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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域荒林遇上了老友虚存的徒弟云木僧人，在东土荒林遇上了故友梁老鬼。
陈玄烙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河洛圣地安排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还能遇到臭道士的朋友？
这等事情，怎么看怎么荒唐，可偏偏就这么遇上了！
陈玄烙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皮肉枯瘪的断臂老头，怎么看都还是不敢相信。
臭道士这是举世皆故友？
走到哪儿都能遇上一个？
雷老头探头靠近了陈玄烙一点，呵呵笑道：“怎么，不信？”
陈玄烙怔怔道：“不敢信。”
雷翊之哈哈大笑：“想来也是虚幻，是我我也不敢信。”
陈玄烙默不作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心中一半震惊一半虚幻。倒不是说半点不信，恰恰是他说的那句不敢信。大荒土有多宽？怎么就遇上了？
雷翊之看了看四周，这个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院落，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袖子上。感慨道：“我也有些不敢信，若不是喝下那酒，我都以为这些都是假的。遥想当年北原千里一战，一剑劈风雪！”
陈玄烙舔了舔嘴唇，这才开口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认识我师父？你怎么认识我师父的？”
雷翊之不再去看那伤心断臂，转而将葫芦缓缓推回给陈玄烙，眯起眼睛回忆道：“算不上认识吧，只不过有过一战。一千二百年前，我游历极北雪原。当时在雪原见到三人战雪龙，出了一臂之力。后来才知道，那三人中有一人是世间极富盛名的无量剑仙司徒。短暂同行，以剑道心得交友，各抒己见，惺惺相惜。后来分别时有过一战，无量剑河，当得起无穷无尽这个称赞！最后我们二人各自一剑，清空千里风雪！何等壮观！”
说到这，雷翊之忍不住再去看上两眼断掉的手。想当年，何等波澜壮阔的人生，而如今，却成了个窝在一个小院的枯瘦老头。眼中浮现无限追忆，雷翊之继续道：“后来过了不记得是二百年还是三百年，听闻无量剑仙与妖族饕餮约战千年，现在算来······”
雷翊之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目光看向了陈玄烙。无量剑仙弟子近在咫尺，还带着剑仙随身携带的葫芦，结果一目了然。
陈玄烙想起了中土传来的消息，头垂了下去目光黯然。
“败了？”
陈玄烙点了点头。
“死了？”
陈玄烙再点头。
雷翊之又拿回了葫芦，倒了一圈在地上略表敬意。陈玄烙见状，轻声道：“多谢前辈。”
一句前辈，已可看出陈玄烙相信了雷翊之的话。
雷翊之苦涩道：“叫我雷老头就好了，我现在这模样，可当不起前辈这二字。唉，都是败在了妖族手上，可惜了。”
陈玄烙看着雷翊之空荡荡袖子问道：“前辈怎么会？”话出口，才想起雷翊之刚刚已经说过。
雷翊之叹道：“几十年前败于妖族之手，灵海被击碎，肉身被榨干灵气，如今每年靠着河洛圣地送下来的灵药苟延残喘。不说这些伤心事，你身为剑仙弟子，如今修为如何？”
雷翊之开始扯开话题。
陈玄烙也乐见此举，伤心事摆在心底便好，说多了，只是徒添伤悲。
“道身境。”陈玄烙答道。
“修炼多久了？”
“三四个月了吧。”与臭道士在荒林修炼，并没有太仔细计算。
“天分极好，难怪无量剑仙会收你做徒弟。”雷翊之目光露出了赞叹之意。
陈玄烙嘴唇蠕动，终究还是没说出真正缘由，只是谦虚道：“前辈过赞了。”
“怎么会来到这里？”
陈玄烙张了张嘴，顿了顿，悠悠道：“一言难尽。为避免被人追杀，所以需要藏身修炼。”
雷翊之忽然想起什么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五千年前那个藏匿在青光门修炼的外来者也是躲避追杀。只是可惜，最后惹来的灾祸导致青光门覆灭了。”
陈玄烙顺嘴问道：“那那人后来怎么样？”
雷翊之回忆道：“这些我也是从河洛圣地藏书楼的书上看到的，结局没写。但从书面记载，那人似乎灵力是异于常人的漆黑颜色，且肉身极其可怕。只不过，这么惊艳的人世上却没有相关传闻，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陈玄烙浑身一震，原来河洛圣地并非随便把自己丢到一个下属势力隐藏起来，这里竟然是之前存在的第一魔体修炼过的地方！
此举，可另有深意？
陈玄烙站起来，看了几眼四周的青山绿树。只不过日落天暗，也不过看到了黑蒙蒙的一片。
雷翊之抬头道：“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陈玄烙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便不假思索道：“坐着有些乏味了，站起来动动骨头。对了，那江小雅来历你可知晓？”
雷翊之笑道：“怎么？看上了人家小姑娘了？”
陈玄烙想起那双极其好看的偌大星目，急忙辩解道：“不是，不是。只是今日觉得有些奇怪。我去青光洞走走看看的时候，她热心提醒可不要迷了路。若是迷了路，可以大声喊她，她自会进去带我出来。我进去逛了逛出来时，却又看到她在洞口等候，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却像触电一样缩回去，眼中还有恐慌。我越琢磨越觉得奇怪，似乎行为和反应有些矛盾。一个这般热心细心的人，怎么会在别人碰到她的时候露出异样的惊恐？”
雷翊之叹了一声道：“嗐，还不是她小时候经历造成的，这小姑娘有过一段凄惨的经历。原本她家境还算好，在山下东南十里外的镇上有宅子，不愁温饱不愁吃穿。但八岁时，与父母外出游玩时遇上劫匪，爹在眼前被砍杀，娘在眼前被侮辱致死，也不知那些劫匪怎么就放过了她。本来这些经历就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结果爹娘死了，叔伯以各种理由侵占了家产良田，还被赶了出去成了个乞丐。虽然没疯，想必也在心里种下很深的阴影。靠着行乞，这小姑娘姑且苟活着。这中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据传还被疯子扒过衣服，大冬天的跳进河里才逃跑，你碰她她能不怕吗？直到后来十岁时，被下山招收弟子的方轩发现有修仙资质带回了山，这才改变了她的生活。”
雷翊之顿了顿，换了口气才继续说：“两年前，这小姑娘晋入神魂境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打探来了劫匪的消息，孤身一人下山几日。伴随她上山的，还有从山下传来的消息。一处贼窝十余口人全部被杀，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镇子的河桥下，死了一个老疯子，全身骨头尽碎。镇子上的人认为这不是人力所致，是妖物作祟，请求青光洞弟子下山绞杀妖物。但山上的弟子大多猜得到真相，最后这两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最后，雷翊之又提醒道：“别看这小姑娘热情，其实不过表象。乞讨两年，什么苦没吃过？估计早已对人性失望了。不过对人性失望还能表现出乐观的生活态度，看来这小姑娘也在努力的克服着心中阴影。还有，你要真看上了这小姑娘，也千万别轻易招惹。想想那十几条人命，她神魂境要是发起火来你道身下场可好不到那里去。”
陈玄烙苦涩一笑：“真没有，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不过心里却沉重起来，那双眼如同星光常驻的江小雅，竟然会有这样悲痛的过往。莫名的想起黄雪儿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生存。
越发体会其中的心酸意味。
想起黄雪儿，又想起了还在岳华宗的二猪。自己这次不告而别，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咯咯咯！
敲门声响起，断了陈玄烙思绪。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雷爷爷，我来送饭了。”
雷翊之开口道：“进来吧。”
一位青光洞弟子推开了门，端进来二人份的食物。看来对于陈玄烙的到来，青光洞洞主已经交代下去了。
那弟子恭敬的走到桌子前，放下了饭菜便退下道：“雷爷爷，我先退下了。”
雷翊之点头应允，陈玄烙轻轻道了一声多谢。那弟子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拿起桌上的筷子，陈玄烙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是寻常的家常味道，比不上臭道士的烤肉手艺。
陈玄烙嚼着肉，拿起葫芦替雷翊之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而后双手端起道：“前辈，师父肯与你喝酒，想来是敬重你的。他老人家不在，我替他敬你。”
雷翊之嘴角微微一颤，被这话戳中了心窝。虽然相处不久，却也足够称剑道知己。有些人一面，足矣记一生。端起碗，雷老头豪气道：“来！”
碰碗后，两人饮尽碗中酒。喝着这师父留下的老酒，想着师父，想着白天的新酒。
想着若真是打起来，他可是那江小雅的对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