一样,一动不动。
家里来客人了?
随后,就听徐环儿的声音响起:“不成,你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你是,以前是小物件,收下我也有能还给你的,但这个金贵得很,我没有能送还给你的东西,收不得的。”
徐承平眉头紧皱。
这是,朋友?
不对,听着意思,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已经给自家妹妹送不少东西。
什么朋友,分明是狼子野心!
少年声音微顿,而后缓缓响起:“若我只想送你呢?”
“什么?”
徐承平心里一紧,便要推门而入。
而在此时,就听少年道:“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徐承平:……?!
作者有话要说:萧明远:大舅子
徐承平:……呸,闭嘴!我刀呢!刀呢!小兔崽子你等着!
萧明远:那个,大舅子,还是谨言慎行吧,你这把我爹也骂了,算是冒犯君上啊
徐承平:凸=a=凸
=w=
大章,我,厉害,嗯!
下面是可以看看也可以跳过的小科普——
1、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车遥遥篇》宋,范成大,大意为:期待那十五月圆盈满时,你我星月皎洁辉映成天之佳偶。(徐先生:我刀呢!)
2、萝卜汤圆:萝卜刨丝滚熟,微干,加葱酱拌之,放粉团中作馅,再用麻油灼之。汤滚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