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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骜将陈政和魏无忌等一行人护送到了咸阳的驿馆,临走时说了句,今日范丞相与秦王商讨大事,明日派马车来迎接吕不韦到相府一叙。
陈政听后不由得紧张起来,好在魏无忌将他与范睢的对话原原本本向陈政讲述了一遍,这才打消了陈政的顾虑。
魏无忌感觉与陈政绑在一起的那个老者非同一般,便产生了结交的念头,一番盛情相邀后,那老者洒脱一笑,也是欣然留下。
驿馆门外站立着一队秦国大兵,蒙骜有令,第二天马车到来前,吕不韦不得离开驿馆半步,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时至正午,魏无忌招呼一干随从在驿馆内摆好了酒席,三个人围着炭火席地而坐,心中泛起徐徐暖意,一时忘却了外面的寒冷。
“无忌老弟,你怎么知道我在楼缓府中的呢?”陈政颇为好奇的看着魏无忌。
魏无忌笑了笑:“吕大哥,你又是如何到了楼缓府中的呢?”
陈政一愣,苦笑道:“哥哥先问的你,自然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与这位老先生被楼缓的家丁藏到那拴马的棚子里后,怎么听见墙外有人说话呢?无忌老弟可认得那人吗?”
“大哥好耳力!我今日一早前去拜见范丞相,从丞相府出来后,不知是什么人扔来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楼缓’二字。我又匆忙回到相府,让范丞相派人领我到了楼缓的府中,谁知正不得要领之际,又飞来一个写着‘马厩’二字的布条,真是蹊跷的很。在马厩的墙外喊‘草垛子’那人,我料定与扔布条之人是同一个人,只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是匪夷所思啊!”
旁边那位老者呵呵一笑道:“看来是这位吕老弟造化不浅,如有天助,自当遇难而呈祥,逢凶而化吉啊!”
陈政忙拱手道:“老先生因我受此连累,不但没有一句怨言,还能谈笑风生,真是钦佩呀!”
那老者还礼道:“若不是与吕老弟有此番萍水相逢的机缘,我又怎会一睹信陵君的风采,又怎会有幸与两位在此围炉畅饮呢?我感谢老弟还来不及呐,何来怨言?哈哈哈哈!”
三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在心中感慨着人生的奇妙际遇。
当魏无忌再次问起陈政失踪的原因时,陈政苦笑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后,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笑容。
话说魏无忌还在秦国丞相府大门前掏金饼子的时候,独自留在驿馆里的陈政却心神不宁,心里想着此番咸阳之行还没有任何进展,真是如坐针毡,好似蚂蚁爬到了热锅里。
房间里的陈政愈发感到时间的紧迫,身不由己般走了出来,向驿馆里的人打听着华阳夫人弟弟的住处。
驿馆老板也是奇怪:“你这个跟着魏国信陵君来的人打听太子的小舅子作甚?”
陈政心想,我他奶奶的在二十一世纪闲着没事儿来这儿打听人家秦国太子的小舅子,这不是在三个八房间吃饱了撑得嘛!三百块凑份子钱都没吃回来,还让那个小壁虎赚了一笔,如今那小子在将来的将来的将来继续嗨皮,自己却跑到过去的过去的过去受尽委屈,说来说去只能怨自己,跟不值得交往的人坐在了一起。
当听说陈政是贩卖珠宝的商人时,驿馆老板也是乐了:“哈哈!你可是问对人了。你问的不就是阳泉君芈宸嘛!就这位楚国公子哥儿,在咸阳城里可是出了名的挥金如土,那叫一个风流倜傥,那叫一个妻妾成群,那叫一个吃喝玩乐,那叫一个仗势欺人,哦不,是有钱有势!这么说吧,只要是正事儿以外的事儿,这位公子是样样精通、无一不精。”
“咦?听你这意思,你和这位阳泉君很熟?”
驿馆老板一笑:“我可是高攀不上。人家只跟王孙公子来往,朋友圈儿里不是豪门子弟就是家有千金的主,咱在人家眼里就是这个。”那老板说着便伸出了一个拳头,然后猛地张开。
陈政一瞧:“啥意思?”
“嘿嘿!咱就是空气呗!”
“那你怎么说我问对人了?”
驿馆老板神秘的一笑,贴着陈政的耳朵道:“这事儿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啊!你可不要说出去。这位阳泉君偶尔坐着他的豪华大包来我这里,不知领着哪里的美女悄悄地进去,哈哈!你懂的!”
哎呦我去!陈政心里这个气,看来世上的纨绔子弟真是没有时空限制,现在是穿古装,将来是穿名牌儿,现在是坐马车,将来是开豪车,可是脱掉衣服,不都一个性质嘛!年纪轻轻就挥金如土、仗势欺人,那也就是前呼后拥一阵子,还不知道有没有下半辈子,即使有,恐怕也是哭干眼泪的如梦初醒、当个贾宝玉的干活。
“这位阳泉君住在哪?怎么找他?”
“哎呦!看来你真打算卖给他些珠宝,我可告诉你,一般的货色你就别费劲了,你要是拿和氏璧去,那还可能跟你见上一面儿。得!谁让你问到我呢,我给你免费指路,哈哈!”驿馆老板伸手在旁边的咸阳大麻布旅游地图上一指:“就这儿,有钱有势街坑爹巷,门牌号四七八。”
陈政看着地图记住了大概的方位,心想,我要是拿着现在的和氏璧去,非被轰出来不可。
正在这时,从驿馆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拎着大包袱小布袋,急匆匆向外走去。
“这是个什么情况?”
“嗨!你刚来咸阳,也难怪你不知道。前几日来了几个鉴宝大师,如今正在城里免费鉴宝呐!你的宝贝要是登上了珍宝台,当场就给你高价拍出去,人家再提个成儿。”驿馆老板搓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
陈政起初也没在意,自己的手串儿和核桃还留在两千多年以后的家里,来到战国后也就得了块和氏璧,再说那块和氏璧也不用鉴定,蔺相如亲手相赠的还能有假吗?!况且也没带着它来咸阳。
回到房间的陈政来回踱着步,心想,此时去找阳泉君芈宸?可如今两手空空,总不能去刷脸吧?直接去太子府找华阳夫人?自己连大门都进不去。找范睢?魏无忌还没回来,谁知道老范是个啥情况?敌情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正在踌躇不定的陈政猛然看见床榻边放着的那包竹简,又想起驿馆老板所说的鉴宝大师,这部来自函谷关的《道德经》是不是老子在当年的真迹呢?
下雨天儿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有那些装满珠宝的箱子,此刻自己在咸阳就形同废人,干脆,找专家掌掌眼去!
实践再次证明,甭管是想办事儿还是想复仇,没有金银珠宝做后盾,即使是唐泰斯,也只能站在基督山上手搭凉棚喝西北风。
陈政背上竹简就出了房间,在驿馆老板手指的方向追上了前面的人群。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人声鼎沸,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陈政从外围观众中挤进去一看,我去!还有条幅呐?经过努力辨认,条幅上用大篆体书写着:秦国第二届鉴宝大会咸阳站。
再看条幅下面,坐着一排战国鉴宝大师。
现场主持人在没有话筒和扩音器的情况下开始了介绍:“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咸阳的父老乡亲们,ladies?and?gentlemen!弹去冬日的风雪,迎来春日的阳光,今天大家在这里欢聚一堂,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呃!这一刻是温馨的,这一刻是难忘的,这一刻是充满激情的。回首往事,我们满怀豪情,展望未来,我们重任在肩。送你一千个祝福,祝福里有我的千言万语。送你一万个微笑,微笑里有我的万语千言……”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了,挥舞着手臂叫喊起来:“别万语千言啦,都是废话,直接念最后一页!”
主持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呃~?好吧,想了一晚上的词儿用不上了。那好,应现场观众的请求,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出场的鉴宝大师。这位,是青铜器鉴定大师,这位是陶器鉴定大师,这位是石器鉴定大师,这位是杂项鉴定大师,他们,都以自己严谨细致的态度、去伪存真的眼力、有一说二的口碑而享誉七国。他们的到来,必将在咸阳再次掀起一股复古的热潮。”
人群里又有人喊道:“排了一个时辰队啦,快开始吧!”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老太婆,只见她手里拎着个大陶罐儿就走到了主持人跟前。
“大娘,请您说说这个罐子的来历,是家藏的呢?还是您淘来的呢?”
那大娘一口秦腔儿道:“当然是家传滴!呃爷爷滴爷爷滴爷爷就用它泡咸菜,如今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呃就是想让大师看看,这个罐子能换多少地?”
“好,请大娘走到我们的陶器鉴定大师那里,希望您的罐子能给您和您的全家带来好运。”
陶器鉴定大师接过罐子看了看,又把头伸进罐子里停了一分钟,伸出头来时一脸的淘气表情:“哎呀嘛!差点儿把我齁死。从这个罐子的器形来看,确是春秋中早期秦国的器物,从包浆来看,使用痕迹非常明显,这是一个鉴定老器物的关键,目前的作假手段还做不出来,再看底部,磨损痕迹一样明显,没有做旧的痕迹。综合判断,这件器物是一件春秋中早期的秦国陶罐,属于百姓日常使用的实用器,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恭喜你,老东西无疑!”
鉴定大师话音刚落,那大娘便骂了起来:“你说谁老东西?你才是个老东西!你才没有姨昵,你还没大娘婶子昵!”
主持人连忙拦住这位大娘道:“大师说的是这个罐子是老东西,你不是老东西。”
“我不是老东西是什么东西?”
“哎呀!大师是说,你不是个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昵!”
“大师说,你不是老东西,是新东西。哎呀嘛!把我也给绕进去了。”
那大娘还不依不饶:“你倒是跟我说清楚,谁是老东西?谁是新东西?”
经过主持人的一再解释,大娘终于弄明白了谁是老东西,谁不是东西,接着便问起了罐子的市场价值。
经过大师团的一阵窃窃私语,罐子的市场价值是:十亩耕地!
大娘抱着罐子欢欢喜喜的走了,大师们擦着额头的冷汗,心想,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东西,先把这位老人家糊弄走再说吧!
“下一个。”
听到主持人的呼喊,排成长蛇阵的人群一阵骚动,都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手里的传家宝能瞬间在比五环少一环的范围内换几套房子住住。
一位大叔闪亮登场,只见他拎着个布袋,一口的北京腔调儿:“我可是专程从燕国赶来的,这一路累得我都晕了菜了,上回大师们在燕国时怪我点儿背,末末了儿也没挤进去,这程子可急坏我了,整得我五积子六瘦的,姥姥的,这回总算赶上了,快让大师给看看我的物件儿。”
不等主持人发话,这位大叔径直走到了杂项鉴定大师的面前。
大师打开里三层外三层里面还有三层的布袋,顿时瞪了眼儿,这啥玩意儿,没见过呢?
陈政踮着脚尖儿一瞅,哎呀嘛!难道是北京人头盖骨?
大师一脸尴尬看着大叔道:“你这个是从哪得到的?”
“土里刨来的。”
头盖骨在四位大师的手里传过来、递过去了一番,两位大师说是人骨,另两位说是猴骨,整得那位大叔一会儿看看这位、一会儿看看那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说这就是人的。”
“我说这就是猴的。”
“不对,就是人的。”
“不对,就是猴的。”
没一会儿功夫,四位大师由争论变成了争吵,又由争吵变成了争斗,竟在现场大打出手、拳脚相向起来。
一位大师在情急之下拎起头盖骨就要砸向另一位,陈政快步向前拦腰抱住手拿无价之宝的大师,喊了一声:“住手!”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陈政,这是什么人?咋发型那么奇特呢?
陈政从静止在当场的大师手中轻轻接过头盖骨,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开始了现场授课:“同学们,同胞们,这个头盖骨是我们老祖宗的头骨化石,距今已经有六十多万年减去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我们的祖先生活在山洞里靠狩猎为生,他们可以制造和使用粗糙的石制工具,已经学会了用火取暖。他们是由猿进化为人的关键一环,是人类直立行走的起源。将来,由于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一些北京人头盖骨在曲折的转移过程中失踪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自立自强,再也不允许别人来我们家抢东西!”
现场观众一片掌声雷动:“好!说得好!”
陈政把头盖骨重新包好递给了那位大叔,语重心长道:“还是让我们的老祖宗回到自己的家里安息吧!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我们不要在追求物质财富的路上忘了本呐!”
那位大叔由刚才的摇头变成了点头:“放心吧年轻人,我这就回燕国把它埋回去!”
目送走大叔,陈政背后传来了大师们的召唤:“你这个年轻人也是来鉴宝的吧?你背上背得什么宝贝,让我们帮你搂两眼呗?”
哪知陈政解下背上的竹简,大师们打开看时,一个个惊得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