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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听了, 微眯了眯眼, 只抬眼看着凤姐道:“是哪个丫头,如此得你心意,竟是连平儿都比不过了?”
凤姐偷眼窥了窥贾琏的脸色, 只是笑道:“听说那丫头原是二爷身边的大丫头,名儿叫什么锦绣, 我瞧着她说话行事都与别人不同,倒是个招人喜欢的, 便想问二爷讨了来。放在身边, 只是又听说那丫头做错了事儿,得罪了二爷……不知二爷的意思如何?”
贾琏淡淡一笑,只笑道:“不过是个丫头, 你既喜欢, 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
见贾琏笑的风轻云淡,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儿, 凤姐不由得暗忖自己是不是想差了, 故而又忙忙笑道:“虽说是我瞧着中意,可那丫鬟到底得罪了二爷,二爷若是不喜欢,我放了她在身边也不像个样儿,二爷倒是说说, 这丫头究竟……”
凤姐这话还没说完,贾琏便放了汤碗立起身来,只转头看着凤姐淡淡道:“我已是说了, 你爱怎样便怎样,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照你说的,拿平儿换了那锦绣进来。”
凤姐闻言,惊得花容失色,只是仍旧强笑着道:“我不过问问,二爷何必说这话,也是我知道着,若是那不知道的,还当二爷是舍不得呢。”
贾琏似笑非笑的看了凤姐一阵,只看得凤姐心中不安,低下头去,方对着凤姐道:“舍得舍不得都是你在说,既这样,我还真就舍了又如何?”
说着,贾琏便命人去传了那林之孝家的进来,将那锦绣重又升做了一等丫头,倒把平儿撵出去做了三等丫头。
吩咐完这话,贾琏也不待多理凤姐,只出去往书房歇着了,只留着凤姐一个人坐在屋里直生闷气儿。
且说贾赦因衙门里头素日有事,对府里的事儿也不大知道,到今儿遇着邢德全这事儿,贾赦才想起来了,这邢大舅回来了这么久,他还未曾打过照面。
故而回屋刚落了座,便问着邢夫人道:“这大舅老爷一家回了京,不知可治了房舍没有,现今在做什么营生?”
邢夫人正抱着小哥儿逗弄,听见贾赦这话,只笑道:“老爷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贾赦笑了笑,只说道:“方才我回来时,正见着全哥儿带着人拿着刀,说是要找大舅老爷理论,好在被我看见了,拦了下来,不然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只是我想着,全哥儿如今除了学里也不曾往外头去,这事儿虽是全哥儿胡闹,可多少也该有个因由才是?”
邢夫人听得邢德全带人拿了刀要找邢忠理论,便猛抽一口气,一颗心直吊到了嗓子眼,直到听得贾赦把话说完了,才略放下些心,只抱着小哥儿急惶惶道:“都是我不好,早知全哥儿那性子,我同他唠叨个什么,今儿是被老爷拦下了,可明儿又找谁拦他去,那些小厮下人不纵着他胡闹便是好的了,若真出什么事儿,我怎么……”
说着,说着,邢夫人便流下了泪来,倒惊的小哥儿也哭了起来。
贾赦听了,不免心中一动,只问着邢夫人道:“你同全哥儿说了什么,惹的他动刀动枪的?”
邢夫人一惊,只拿帕子抹了抹泪,又哄了哄小哥儿,方强笑道:“只是几句家常话儿罢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赦狐疑的看着邢夫人,只假意诈道:“怎么我听全哥儿说的,仿佛不是这样?”
邢夫人一听,心里越发慌乱,只忙让人抱了小哥儿回屋里,又遣退了这屋子的丫鬟,方拿帕子拭泪道:“并不是我想瞒着老爷,只是这事儿教我怎么说才好?”
说着,便朝着贾赦道:“老爷不知道,我那大哥哥和大嫂子,最是个不成样的,前儿刚打扬州回来,一见了我,便扯东扯西的哭着世道艰难,日子不好过,这也罢了,我能帮衬些哪有不帮衬的理儿,便答应着帮他们租房子给家用。哪知他们得了便宜,竟是越发上了脸,竟同我说什么亲上做亲,要将他们家岫姐儿许给小哥儿,我只当他们糊涂,也没答应,只是后来见着岫姐儿,我见她小人儿一个,人生的单薄,性子却是好的,怕被她父母给养坏了,方说留了岫姐儿在府里小住。不料,我那哥嫂竟以为我是瞧中了岫姐儿,便打着小哥儿岳父的名号,在外面揽事儿,昨儿我遣王妈妈回去给我三妹送东西,方才知道这事儿,回来给我一说,我是又惊又慌,偏又不敢声张,今儿全哥儿进来看小哥儿,我禁不住便念叨了几句,哪知全哥儿这个糊涂的,竟是一点子就不让我省心啊!”
说着,邢夫人险些就要放声大哭起来,只是看着贾赦的脸色,却又不敢,只强忍着哭,拿帕子抹泪。
贾赦只觉头痛不堪,这叫什么事儿,闹到现在,贾府里头是消停了,这外头的亲戚却一个赛一个的不做人事。
这年头为什么没报纸啊,他真想登报在头版头条将这些人名一个一个的列上去,最后再加上一行字,生老病死,恕不照管,多便宜多妥帖,麻烦瞬间就消失了。
想着,贾赦不禁越发怨念,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不能裂土开疆,封侯拜相,坐揽后宫三千,已经够失败够丢脸了,要是连这些亲戚也搞不定的话,他真的可以被冠上穿越者之耻的名号,然后被永远挂在历史之墙上被人唾骂。
这么一想,贾赦仿佛看见被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的惨痛画面,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只朝着邢夫人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哭了,这事儿我既知道了,也由不得旁人胡来,你只管看好了全哥儿,别让他再惹事生非便罢。”
说了这话,贾赦便起身往外书房去了。且说,贾赦定了主意要收拾一竿子在外惹事的亲戚,在书房里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稳妥的法子出来,只忙忙的命人唤了林之孝进来。
一时只开口问道:“大舅老爷一家现住在哪儿,在做什么营生,你可知道?”
林之孝原不知贾赦唤他所谓何事,如今听得贾赦的话儿,方明白了过来,只忙谄媚的笑道:“禀老爷,太太给大舅老爷治的房子在城南,离咱们府里有点远,至于做什么营生,小的倒不知道,只是偶尔听外头人说,大舅老爷成天在酒馆里厮混,恐怕并没寻什么事做。”
贾赦听着林之孝这么一说,心里越发拿定了主意,只对着林之孝细细吩咐道:“明儿你去找几个人……按我说的做……”
林之孝听了贾赦吩咐,点头应下了,又朝着贾赦道:“依小的说,老爷早该这样做了,外头有些话儿,传的着实不堪了些,如今小哥儿尚小,旁人还不在意,可要再过上几年,这众口铄金,万一有个什么,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还有几件别的,老爷太太们不问,我们做下人也不好说,但到底与府里的声名有妨碍,还是疏远些好。”
见贾赦默不言语,林之孝一时又笑道:“我这儿有件事倒想禀禀老爷。今儿二爷和二奶奶闹起了别扭,二爷将奶奶的陪嫁丫鬟撵去做了三等丫头,虽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到底二奶奶才进门不久,若传出去了难免有些不好,老爷瞧着,这事儿该……”
贾赦倒不在意,只当凤姐发了醋性,一时只摆摆手道:“这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他们人年轻,偶尔闹些口角,也是常事,你照管着,不许底下人多嘴嚼舌头,也就是了。”
林之孝想想,倒觉的也是,只忙应了一声,退出去办事去了。
次日,邢忠正从着酒馆里打了酒出来,忽见着一个很有几分面熟的泼皮,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一头便碰到了邢忠身上,撞的邢忠一个踉跄,手里的酒也泼了大半出去。
邢忠正要发火,那泼皮睁开眼打量了邢忠一眼,只抓住邢忠笑道:“原是大舅老爷,我说怎么不见你往那府里去,怎么,大舅老爷记不起来了,我是倪二啊,上回咱们还同桌喝过酒。”
邢忠这才想起来,只缓了脸色朝着那倪二道:“怎么记不起来,倪兄弟近来可好,在哪儿发财啊?”
倪二眯着眼笑了,只说道:“我到哪发财,不过四处寻口饭吃罢了,比不得大舅老爷,靠着那府里,上下几辈子都吃穿不穷,日子逍遥着。”
邢忠一听这话,便没了好声气,只说道:“什么吃穿不穷,不饿死便是祖上积德了,说出来也没趣儿?”
倪二不觉一惊,只笑道:“不妨不妨,难得遇见大舅老爷,今儿我请客,咱们好生喝一遭,喝个痛快,再没趣儿的事儿,也有趣了。”
邢忠最是个好酒的,听得倪二这么一说,哪有不应之理。
一时酒过三巡,邢忠喝的熏熏欲醉,不禁向那倪二抱怨道:“若说我那老子,忒是个偏心的,我们家那么大的家业,一丁点也不给我,如今倒好,都让我那妹子带进府里改姓贾了。我那妹子也心狠,一点子钱财也舍不得,这叫什么事儿,好在她还有点良心,瞧上了我那岫姐儿,我如今只巴望着小哥儿早点长成,等他娶了岫姐儿,我这后半辈子也算有个指望了。”
倪二听着,嗤笑道:“这府上如今待大舅老爷就这摸样,大舅老爷还想着以后,只怕日后更加不堪。依我说,大舅老爷还不如趁着眼下,大太太瞧着岫姐儿入眼,借着府上的声名,想法子捞些钱财才是正经。”
邢忠一听,便是一笑,只说道:“这我倒是想过,只是外头那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我那妹子,又不听我的话儿,这钱几次就在跟前摆着,偏我没法伸手,别说多晦气了。”
倪二脸笑成一朵花,只对着邢忠悄声道:“那是大舅老爷你不知道法子,我倒认识几个和大舅老爷差不离的,人家混的可是房产田地,娇妻美妾样样齐全,比着那府里是一点不差,也是外头人不知道罢了。”
邢忠一听,便来了劲,只忙拉着倪二问道:“不知这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