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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天贾赦正在衙门里忙忙碌碌的抄写着折子, 只是抄着抄着, 贾赦不免有些无聊起来,搔了搔头,划拉划拉折子, 这折子里面写的怎么年年都是大同小异的内容啊,除了伸手要钱, 还是伸手要钱,看来这皇帝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难怪有红学家猜测, 皇帝让后宫妃子省亲, 就是想看哪家有钱,然后该抄的抄,该杀的杀, 既充盈了国库, 又解决了民怨。
贾赦想着,不免挑了挑眉, 不怪人家能坐在那把椅子上, 这份心机算计,真真是没得说,就算是贾赦这样的穿越者,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利用超前的思维和方法, 从外头挣银子填补府里。
倒是从来没想过,拿府里那堆脑满肠肥的下人祖宗开刀,似赖大家这样的, 贾府仔细寻寻,还是能找出几家来,再加上次一等的再次一等的,怕是填了贾府里的亏空还有多的。
只是贾赦再仔细想了想,不觉微微叹息,这法子也只能用一时,估计书里的皇帝也是缺钱缺到没法了,才断然对这些功勋家族下手。
贾赦盘算了一番,眼下这折子里头的写明的救灾款项,粗略的加起来,就是好大一笔数目,加上平日各部的开支,好像书里还写着,贾府抄家之前,朝廷还打了一场仗,这么算下来,贾赦不由得砸了砸舌,下任皇帝能忍到十几年后动手抄家,也算是忍功超强了。
这么一想,贾赦不禁失笑,随手又翻了翻折子,贾赦顺手拿过一张白纸,草草的列了一张表,上面写着各州县每年报备的灾荒事项,还有赈灾救济的方法,贾赦抄过一张折子,便在表上做个记号。
待得案上的折子抄过大半,贾赦拿起表来一看,不觉木然,这些地方官未免也太糊弄人了,就算是撒谎捞钱,好歹也该把这谎给编圆了罢,就隔着一条河的两个州县,一个报的是旱灾,一个报的是洪涝。
这河什么时候分两半了,一半发大水,一半干的只剩河泥,难不成是这些州官请了龙王出来,亲自施法,才弄出这样稀罕的景观来。
贾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拿着表看了半天,贾赦颇有些无奈的哀叹一声,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何其多也,如今纵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过是个通政司的闲官,手无半点实权,便是想管也不知该如何去管,这么想着,贾赦越发沮丧,不知为何,竟觉得手中的毛笔重若千钧起来,胸口也隐隐积了些许郁气,不得排解。
贾赦正沉思着,忽而眼前一暗,贾赦抬眼一看,只见着当今圣上背手而立,站在跟前。贾赦唬的大惊失色,只忙起了身来,颤抖的行了礼。
皇帝看了贾赦这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突生些许不喜,只是微眯了眯眼,看着贾赦道:“起来罢。”
贾赦奉命直起身来,只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座泥胎木塑,只是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案上,贾赦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个…这个…贾赦心中不停默念,皇帝大概没兴趣看他抄什么罢,应该……不会罢……贾赦正纠结着,忽听得皇帝问道:“这历来的灾荒折子,你抄了多少了?”
贾赦一愣,只忙道:“已是抄到乙未年了。”
皇帝点了点头,只漫不经心的扫了扫案上的折子,随口又问着贾赦道:“前儿你买的温泉庄子是做何用途的?”
贾赦听得皇帝这问,十分不解,当下便欲照实回答,只是想了想,这买温泉庄子种菜的事情,难免有些太过奢侈,一时只忙答道:“小臣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腿脚不便,再加上家中有病侄弱子,听人说这温泉最是养人的,所以才想着置个温泉庄子……”
听着贾赦这话,皇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伸手翻了翻贾赦摆在案上的折子,忽而瞧见那张草表,拿起来瞧了瞧,眉头渐渐紧锁起来,只眼神锐利的看着贾赦,冷声道:“这上头写的什么?”
贾赦正郁闷的看着皇帝举动,心里后悔的要命,听得皇帝问话,只忙缩缩脖子,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这是小臣胡乱写的,胡乱写的。”
皇帝皱起了眉,随手拿起一张贾赦誊抄过的折子,对着表上看了看,眉头越发紧锁,只看着贾赦狐疑道:“这是胡乱写的?”
贾赦额上直冒冷汗,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就算是认真写的,他也不敢认啊,这万一被人知道了……贾赦还想长命百岁呢。
想着,贾赦强自定了定神,只忙说道:“小臣誊抄的有些烦闷,所以才……只是自娱自乐……”
皇帝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又看了看那张表,沉默了一阵,方说道:“是么?”
然后,也不待贾赦回答,仿佛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开了。贾赦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不禁汗流浃背,一边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水,贾赦一边叹着气:这莫非就叫君心难测?
却说这日里贾琏出去办事去了,凤姐独在屋里睡了半天,起来料理了几件杂事,一时正自无聊烦闷着,忽听得外头平儿忙忙道:“老太太唤了二奶奶过去呢。”
凤姐一惊,只忙命了丫鬟打水进来梳头更衣,一时锦绣领着人进来了,凤姐净了净手,只打量了锦绣一眼,不冷不淡的问着小丫鬟道:“安儿,和儿,这两个小蹄子去哪儿了,怎么大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儿?”
锦绣面色一暗,只是笑道:“方才二爷出去时,使唤她们送东西去了。”
凤姐不答,只让丫鬟服侍着换了衣裳,一时重梳了头发,便往外头去了。
刚一出门,见着平儿正和几个小丫鬟给雀儿洗澡,凤姐只笑道:“如今这天气,你们也忒淘气了,有这闲心不若去把房里的花换了?”
平儿闻言,只笑盈盈道:“奶奶可是忘了,昨儿我才换了呢,奶奶还夸那花儿颜色好呢。”
凤姐笑了笑,一时也不再言语,只带人往贾母房里去了。
只是刚一进贾母院子,凤姐便觉出几分不对来,只见廊下站着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屏声静气,站的直直的,全无往日半点热闹景象。
凤姐正疑惑不解,忽见鸳鸯端着个翡翠荷叶盘打屋里出来了,见着凤姐来了,忙朝凤姐使了个眼色。
凤姐当下会意,只忙放轻了脚步,领着人往外退了出去。
一时两人出了院子,鸳鸯方对着凤姐道:“奶奶怎么现下才过来,老太太正生着气呢,幸而让我瞧见了,不然奶奶若是进去了,只怕也少不得有个不是。”
凤姐一听,也惊了一惊,只忙笑问道:“不知老太太为何生气?这样大的动静。”
鸳鸯撇了撇嘴,只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事儿,没的连累一屋子的人都有了不是去。”
凤姐愣了一愣,只忙悄声道:“到底是怎么了,老太太素来最是个菩萨心肠,纵是生气也没有拿你们出气的理儿。”
鸳鸯看了看四周,拉着凤姐到了僻静处,方说道:“奶奶不知道,今儿二老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不知怎么说起了环哥儿的事儿,二老爷的意思,是想将环哥儿记在二太太名下,就如同三姑娘一般。老太太原也没生气,只说二老爷糊涂,不分嫡庶,这儿子和女儿也是能一样看待的。老太太说的是正理,二老爷又是个孝顺,这事到这儿,也该完了。偏二老爷出去之后,老太太左想右想,总觉得二老爷这事儿没个根由,便寻人问了问,哪知这一问,倒问出一肚子气来了。”
凤姐听着,也猜到了几分,一时只笑道:“原是这样,今儿我倒不该来了。”
两人正说着,忽见着林之孝家的忙忙的过来了,只上前道:“奶奶原在这儿,太太正寻奶奶有事呢。”
却说邢夫人自那日在贾赦面前哭诉过之后,这日子忽然好过了起来。邢忠两口子不知在外头听了什么人唆使,包袱一卷,问邢夫人强要了些盘缠,便离京发财去了。
二姨太太在贾府打了几回秋风,家里的情形也好起来,这饱暖思淫欲,于是邢夫人的妹婿难免跟风买了两个妾,这下子二姨太太成天忙着宅斗去了,自然也不大往贾府来了,邢夫人总算是耳根清净了。
这日子好过了,邢夫人少不得要分心管管这府里的事儿,贾琏和凤姐闹矛盾的事儿,贾赦不在意,可邢夫人听说之后,却不得不留心在意,毕竟这继母不好当不说,继婆婆更是难为。
故而这日,邢夫人哄着小哥儿睡下之后,便一边坐在软榻绣花,一边使人去唤了凤姐过来。
一时绣了几瓣花瓣,邢夫人又想起一事来,只吩咐立在一旁的王善保家的道:“上午我吩咐给二姑娘送的那几盆花,你可使人送过去没有,如今天热了,若是燃香焚粉什么的,难免有些不妥当,倒不若这花儿,摆在屋里既清爽又好看。”
王善保家的笑了笑,只忙说道:“早使人送过去了,不光二姑娘有,岫姐儿那我也送了几盆过去。”
邢夫人思忖片刻,只笑道:“三姑娘四姑娘那儿,你可送了没有?”
王善保家的愣了一下,只摇头道:“这倒是忘了。”
邢夫人正要说话,外头的丫鬟忽然打起帘子道:“二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