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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邢夫人到底有些年纪了, 这一生产, 除了第二天醒了一遭,见了自己儿子一眼,竟是足足睡足了三天, 连小哥儿的洗三礼都错过了。
好在近来因朝中多事,贾赦有意低调行事, 并未为此事大办,只请了些族中的老亲过府, 这些亲戚与贾府亲近, 知道邢夫人分娩不易,倒不曾为此多嘴嚼舌。
只是邢夫人自己难免有些遗憾,她怀胎十月, 挣命般的生下了个哥儿来, 却不料,偏偏遇着这般情景, 不曾大办也罢了, 自己这身子也不争气,竟没能出去应个景,也不知对小哥儿将来有没有妨碍。
因这缘故,邢夫人对小哥儿是越发上心,原本挑好的奶娘, 不知怎么被她嫌弃着说话声音大了,生恐唬着小哥儿丢了魂,又忙忙碌碌让底下人选了批人上来, 挑了半天,才又挑出两个略可以入眼的奶娘来。
换了奶娘还不着数,邢夫人又张罗着要换了服侍小哥儿的丫鬟婆子,说出来的理由,差点让贾赦笑疯了,邢夫人嫌弃有个婆子手上长了痦子,怕有什么不干净的病,又嫌弃丫鬟们手粗了些,怕抱着小哥儿磨痛了他去。
先换奶娘婆子时,贾赦还由着邢夫人去了,邢夫人刚生了儿子,有点产后忧郁症,也没什么,横竖不过是在府里折腾。
可后来见着邢夫人越发来了兴,竟是换人换上瘾了,贾赦不得不说了邢夫人几句,这才让邢夫人打住了。
只是邢夫人没法换丫鬟了,却把满腔的关心都移到小哥儿的衣裳上,先前做了一大堆衣裳还嫌着不够,又从库房里拿了上进的料子出来,给小哥儿做衣裳和尿布,算起来,这些衣裳就是一天换几件,也够小哥儿穿到七八岁去。
贾赦见了,这回倒没说什么了,贾府库房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料子多,与其压箱子底等着霉坏了,倒不如拿出来做衣裳,反正这些衣裳小哥儿穿过了,还能用来赏人,也不算浪费了。
这么一想,有时候看见邢夫人给小哥儿做衣裳时,贾赦还亲自画几张前世见过的玩偶装的样子,让下人照样子做了送上来,倒叫丫鬟婆子看得暗暗发笑。
只一遭两遭还罢,次数一多,邢夫人倒不好意思了,打那以后,但凡是要给小哥儿做衣裳了,不是躲着贾赦,便是打发贾赦往外头,再不肯让贾赦凑过来添乱了。
过了一月,贾府热热闹闹的替小哥儿办过了满月酒,王熙凤也进了门了,王家大老爷赶着要上任,宫里又有风声说,王子腾也要被外调了,这么一来,王熙凤不提早嫁过来是不行了。
王家离了京,总要有姻亲帮着周全一下关系,传递一些消息,薛家远在金陵,史家明显是没落了,除了贾家,王家也指靠不上旁人去,再说着,两家几世的关系,怎么也不能为一个王夫人便疏远了去,故而王熙凤就这么有些匆忙的嫁了进来。
说实在的,不管心里自在还是不自在,当王熙凤嫁进来时,贾赦还是有点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儿,毕竟是王熙凤啊,看书时,有谁不对她印象深刻的。
就像现代社会的大明星,不论喜欢还是不喜欢,听见明星来了,总有一大堆人跑去围观,偶尔要是能再有个亲密接触,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贾赦为此也很是激动了一番,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害得邢夫人醒来了几次,以为是贾赦又爬起来给小哥儿换尿布去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响动。
到了第二天早上,贾赦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烟圈,狠灌了一壶浓茶,好不容易把自己给弄清醒了,刚到了荣禧堂里,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外头等着敬茶的贾琏小两口便来了。
听着丫鬟们的传报,贾母乐呵呵的笑了笑,只对身边的丫鬟道:“让他们进来罢,外头风大,别吹着了。”
丫鬟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打起帘子出去了,不过片刻,便又回来打起了帘子,好让贾琏和王熙凤随后进来。
贾赦端起茶盏,掩饰着抬眼看了看,不觉大惊失色,一时无限哀怨的低下头来,暗道着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跟着贾琏身后的哪是什么神仙妃子,明明是一个未成年的小萝莉,满脸的稚气未褪,亏贾琏下的了手。
想着,贾赦不觉抬起头来,眼刀嗖嗖的朝着贾琏射过去,还好是在古代,要是换了现代,贾琏哪还用敬茶,直接就进局子里去吃免费饭了。
贾琏被贾赦看的直出冷汗,还以为自己今天是戴错了冠,穿错了衣裳了,一时眼神往王熙凤身上转了转,想借着她头上的金饰照一照。
不料这番举动却被贾母看在眼里,她原就瞧着贾琏和王熙凤这对小夫妻顺眼,如今见着贾琏给王熙凤使眼色,心里越发高兴,只拉了王熙凤近前,笑呵呵的打量了一番,只笑着说道:“你也别拘束了,都是咱们自己家人,浑和在家里是一样的。”
王熙凤带着几分羞涩的点了点头,只偷眼看了看贾琏,脸上不知怎么竟似红了几分,越发娇艳。
贾母瞧着,笑的合不拢嘴,一时正要说话,赖大家的在旁笑道:“时辰到了,老太太该让琏二爷和二奶奶行礼了。”
旁边的丫鬟忙拿了蒲团过来,又捧了香茶在旁站着,贾琏和王熙凤一一行礼敬茶,长辈们再赐了礼物回去,贾母给了一对白玉壁,想是取的是珠联璧合之意,其他的人给的却没这样吉利的说头,多是些贵重的首饰。
待得磕完头敬完茶,贾母又把王熙凤拉到了身边,又指着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李纨道:“这是你大嫂子,你若日常无事,可寻着她说话。”
王熙凤忙上前行了礼,笑着唤了声:“嫂嫂好。”
李纨笑盈盈的应了声,又打身旁的丫鬟手中接了个掐丝匣子,递给王熙凤,看得屋里众人皆会心一笑。
唯有王夫人,自打王熙凤进门,便生了些不自在,再听得王熙凤开口唤了李纨之后,王夫人这心里越发不来劲,侄女儿这话里的称呼,究竟是只表亲热,还是另有含义。
想着想着,王夫人面上不露分毫,手上的帕子却捏的越发紧了,只看着王熙凤笑道:“现如今是你大嫂子帮着大太太管着家,你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怕羞不好向你婆婆张口,便问你大嫂子要去,横竖你们平辈子,正该亲亲热热着。”
王熙凤听了这话,只微红了脸,一时正要说话,贾母却开口了,只满脸慈和对着王熙凤道:“你大哥哥如今不好,你大嫂子不过虚应个差事罢了,你要是想使唤什么,也不用问人,只管打发人去取便是了。”
贾母这话一出,王夫人当场便险些挂不住脸了,贾母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王熙凤这才刚进门,祠堂都没拜呢,贾母就打算为她管家理事铺路了,这心也太偏了吧。
王熙凤微微抬眼,偷眼瞧了一番屋里众人的神色,只红着脸儿低下头去,反正她是新嫁娘,害羞是在所难免的。
这一日,贾琏和王熙凤很是忙碌,早上到荣禧堂磕头敬茶之后,下午又要忙着去给族中的长辈见礼,贾府在京中八房,这族中的长辈也不是一般的多,敬了一轮下来,纵是贾琏尚有些吃不消,更不用说王熙凤了。
贾母早早便料到了如此情形,一早便让人去传了话,让这小夫妻俩不必过去请安了,安心在屋里歇着。
邢夫人本不知道这些,但听得翠云说起贾母的吩咐,也忙忙的使人过去说了一声。
到了傍晚,外头的族亲们皆散了,王熙凤和贾琏方才回了屋里。
一时王熙凤一边命了丫鬟打水进来,一边红着脸儿替贾琏脱鞋,种种小心殷勤之处,笔墨难以尽绘,贾琏瞧在眼里,心里不觉一动,只对着王熙凤道:“今儿老太太和二太太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若是下人不听使唤,你只管和我说。大哥哥身子不好,大嫂子自己又顶着个大肚子,她操心这些还来不及,哪有工夫管府里的事儿。”
虽然贾琏这话说的有些含糊,不过王熙凤却听得明白,她出嫁之前,她父亲和叔叔,便隐约提了提她大姑姑在这府里的处境,交代她要谨言慎行,万事稳妥为上,不可过分张扬,坏了两家的关系。
她原还有些不解,可今日见着的事情,再琢磨琢磨贾琏方才的话,她也猜到了几分,必是她大姑姑,这府上的二太太,做了什么事,害了她自己还不着数,倒把王家也连累了。
当下王熙凤只抿唇一笑,抬头看着贾琏正要说话,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叫二爷过书房去一趟,说是有事要吩咐。”
贾琏忙不迭整了整衣裳,重又穿上鞋子出去了。
王熙凤见贾琏出去了,只命了丫鬟打水洗手,让自己的四个陪嫁丫头服侍她卸妆更衣,一时王熙凤卸了钗环,刚换了家常衣裳,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报道:“赵嬷嬷来给二奶奶请安了。”
赵嬷嬷?王熙凤觉着耳熟,可仔细一想,又有些陌生,目光不觉落在了正替她整衣的一个花容玉貌的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