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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天上有眼,便可以看到,在双方军队尚有一段距离时,站在巴、蜀两方第一排的人,就像是陡然受到了真空之力牵引一般,骤然合拢。各自手中的武器,刹那之间穿透了彼此的身躯。
战斗才刚一开始就是招招致命,毫无保留。
在视死如归的精神加持下,已经有了一定准备的巴族,与之前被突袭时的表现完全是两个物种。
两方军士只是对锤了三两个回合后,蜀族便已感受到了这明显的差别。
如果说刚才的巴军只是瘸了腿的兔子,那么现在的巴军就是插上了翅膀的野狼。尤其是那旗帜周围向西方冲锋的一群人,更是各个不要命般,只顾挥着武器乱杀一气,根本都不带防守的,就是向前猛冲。
守在那个方向的蜀军却又哪里见过这个打法?猝不及防间,其阵线很快便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这支蜀军先锋为首的,也是一员猛士。其自号山猫,善使两把铜制金属爪,他在战斗时的手法上也与猫相似,以挠为主。
但谁若是被那两把铜爪挠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保证你皮开肉绽内脏外翻,神仙难救。
与巴军初战之时,山猫还认为族中老人谬传巴军之勇,只是些吓唬孩子的把戏而已。
此刻再战,他方知传闻非虚。但是他与这些蜀军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也不认识那带头与他们对敌的就是传说中勇冠巴军的巴务相本尊。
只是眼见那扛着巴族帅旗之人,自从将其所抗之旗帜递与身边之人,亲入战团之后。那方战场的蜀军立刻溃败,很快被那人及其身后的巴军砍杀出一大块缺口来。但那人并没有趁机突围而逃,只是调转回身,反复冲杀,大有不屠尽蜀军不罢休之意。
这山猫年方十七、八岁,正值血气方刚之时,何况他本就生性好勇,喜欢斗狠。见巴军有此悍将,怎么能忍住不去上前较量一番?只见他大叫一声,朝身边胡乱挠了几下,腾出一片空间后,便引军朝巴族旗帜所在的方向围拢而去。
行与队首的山猫在与巴务相隔有十来米距离的时候,便一个猫跃闪至了巴务相的身侧。年轻人也不搭话,抡起铜爪就开挠。
那巴务相正准备挥刀彻底结果掉眼前的一名蜀族军士,却忽闻自己随从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他只觉耳旁有破风之声,也顾不得回头查看,硬生生收住了挥刀之势,抬脚朝眼前那名蜀卒用力一踹,身体借力朝后方连退三、五步后,才算是勉强躲过了那年轻人的旋风七连挠。
见是一名嘴上毛还没长全的小将将自己逼迫至此,巴务相大怒,随手抽出腰带中的一把飞剑,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山猫的面门掷去。
巴务相自腰间抽剑的动作早被山猫尽收眼底,他只是微一侧头,便轻松躲过了那柄夺命的飞刀。
其敏捷如斯,到底还是不负那“山猫”之名。
其实也怪巴务相急中生乱。
那飞剑手法再准,终不离“暗器”本色。克敌毙命关键就在于一个“暗”字。哪有明晃晃的掏出来就打人的道理?这就跟你在人眼皮底下捡起一个石头去砸那个人,十有八九都砸不准是一个意思。
关键是这种杀招一旦失了手,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态。高手对敌,胜负不过一念之间,拼的就是一个心态。
山猫便瞅准了对手失神的刹那,弓着腰贴身上前,用尽全力对着巴务相的肚子又是左右开弓“嗖~嗖~”两下连击。
也是巴务相岁已老矣,其身体机能又一直就没有得到完全恢复。
仅存的反应能力,也只够他用手中刀去挡住山猫虚挥出的第一爪而已。
至于那来势更为迅猛第二挠,已达极限的巴务相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好下意识的用手去抵挡,却又哪里抵挡得住?
只见那四道锋利的爪尖,就像四艘马力全开并驾而行的快艇游跃过了平静的水面般,一滑即过。而快艇的后边,徒留四条深深的沟壑。
可是那水面终会归于平静,而那被割开的肚皮,就只有向外翻翻着,再难合得上了。
遭此重击,巴务相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已气绝身亡。
可怜巴务相一生英勇,统一巴族五氏。身经何止百战,仅尝此一败。可就是这一败,他便丢掉了性命。
最后落得个开膛破肚,五脏乱飞的惨烈下场。
以力胜人者,力竭而人亡。以器伤人者,终为器所伤。
黄泉路上,众生平等。
所谓天地不仁,要的就是一个公平。
山猫每次挠破人腹后,都会习惯性的清理一下自己的铜爪,此刻亦是如常。
不同之处是,以往在那爪尖上勾连的,通常是一些血肉或者脏器碎片。可今天在那爪尖上插着的,还多了小半个不知名的野果。
他随手将那野果抽出,丢到了地上。又打量了一番巴务相的尸体,发现在那尸身上还围着一条虎皮腰带,花纹讨喜。腰带上插着几柄飞剑,模样与刚才飞向自己面门的相同。他弯腰将这条腰带解下,作为战利品绑在了自己的腰间。
巴族其它将士,亲见总头目惨死,尸体还被人随意翻弄。无不大怒,尽皆手提仇恨之刃,哀嚎着向山猫这边涌来。
蜀族这边见自己的领头人,或有陷入重围之险,也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聚拢救援。
两方人马汇集处,免不了又是一番鏖战。
率巴族一众伤兵并其它氏族军士的郑成,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用尽残力,向着东方闷头突杀而出。
蜀军绝大部分只顾赶往西方救援,无人关注到自己后背的方向,早已有大量巴军突围。等到发现时,却已追赶不及。便索性不再去管,只想着杀光这些还在顽强抵抗的巴军即可。
待到郑成率着巴军残部,成功登船,扬起帆逃出生天时,免不了要重新清点一下人员。
来时三万有余气势汹汹,去时不到三千狼狈不堪。
郑成立于船头,遥望岸上那仍在溅血的战场处,巴族的帅旗竟然屹立依旧,内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悔意。“若是我坚持违令,选择全军一齐突围的话,或可反败为胜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当他回过头来,看到了那船甲板上倒伏一片的巴族残军时,心中悔意顿无。“就凭眼下的状况来看,这或许是这些人唯一可以活命的选择吧。”
郑成再度回身,凭栏望去。却早已看不清那巴氏族人以身诱敌的位置,连那杆巴族的旗帜,也已离他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以身做饵。”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这是巴务相转述风象投江时所说的那些临别之语中,郑成特意记住了的四个字。
“以身做饵……”他继续呢喃着这四个字,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两幅面容来。
一幅属于那个他将其视为师长的睿智老人。另一幅属于那位巴族最伟大的领袖,五氏第一任共主。
两幅面容逐渐清晰,栩栩如生。一南一北漂浮着,对向而行,最后直接重叠到了一起。
终于想清楚了一切的郑成,开始低低的吟笑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了仰天狂笑!
这个笑容,笑时的这些个动作,完全复刻了风象投江前的身影。
笑到最后,郑成倒是没有如他的师长那般,以身入水。而是因体力不支,昏倒在了甲板之上。
期间他也曾在别人服喂食物和水时醒来过几次,但等到他彻底苏醒,却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