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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说话时脸上一派坦然,其实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自家娘子是个有学问的,哪怕霍云岚不止一次说她不是才女,也没有魏临想的那么优秀,可是魏临是亲眼见过娘子的本事的。
读书多,记性好,还会管账,温柔的时候软的像水,可要是凶起来……她拿着匕首隔着帘子捅人的模样魏临一直没忘记过。
他喜欢这样的娘子,越相处越喜欢,到现在已经是捧在心尖尖上了。
正因如此,魏临很想对她好些,更好些。
之前霍云岚说起过年的事情时,魏临就在想着怎么让表妹欢喜,可他以前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遇到霍云岚以后,魏大人已经挖掘出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小心,让他一朝之内学会哄姑娘的法子也是强人所难。
于是魏临就一直记挂着这事儿,从回来就开始想,吃饭想,沐浴想,互相交流学习经验的时候……太忙了没想起来,可是等霍云岚睡下了以后他还在想。
最终魏临也就只想到了写福字这么一个法子,于是他半夜三更爬起来,悄悄的取出了红纸,万分小心的裁好,然后挖空心思开始写。
对联上的词儿,是从后面的书本上抄的。
不过对联自己想不出词儿,福字便多写一些,让娘子随便贴也挺好。
见霍云岚不言语,魏临不由得道:“我想着,给你把对联和福字都写出来,这么多应该够用了。”
霍云岚依然没说话,只是一张张的翻看着他写的福字,纤细指尖轻巧的把它们拢到一处,而后伸出手臂挂在了男人的脖颈上,笑脸盈盈。
这人总是会在意她说的话,哪怕是小事也会记在心里。
霍云岚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下,轻声道:“怎么办,你还没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分明更亲密的事也做过,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耳鬓厮磨,却能让骁勇善战的魏大人红了耳廓。
他在心里想着,以前自己是个不求官职高低的,但以后要多努努力,早日爬上去,才好把娘子接到身边。
如今的校尉官身,随侍亲卫不够多,总要等拿到四品或者更高的官阶才能多些亲卫,也要准备宅子,到那时候再把娘子接到身边。
一个人的时候,日子就凑合着过了,可成亲后每天都像是沐浴在午后暖阳中,再让他回去面对孤单长夜就分外难熬。
霍云岚并没有发觉魏临的心思,左右她现在也睡不着,索性去把自己做的里衣取出来让魏临试试,还翻开来,露出衣襟里用素色锦缎和浅色丝线缝着的小荷包。
和包装着的是平安符,霍云岚叮嘱他洗衣裳的时候一定记得取下来。
魏临看着细密的针脚,没忍住,又凑了上去。
一直到晨光熹微时他们才重新躺下,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便起来让人套马车进了城。
其实这盘铺子的事情,魏临是让霍云岚自己拿主意的。
霍云岚却有心让他也跟着看看瞧瞧,不单单为了看铺子,也让两人能一道出门走走,哪怕只是坐在马车上说说话她都欢喜。
铺子的事情很快就敲定了,霍云岚也开始帮魏临准备行李。
这天一大早,徐承平就带着徐环儿来了。
“三少奶奶福安。”徐承平笑着行礼,徐环儿本来想要和往常那般扑倒霍云岚怀里说话,可见到自家哥哥这么郑重其事,她就顿了步子,也跟着福身下拜。
霍云岚忙撂下了手上的东西,笑着道:“徐先生不必多礼,”而后对着苏婆子道,“去把我新做的桂花糕拿些出来,环儿也一起去吧。”
苏婆子应了一声,带着徐环儿出门去了小厨房。
徐承平笑容温润,道了声谢,这才坐下,温声道:“这段日子承蒙三少奶奶照顾。”
霍云岚回道:“先生客气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霍云岚虽和徐承平没有过多交流,但从魏临口中也能猜出是个聪慧果决的。
今日上赶着找她,总不会是一时兴起。
徐承平也不绕弯子,声音恭顺:“不瞒三少奶奶,我已经决意追随大人为楚国尽忠,只是心里牵挂着的小妹环儿。此去凶吉尚未可知,环儿年纪尚小,还是个女娃,跟在我身边怕是多有不便,不知能否求三少奶奶将环儿留在身边?”
霍云岚对徐承平来托付妹妹并不意外。
徐环儿还是个半大孩子,战场上的打打杀杀确实不该让孩子瞧见,魏临尚且不放心把自家表妹带去,徐承平自然也舍不得徐环儿去受苦。
此事魏临之前就和霍云岚交过底,霍云岚对那个伶俐的小姑娘也颇为喜欢,自然应允:“徐先生放心,我定会好好照看环儿。”
徐承平对霍云岚长揖下拜。
他其实从不在乎什么天下,也不在意到底是谁最终能做了帝位,甚至不在乎自己性命,但他记挂小妹,也因为魏临夫妇对小妹的救命之恩让他愿意把忠诚交付出去。
能留在魏家自然好过去冒险,徐承平对霍云岚自然满心感激。
见霍云岚还在忙,徐承平没有多留,走的时候留下了徐环儿,只拎走了一个食盒。
刚出了院门,他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郑四安。
自从上次发现徐承平已经不会像是书里那样随便犯病后,郑四安对他的态度亲近很多,说起话来都轻快不少:“都办完了?”
徐承平笑了笑,一派君子如玉的模样:“是,劳烦把总记挂。”
郑四安的眼睛则是盯上了他手里的食盒:“这是……”
“三少奶奶让我带出来,说是给你我的,食盒还能装点别的东西捆在马鞍上带走。”徐承平说着就把食盒递了过去。
郑四安眼睛一亮,忙接过来看,就瞧见里面是一碟子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霍云岚做桂花糕的手艺一绝,甜而不腻,入口绵软,绝对是顶好吃的。
郑四安就拽着徐承平一起泡了热茶,将这碟子糕饼分吃了。
徐承平吃完就去收拾书册,郑四安则是瞧了瞧食盒,略想了想,便重新坐回去,把食盒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这种食盒都是薄薄一层,没什么不同的,可是这个比寻常的略重了些。
郑四安翻开,才瞧见在食盒底层撂着一块铜片。
这铜片并不是什么上好铜料,看着不值什么钱,胜在有分量,放在食盒底下能保证食盒不乱晃。
假如这食盒是别人送的,郑四安不会当回事儿。
但是这是三少奶奶送的……
郑四安想了想霍云岚那堪比带了主角光环一般的锦鲤运道,便郑重其事的拎着食盒进了屋,好好的保留起来。
两日匆匆而过,到了魏临离家的日子。
因着他们要骑马回去,不能带太多行李,魏临只在马鞍两边挂了两包行李,一包是霍云岚给他做的衣裳,另一包则是表妹做的糕饼。
除了桂花糕,还有耐储存的云片糕。
哪怕魏临并不爱吃甜,可这都是娘子心意,甜在心坎儿里的。
霍云岚一路送他到了十里亭,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可真的到了地方却没空感伤,而是紧着时间拉着魏临的手细细叮嘱:“去了不用记挂家里,我会照顾爹娘,我自己也会好好的。”
“行。”
“若是有时间就写信回来,没时间就算了,让人捎口信也行,先紧着你的事情做。”
“嗯。”
“还有,多多休息,好好用饭,齐楚交界之处湿气重,里衣要记得换,给你配的祛湿的药丸也要记得吃。”
“好。”
霍云岚觉得自己没什么想说的了,便抿了抿嘴角,昂头看着魏临:“相公就没有叮嘱我的吗?”
魏临并不是个善言谈的人,便低头瞧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湖水一样好看。
因着在外头,魏临忍住了没亲她,只是蹭了下她的额头,旁的想不起说什么,便把已经念叨了好些日子的愿望告诉了她:“娘子照顾好自己,我定然努力,早些来接你。”
霍云岚弯了弯嘴角:“好,我等着。”
这边两个依依惜别,那边一群形单影只。
徐承平虽是书生,可也是能骑马的,这会儿坐在马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不由得低声道:“少奶奶怎么像是嘱咐孩子似的?”
郑四安大概是被秀多了,此刻倒也淡定,闻言瞥了徐承平一眼,道:“这是夫妻情|趣,你不懂。”
徐承平回看郑四安,笑容温润:“把总就懂了?”
单身至今郑四安:……哼。
等送走了魏临,霍云岚的日子却没有空闲下来。
盘下了城里的食肆后,掌勺之事就交给了苏婆子的相公冯祥,在里面做伙计的则是苏婆子的女婿赵才,两人都是和魏家签了契的。
至于账目的事情每隔五天就要送过来,交给霍云岚过目。
因着食肆不大,两个人还算支应的过来,开始一个月没什么进项,霍云岚倒也不急。
眼瞅着要过年,霍云岚便让他们早早的做了腌菜和卤味,又和酒铺进了些米酒,不得不说冯祥的手艺确实不错,食肆的地方靠近渡口,客商不少,靠着这些从第二月就见了利钱。
年底的时候霍云岚给苏家封了红包,里面的钱是比利钱还多的。
苏婆子知道这些钱对霍云岚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主子显然是满意他们的,自然高兴,只是苏婆子下台阶时跌了腿,要在家里养阵子,是她女儿冯氏喜梅来领的赏。
霍云岚也不是一直忙活着食肆的事儿,常去房氏那里坐坐,或者是约着两个嫂嫂捶丸投壶,再不然就是聚在一起剪窗花,日子和气安稳。
魏临头一封信送来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贴年红的日子。
他写了好几封,有给爹娘的,有给兄弟的,还有一封很厚,是给霍云岚的。
因着过年,家里来往的人多,霍云岚没有立刻看信,只管塞在衣襟放好,准备等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瞧。
分明没有抱着暖炉,她却觉得心口热乎乎的。
房氏瞧三儿媳妇这样便知道她记挂三郎,怕她伤心,便宽慰道:“三郎说他吃好睡好,还得了赏,日子定是好过的。”
霍云岚其实心里并不难过,纵然会时常想他,但霍云岚更愿意把时间放到赚钱上,再不然陪着房氏去拜拜神佛,求个平安,并不像是话本里说的那样思念成疾以泪洗面。
因为她知道如今最紧要的是什么,与其天天念叨,还不如多做些事情,好好为了以后打算。
霍云岚便笑着道:“只要三郎安好,我就好了。”说着,霍云岚指了指门上的福字道,“这几张是之前相公写了,说要给娘贴的。”
房氏心里一乐,她最懂自家孩子,魏临那就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好的坏的都摆在脸上,从不懂的拐弯,只怕这些福字都是他留给云岚的。
不过哪怕知道这话是哄她的,房氏也爱听,因为这是儿媳妇的孝心,她自然不会戳破,只管好好收着,笑道:“那我可要多瞧瞧,三郎寻常可不爱写字儿,小时候因为不读书天天翻学堂的窗户跑出去玩,如今能写这么多字,当真难得。”
正在涂浆糊贴福字的徐环儿则是往屋里探了下头,小姑娘在这两个月里活泼了不少,声音都是脆生生的:“三少奶奶,这样贴正不正?”
霍云岚端详了下,觉得有些偏。
因着这些福字是魏临的手笔,霍云岚格外珍惜,生怕贴废了,便想起身近前端瞧。
可是刚一站起来,霍云岚便觉得脑袋晕,手撑着桌晃了晃。
徐环儿也顾不得贴福字,赶忙跑过来扶住她,房氏则是有些惊讶,问道:“这是怎么了?”
霍云岚扶着徐环儿的手缓了缓神,感觉舒服些,便道:“大抵是这几天有些累,吃的也少,今晚我早些睡就好,不妨事的。”
“还是要仔细些身子。”房氏让人把她扶着坐下,见霍云岚摆摆手拒了徐环儿递过来的栗糕多,房氏突然问道,“云岚,这个月癸水可来了?”
霍云岚先是摇头:“我癸水一向不准,两个月没来了。”而后就愣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房氏。
房氏脸上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立刻起身,招呼了婆子进来,道:“赶紧的,找个腿脚利索的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