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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菊一直自己这些年经过邢夫人教导后,在看人接物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可真遇到事儿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差的远呢。
贾敬寿辰上遇见王熙凤和贾瑞一起说笑,绿菊直觉的就认为王熙凤水性杨花,在外面跟男人不清不楚。毕竟王熙凤平日里总是风风火火伶牙俐齿的妩媚摸样,实在不是那种贤惠勤俭、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事实上,生活的犹如一潭死水的李纨,才是这个最符合这个时代要求的女性。所以绿菊当时几乎就要冲出去为贾琏抱不平了,可邢夫人却说,王熙凤心里另有算盘,贾瑞,怕是要倒大霉了。
说实话,绿菊心里是有点不以为然的。倒霉?贾瑞能遇到什么倒霉事?王熙凤虽然在内宅事务上杀伐决断,很有些魄力,可贾瑞怎么也是贾家的爷,王熙凤能对他做什么?绿菊甚至有些恶意地想着,就王熙凤跟贾瑞说话那亲切关怀的劲儿,指不定以后还要多多帮衬着贾瑞呢。果然,后面就听说贾瑞来找过王熙凤两次,绿菊听了就是一阵冷笑,好个伶俐的二奶奶,这是根本没把琏二爷放在眼里,根本没把大房的脸面放在眼里呢,忒个无耻,心里就有了成见,看凤姐也越发的鄙薄了。
也正因为此,当下面人私底下嘀咕说贾瑞突然生了大病,眼见得就不好了的时候,绿菊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这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生起病来了呢?莫名地就想起当初邢夫人说的话来,赶紧跟人又旁敲侧击的探寻了一番,却原来是贾瑞不知怎么的三更半夜跑了出去,结果掉进了茅厕里,回来时一身冰冷不说,更是战战兢兢好像受了什么惊吓。府里好事地还开玩笑,只说别是遇见鬼了吧。可绿菊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整个人想掉进了冰库里,全身直冒冷汗。
贾瑞多大人了,能不小心掉进茅厕里?只怕是推脱之词吧。而且看着像受了什么惊吓?绿菊摸估着,怕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至于让他遇到这些糟心事的,不用说,也就是王熙凤了。想到这里,绿菊真真打了个冷颤,往日里只看王熙凤把内宅的事情处理地井井有条,极为精干,却不想,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暗算起贾瑞这么个爷来了。等后面再听说贾瑞的病越发不好,代儒老太爷来荣国府求药,凤姐却推说家里没好参了,只随意让人称了些碎末过去,更是从交投冒出一股凉气,再不敢说王熙凤什么了。这心狠手辣的手段,要是记恨上她,可不是要人命的事?
不久后,贾瑞就没了,贾代儒失去了这么唯一的一个孙子,一下子受不住,也倒下了。绿菊听说这事,越发地害怕起凤姐,对邢夫人却更是推崇:“当日太太说那话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还是太太看事准,眼光犀利。”
最近朝事越发不稳,贾赦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邢夫人为贾赦的事操心,偏肚子也越来越大,预产期越发近了,每日里更是难受得慌,原本珠圆玉润的身子迅速消瘦,待在屋里,精神头也愈发差了,听绿菊这么说,只是笑笑道:“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这些都是小事,要不是你心里先对凤丫头有了想法,未必就看不清真相。”
绿菊吐吐舌头,没话说了,邢夫人说得倒也没错,凤姐待下人极是严苛,对邢夫人又不甚恭敬,绿菊心里对她可是很有意见的,自然是处处把她往坏处想了。
秀梅看她那样子,失笑道:“太太说的是,绿菊可要好好改改这臭毛病了,就凭着印象看人,小心以后看走了眼!”
绿菊不服气:“我承认我开始是冤枉二奶奶了,可后面二奶奶那做法……虽然不是一码事,可总归有二奶奶的不是,我的眼光,哪里就错了。”
“你还强词夺理了。”秀梅本来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绿菊还不依不饶了,当即道,“可你总得承认,要不是当初太太拦着,你当时可就要跳出去指责二奶奶了吧?你就不想想,要是你当时先入为主,鲁莽行事了,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要她当时真跳了出去指责凤姐贾瑞行事暧昧……绿菊浑身一激灵,脸刷的就白了,要真那样,只怕她现在也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了,想到此,更没脸和秀梅争执了。
还是邢夫人看不过去她那被惊吓到的模样,好言说道:“秀梅说得有道理,绿菊,你现在在我身边,我还能照看你一二,以后等你出嫁了,可真不能这么鲁莽了,小心招了祸事来。”
她劝的当然是很真诚的,可这么提起婚事来,绿菊虽然心里还是难受,却忍不住又有些害羞:“太太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要在太太身边长长久久服侍的,才不会嫁人呢。”羞怯的模样,惹得秀梅一阵笑,换来她狠狠一个白眼。
邢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说什么傻话,不嫁人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这可不是让我心里难安吗?我这么聪明伶俐的绿菊丫头,合该挑个一样聪慧有担当的男子来配才是~”
绿菊臊的满面通红,跺了跺脚:“太太可越说越不像了,我、我、我去厨房看午饭好了没~”一溜烟、跑了!邢夫人和秀梅瞧她那匆匆忙忙好像后面追着什么的样子,差点没笑岔了气~
这小插曲虽给邢夫人带来了些欢喜,但是东府里秦可卿病得越发不好,却让这层欢乐蒙上了重重的阴影,贾赦又迟迟没回来,邢夫人的心更放不下去。可却别无他法可想,只好每日叫人去东府探消息,时时刻刻关注着秦可卿的病情罢了……
又过了一个月,贾赦还是没回来,邢夫人的产期也快到了,却还是不见他,心情更加暴躁,却忍不住担心,贾赦,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她一个人这么想,府里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以往贾赦逢着休沐可都是急急忙忙往家里赶的,何曾像这次一样,不但连着两个月不见人影,而且连个信儿都没有。不过府里下人知道的不多,只以为是军营里忙,贾赦抽不开身来。但在上面阶层的贾母贾珍等人可就不一样了,能让贾赦连大着肚子的邢夫人都顾不上了,这是不是说明,现在行事越发严峻了?
“老大家的,你就没收到半点消息吗?老大回军营前,就没交代你点什么?”像贾母这般年纪的人,经历了一辈子的风风雨雨,向来是不缺耐心的。贾赦第一个月没回来的时候,贾母就很不以为然地让贾珍和贾政不要太担心,贾赦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可等到两个月都要过去了,贾赦还没回来,饶是贾母再怎么经历过风雨的人,也禁不住有些发慌,最近朝堂风起云涌,贾赦,该不会真沾上麻烦了吧?偏贾赦半点消息也没送来,她也没胆子让人往禁军营去探消息,没奈何,也只好来问邢夫人了。
邢夫人倒是希望贾赦有交代呢,那样她现在也不用这么担心:“媳妇也希望这样呢,可老爷,真是半句话都没交代下来,回军营的时候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显见的是根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会闹得两个月都不得回来的。”
贾母闻言也只能叹气:“这可怎么好啊,半点消息也没有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不生生急煞人吗~”
贾珍有些迟疑:“前两天听说圣上身子越发不好了,可太子的人选却还是没有确认,现在大皇子二皇子都快要闹翻天了,我几次出去吃、跟人小聚,都听说外面乱得很,怕是要出乱子呢……”
“禁卫军是守护皇宫的卫队,这万一真乱起来……”贾母眉头皱得死紧,本还要再说什么,眼角瞄到邢夫人高耸的肚子,生生又咽了回去,“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只能往好里想了。”一边又吩咐贾珍贾政,“这段时间,你们行事也谨慎些,什么聚会吃酒的,都少去,免得沾惹麻烦。”眼神在贾珍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别以为她不知道,刚才贾珍说什么跟人小聚,怕是跟人吃酒听戏耍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贾珍也知道贾母的意思,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很认真的点头答应了。他是聪明人,玩乐这种事,也要有名才行,而且秦可卿现在病得越发重了,他也确实没多少心思再往外跑,正好就答应贾母了。至于贾政,那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他出门宴会的次数本来就不多,顶多是这段时间暂时不和清客们聚会罢了。
他们这样的表现,落在贾母眼里,自然是满意地不得了,正要再说几句,耳边却传来一阵呻吟。贾母心头一怒,这时候,谁这么大胆?回头一看,只见邢夫人抱着肚子,半靠在椅子上,脸上是难掩的痛苦之色,呻吟声,就是她发出来地。
“婶子这是……”贾珍有些发慌。
还是贾母迅速地从震惊里回过了神,叫鸳鸯赶紧去叫人:“你大太太这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