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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硕长瘦削的黑衣人,正将手掌贴在陈和和背心的“命门穴”上。
于凡回头,陈和和始才惊呼出声。于凡突觉全身血气上涌,他暗一咬牙。沉声对正惊愕回头的乔无天道:“乔堂主,且请注意面前的‘赤爪鳞蟒’……哼!我就不相信这掌下游魂的‘黑衣玉虎’敢做出什么事来?”
“排云掌”乔无天闻言之下,不由恨得将脚一跺。切齿道:“妈巴子的,早知道这小子心思如此狠毒,原先就不该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于凡冷冷一笑,双目寒森森的注视着正威胁着陈和和生命的“黑衣玉虎”赵砚池。
原来,赵砚池自与“排云掌”乔无天交手,不敌受伤后,乔无天因念他一身武功,成名不易,故未赶尽杀绝,任其狼狈离去。
但这“黑衣玉虎”却是满心愤恨,切齿不已。可是,他眼见己方大势已去,自己武功又不是人家的对手,悲怒失望之下,不由满腔气苦。但仍他不甘心就此退去,乃悄然隐匿山道之旁的隐蔽之处,默然窥探“阎罗帮”动静,以便乘机而动。
于凡纵身下崖时,他已看见。
及至陈和和独自溜开朱元璋等人,悄然快马赶到于山,也亦不早不迟的闻到心上人的啸声,更看见于凡落崖时的身形。
于是,这位多情的佳人,也急急弃马,跟随而下。但是她哪里知道,她所遇到的并不是心上人的甜言蜜语,而是一些她做梦也想不到的磨难。
陈和和跟随下崖时,已被隐身暗处的“黑衣玉虎”赵砚池发现。他因而悄然施展身形,跟蹑而下,而在于凡、乔无天二人全神贯注“赤爪鳞蟒”之际,乘机将陈和和制住。
此时,“黑衣玉虎”赵砚池竟不敢仰视于凡那寒冷如利剪般的眼光。他故意扭头他视,阴恻恻的道:“于凡,任阁下武功再高。嘿嘿!恐怕也不及在下手心注销之快吧!”
于凡冷冷一笑。说道:“你若想如此,也简单之至,只要阁下这条命活得不耐烦了。”
“黑衣玉虎”赵砚池那张清俊的脸庞,这时忽然变得极为狞厉丑恶。他狂笑一声,道:“于大帮主,阁下等前有毒兽,后有伏敌。哈哈,这前后夹攻的滋味,想是不太好受吧!”
于凡眼角一掠那已缓缓停住身躯,更在逐渐鼓胀的怪兽。冷然一哂道:“赵砚池,少说废话,你意欲如何?”
“黑衣玉虎”寒森森的一笑。说道:“我要你亲自砍下乔无天的狗头,来换取你的心上人的一命。”
“排云掌”乔无天闻言,狂吼一声,正待返身猛扑赵砚池。
蓦然,那前面的“赤爪鳞蟒”已“呜”的一声凄厉尖叫,张口喷出一口腥臭扑鼻,其色翠绿的水箭,向于凡、乔无天二人疾射而至。
于凡大喝一声。身形闪电般掠向空中。双掌倾力劈出。
“排云掌”乔无天也暴叱一声,右掌“流光如矢”。左掌“后羿射日”猛推而出。一时掌风激荡,若山崩海啸,翠绿色的水珠迸溅,点点滴滴。
愤怒的叱喝声,凄绝的兽鸣声,乱成一片。
两名当世高手的合力一击,威力之大,足以裂石开山。
那“赤爪鳞蟒”怪吼一声,立时被震得在地上连连翻滚出去。但是,这怪兽虽然受此重击,却似乎并未能使它致命,连稍微严重一点的伤害也没有。
尘土飞扬中,这怪物又两足立地,怪眼血红。凹凸不平的肚腹,微微鼓动,好象在略做休息,准备下一次的猛扑似的。
这时立于两人身后的“黑衣玉虎”赵砚池,细瞇着一只眼睛,阴狠的注视着二人。自然,他的手掌仍是紧贴在陈和和的“命门穴”上。
美艳绝伦的陈和和,此刻微微转动了一下身躯。
于是,她背后那只足以夺取她生命的手掌,便贴得更近了。
她凝眸睇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儿,正与那“赤爪鳞蟒”对峙,心中却在急快的打着主意,忽而,陈和和伸手缓缓地理着鬓发,动作轻柔得足以令任何一个男子醉心。她娇媚的一笑,说道:“背后这位英雄,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并不认识你,而且,更没有开罪你的地方呀!”
“黑衣玉虎”赵砚池素性风流自赏,虽然年已半百,却仍是旧习不改。他忘情的注视着陈和和掠理鬓角的纤手,是那么晶莹洁白,柔细无瑕。虽然,他并没有看见陈和和那娇媚的笑容,但是,他可以体会出,这眼前的少女微笑的时候,一定是足以倾国倾城的。陈和和的说话,他却听在耳内。这时,他本想冷冷一笑,但不知怎么,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和熙。他竟然有些讷然的答道:“姑娘,并非在下有心如此,实乃情势所逼,不得不从权一次……。”
陈和和银铃似的一笑,说道:“这位壮士,你若肯放弃成见,与我凡哥哥协力合手,去杀死那只怪物,这样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黑衣玉虎”赵砚池闻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他深吟一刻,缓缓说道:“姑娘,天下的事繁复得很,在下与‘阎罗帮’的仇怨,不共戴天,并非如此容易解决的……”他说完话,不由暗忖道:“这妮子也太天真了,难道我江南‘鹑衣帮’的声望,与自己挫败于乔无天掌下之辱,就能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嘿嘿,真是笑话……”
他正想着心思,不防陈和和猛然向前跃身纵去。
“黑衣玉虎”赵砚池,惊悚之下,怒叱一声,已如影随形的疾跟而上。
但是,就在此时,那洪荒遗兽“赤爪鳞蟒”蓦然“呜呜”一声凄厉长号,那条污秽庞大的身躯,竟如电般疾向于凡疾扑而来。
于凡早已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可是眼前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再去分身了。
一阵令人欲呕的恶臭,迎面袭到,尚夹着强烈的劲风。
于凡厉啸一声,身形如一道白光般电射而上。一道银芒随即闪出。寒森森的剑气透过重重空间。凝结成一片冰雪似的透明剑带。
庞大的“赤爪鳞蟒”爪尾齐挥,抓得砂石飞裂,尘土弥漫。但是在这银芒闪耀的剎那间,那怪物包藏在血红色眼膜后的一双眼珠,已被完全刺瞎。
于凡手中“求败剑”以眩人心神的飞快速度,在空中连连刺扎,就在他一口真气流转未息的时候。这“赤爪鳞蟒”毛茸茸的颈项上,已被戮穿了十二个血洞。
本来,这“赤爪鳞蟒”上半身的紫色长毛,密密生长,而且坚韧如钢,等闲兵刃。休想动得分毫。但是,在于凡手中的旷古神兵:“求败剑”下,却又不值一顾了。
这时,纵跃至右侧的“排云掌”乔无天,也狂吼着劈出九掌,这九掌他已倾足全身的真力,劲力如削拂过,虽未将这“赤爪鳞蟒”如何。也将它下半身红白相间的腐肉。扫得片片飞落,污血横溅。
于凡身形才落。已大呼道:“乔堂主请留意,这畜牲虽身受重伤,只怕尚有一番挣扎呢?”他说着话,目光已向四周望去。
只见陈和和如一朵轻飘得没有一丝重量的云雾,飞快地在前面奔走。
“黑衣玉虎”赵砚池却怒叱连声的在后面追赶。赵砚池的武功,虽较陈和和高出许多,但在轻功方面,却强不了多少。因此,他一时之间,也追不着陈和和。
于凡见状之下,急速在脑中思忖着,能不能够于此时前往救陈和和。瞬息间,他下一个决定:“不能去!”因为目前的“赤爪鳞蟒”较之“黑衣玉虎”赵砚池,更为令人担心。况且,就算是“黑衣玉虎”赵砚池擒获陈和和,他又敢怎么呢?
于凡做了决定之后,嘴角抿成一道坚毅的弧线,缓缓向那“赤爪鳞蟒”靠近。
“排云掌”乔无天也紧张得微躬着身躯,举步向前。
于凡此刻,已将大部份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古遗留的怪兽身上。但是,他却估错了一点,这“赤爪鳞蟒”固然凶残暴戾,可是,有时候人类的心肠,却更较这怪兽阴毒上十倍有余。
“排云掌”乔无天额际汗珠,点点滴滴地顺腮流下。他没有用手擦拭,口中喃喃骂道:“他妈的,这畜牲真是害人不浅,待会儿誓必将它挫骨扬灰不可……”
于凡星目怒睁,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却空无一物。本来,他那“独孤九剑式”便是出鞘即见血的啊!
这时,那“赤爪鳞蟒”不进不退,血红的巨吻微微开合,双目的鲜血,似两道小小的溪流,簌簌流下。喉间恐怖的低号,配合着那两只赤色晶莹的怪爪,在地上暴怒的划刺。污秽腥臭的紫血,染遍了周遭的草木泥土,再被那斜阳的余晖射映着,幻成一幅极为刺目的画面。逐渐,“赤爪鳞蟒”的肚腹,又开始鼓胀,鼓胀的宛如一只充满了气体的圆球。沾满了腐肉的肌肤,亦缓缓凸出,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凶狞形态。
于凡面色如霜,他低低开口道:“乔堂主,这畜牲双目已盲,不能视物,唯其如此,我们更要小心它困兽之斗……”
乔无天答应一声,凝神不再说话。
忽然,于凡眼角一晃,竟发现右侧一条白影,慌乱的向自己与怪兽之间奔来。他心中一动,凝目望去,不由面色突变。大叫道:“和和妹……快停步,这里危险……”
一语未已,那条白影好似收不住脚,踉跄向前倒下。
于凡目光如箭,他已看出,陈和和之所以颓然倒地,完全是受了在后面追赶的黑面玉虎赵砚池一掌之故。
于凡刚牙紧挫,双目欲裂。他狂声呼道:“赵砚池,本帮主绝不会放过你的!”语声出口,他人已在空中,向陈和和跌倒的身影赶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凶残无比的“赤爪鳞蟒”已厉烈凄绝的长啸一声。带着一片飞舞的砂石,向于凡扑到。
同一时间,“排云掌”乔无天也同时发动。他双掌连出,口中呼道:“帮主快救陈姑娘,这畜牲要……”
乔无天才说出一半,那“赤爪鳞蟒”又是一声尖厉的啸叫,巨吻大张。一股碧绿腥臭的水箭。彷若永无绝境似的,自那利齿森森的口中喷出。
于凡大喝一声,“求败剑”立时快得不可言喻的急然抽出,在空中舞起一道密密的光圈,护住身形。这道光圈,严密的彷若是一轮有形的晶莹物体。无数股蕴有奇毒的水箭,全被挡住。涓滴不入。他舞动的剑光范围之大,足以掩遮住倒在地下的陈和和。
于凡这时暗暗的长吁一口真气,手中发出的银芒,陡然扩展到一倍。“求败剑”这急速的旋动,快得几乎已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使出。剑气嘶嘶,回风急荡。
远远看来。彷若是一团直径约有两丈大小的透明银珠。
“排云掌”乔无天贯足全身真力于两掌之上,循环不停的击出,以抗拒源源不止的水箭。但是,由他逐渐退后的身形看来,显然是他已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于凡缓缓靠近陈和和的身躯,他这时右手舞剑,只有左手尚能使用。
陈和和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
于凡低声呼道:“和和妹……你没有事吧?”
陈和和艰辛的爬起身来。她微微摇头道:“哥……我还好,只是背后被掌风扫了一下……”她语声黯哑。面色惨白。
于凡心中清楚。知道自己所深爱的人儿,必然受伤不轻。他内心之中一阵绞痛。舞剑的右手自然一慢。蓦然,一股水箭又如长龙也似地,漫天喷来,沉重的压力,险些突破了那道严密的剑幕。
于凡悚然一惊,急急运功抵抗。他感伤的道:“和和,别怕!有我在此,谁也伤不了你……”
这时,他着左手已触着了陈和和的身躯。
在绝对安全的四丈之外,一块巨石后面,立着满面阴笑的“黑面玉虎”赵砚池。他那对阴森的双瞳,闪出阵阵狞恶的目光。面前碧绿的水箭与银白的剑气,反映出的豪光,与呼轰罡烈的掌风,响成一片。
“黑面玉虎”赵砚池不由深深为这位洪荒怪兽的淫威所慑。但是,更令他惊惧的,却是于凡那凝剑成气的绝高身手。此刻,他心中急快的想到:看情形,若不是那小妮子牵制着于凡,只怕任这怪物再凶残十倍,也早就被他宰了。他眼中又闪出那股令人看来厌恶的光芒。他接着又想:所以,目前的情势,那于凡比怪兽更要对自己不利……“黑面玉虎”赵砚池用手一拂下颔,想到:至于乔无天这个家伙……他眼光一斜,继续想到:只要我能将于凡拾夺下来……嘿嘿,他独自一人,必然抗拒不了这怪兽的奇毒水箭,那时,连自己动手都用不着……“黑面玉虎”赵砚池满意的一笑,眼角那堆不易察觉的鱼尾纹,又皱在一起。他十分赞许自己这一石二鸟的阴毒计谋。脚步却逐渐的向前缓缓地移去。
场中,于凡单手将陈和和托起,这时,他身外的那道剑芒,已更形严密。
陈和和那编贝也似的玉齿,紧紧的咬着下唇。显然,她是极力的在忍受着痛苦。
于凡额际,微微渗出的汗渍,这整天来不停的搏斗与累劳,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他身形缓缓向后移去。
蓦然,那“赤爪鳞蟒”口中所喷的水箭,彷佛这次已倾出了全力似的,又凶猛的向于凡射到。
于凡正待加强手中真气。猝然间,他觉出背后有三股强劲得异乎寻常的锐风袭到。来势之快,竟不容他运起“九阳真气”护身。于凡大喝一声,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将封密在身前的剑芒向后一带。
而在同一时刻,那双目已瞎的“赤爪鳞蟒”因浑身伤痕累累,早已支持不住。这时,它凄厉欲绝的狂嚎一声,已经干瘪下去的肚腹,又猛然间鼓胀起来。而这次鼓胀是没有限制的,就在快得不能再快的瞬息间,这“赤爪鳞蟒”的肚腹,已“澎”的一声,整个暴裂。紫红色的肠脏,斑斑的肤肉,挟着如雨点似的污血,四处迸射。而且,其中更有一枚胆形的绿囊,向于凡身前急飞而到。
于凡竭力镇定心神。剑光回扫中。已将三只“倒须梭”磕飞。
但恰于此时,那枚绿色的胆囊已混在污血之中,“波”一声裂开。胆囊内突然散发出一大蓬绿色污水,竟带着无比的劲力,落向那已经微见疏散的剑光之内。
于凡才觉手中“求败剑”一震,欲待将剑势扳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小撮绿色污水,已似点点闪光,向于凡射下。他大喝一声,身形猝然如电般向后飞掠。
但是,晚了!就在他脚步刚才离开地面的一剎那之间,同时传出了托在他手臂上的陈和和一声痛苦的娇呼。这声音是在如此忍耐下发出。但它仍然严重得使于凡的身形,几乎自空中摔落地下。此刻,他迅速掠至五丈外飘落。他不敢瞧视心上人痛苦的面容表情。
陈和和蓦然一声泣血似的呻吟,翻身抱住于凡。含糊不清的说道:“哥……我冷……冷得很……”
于凡这时目光一扫,不由心头大震,目眦皆裂。原来,陈和和那副美艳得足以令人不敢仰视的面庞,这时已然完全肿胀得变成了暗紫之色。那双明媚的剪水双瞳。也肿得有若核桃。她急速的喘息着。呼息似逐渐窒息……
于凡肝肠寸断,他长吁一声。紧紧地抱着陈和和颤抖的娇躯,热泪已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风声微响,胡须如戟的“排云掌”乔无天纵身掠到。他骤见之下,也不由惊愕一怔。吶吶的说道:“帮主……帮主,陈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无天一连说了三遍,于凡才抬起那泪水纵横的面容。颤声说道:“乔堂主……和和妹她……她被那怪物伤了……”
乔无天闻言之下,十分惊异。因为,他刚才亲眼目睹于凡那道凝聚的剑气已不是任何物体所能突破的。但是,为何竟在如此严密无隙的剑芒之下,却仍能使陈和和受伤?他急急蹲下身来,检视陈和和的伤势,一面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于凡。
于凡虽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之下,神智仍未昏乱。他闻言之后,突然立起。这时,他想起在那危急之际,猝然袭到的三只“倒须梭”。他悲伤的吼道:“赵砚池这鼠辈,他竟敢乘着危急之际,暗算于我……否则……和和妹焉会如此?”
“排云掌”乔无天登时勃然大怒道:“狗娘养的杂种,乘人之危的奴才……老子非活剥了这小子不可!”
于凡这时,悲愤已达极点,他狠狠一跺脚,急急将怀内一只缕金玉瓶拿出,一连倒了三粒具有解毒奇效的“百玉丸”,扳开陈和和紧咬的牙关,喂她服下。双掌顿时起落如飞,将陈和和周身血脉全然封闭。
这时,“排云掌”乔无天虎目一扫,瞥见五丈之外,污紫的血水中,有着一枚破碎的胆囊。
原来,这胆囊并不是单独射出的。一端尚有一条极细的血线,连在那破碎的“赤爪鳞蟒”肚腹之内。
乔无天又仔细的向陈和和脸上望去。他微微仰首,沉思起来。
于凡此刻霍地站起,悲声道:“乔堂主,和和妹烦请暂予照顾,在下这就去追擒那‘黑衣玉虎’赵砚池……萍妹若有不测,我必将这赵砚池剜心祭灵。”说着,他已掠身六丈之外。
但是,乔无天却好象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情,于凡对他说话竟好似全然未闻似的。
于凡强自忍住目中热泪,身形落地后,一个踉跄,竟险些拌倒地上。他知道自己连日劳累,心绪悲伤,加以东征西战,内力损耗,已经达到他几乎不能支撑的地步。他微一定神,一股澎湃如火山熔岩似的愤怒,使他勉强支起身躯,摇摇欲坠的又待再度跃身纵去。
正在这时,草丛中哗啦一阵,“黑山一绝”李世民与“阎罗帮”两大护法“力拔千斤”宋大元及“火眼金睛”欧阳修,率着二十名弟子出现。
“黑山一绝”李世民,目光才一接触于凡的面孔,心中不由微感一震。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帮主的面色,像眼前这么难看,铁青中还微微透出灰白之色。
“黑山一绝”李世民一抹额头大汗,急步向前。恭身道:“帮主,你是否身有不适?本座因斩除一窝拦路毒蛛,及接运二十名弟子下崖。故而来到稍迟……”
于凡头脑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冒。他强吸一口气,缓声道:“无妨,在下尚可支持,吴堂主身负重伤,尚烦请各人尽速施救,在下与乔堂主,已除去这壑底一条上古时代遗留的‘赤爪鳞蟒’……”
“黑山一绝”李世民骤闻“赤爪鳞蟒”四字。不由全身一震。目光掠处,立时望见正躺在一株青柏底下的“追魂镖”吴天。他急一挥手,“火眼金睛”欧阳修随即率领二十名弟子奔去。
“力拔千斤”宋大元却大步向前,一扶于凡。颤声道:“少爷!不!帮主!你……是否受伤了……快请坐下,由我撵你回去……”
宋大元的嗓音虽然是沙哑的,但是。他那股真挚激动的情感,却使他那有如破锣般也似的声音,变得如此感人,较之世界上最柔美的音律,更来得令人感动。
于凡望着“力拔千斤”宋大元,强撑着身躯。低声道:“大元,我不要紧……我真的没有什么。”
但是,他语声的低哑。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已使武功深奥的宋大元觉出,自己的小主人。不但内力耗伤过巨,而且,好似更受到了什么严重的精神打击。
自然,“黑山一绝”李世民也已看出了一丝倪端。他回目四转,看见不远处正呆呆沉思的“排云掌”乔无天,以及躺在乔无天身前的一位白衣少女。从那少女窈窕的体形看来,李世民不用细想,便知是帮主的心上人,华山“白雁”陈和和。
但是,陈和和竟好似昏迷在地上,使人一看即知是受了重伤。
“黑山一绝”李世民的眼光,柔和而慈祥地望着这个较之自己年龄小了几乎有两倍以上的帮主。以关切的口吻说道:“帮主,可是陈姑娘受了伤?”
于凡头脑又是一阵昏眩,这句简易已极的询问,就彷佛一把锋利的尖锥,深深的刺入他心靡深处。他默然的点头,断续的将下崖以后的经过,一一说出。
“黑山一绝”李世民尚未说话。
“力拔千斤”宋大元已自哇哇叫道:“妈巴子的,赵砚池他这个畜牲,老子就第一个饶不过他……”
“黑山一绝”李世民也怒声道:“帮主,你如今真力耗损过钜,如何还能再去追捕‘黑衣玉虎’那厮?本堂主之意,还是立刻发出那阎罗令,派遣帮中高手四出追击,再通令本帮各地分舵,协力侦寻捕捉,谅这厮插翅难飞……”
于凡尚未说话,“力拔千斤”宋大元已自怒吼连声。大声道:“帮主,李堂主,本护法却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即刻出发,擒住这小子,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说着,他不待二人回答,径自转身掠去。
正当此时,又是一阵分开杂草树枝的唏嗦之声。
一条人影宛如闪电般掠至各人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个,乃是“诛杀剑”黄安国。
这时,各人俱已看清黄安国手中,尚且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于凡凝目一看,不由大喜道:“黄堂主,你怎么将赵砚池这厮擒获的?”
黄安国朗声一笑,说道:“刚才本席与赵堂主处理伤亡后,久久不见帮主等人回来,本席深恐此处或者人手不足,又担心吴堂主安危。故而禀明赵堂主后,独自赶来。”他说道这里,向各人面上一瞥。又道:“哪知本席正行至断崖之际,却看见这‘黑衣玉虎’神态极为惶恐的自崖底爬上,本席当时疑心大起,便上前询问,哪知这厮竟不由分说,当头便给本席两枚‘倒须梭’,本席一时愤怒,便与他打了起来……哈哈……这老小子却恁的脓包,在第五十回合上便吃本席点倒……若非帮主一再明令,尽量予来敌生路,本席便要他一辈子好受。”
于凡面色冷冰冰的好似寒铁一般。他冷哼一声道:“能赦天下任何一人,却不能饶过这乘人之危的鼠辈!”
黄安国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
“力拔千斤”宋大元立时大步向前,连骂带吼的将一切情形经过,详细的讲了出来。
“诛杀剑”黄安国剑眉一竖,正待说话。
“力拔千斤”宋大元大骂一声道:“狗娘养的贱种,老子先给你吃点小甜头再说!”说着,左右开弓,一连便是十几个大耳括子。
宋大元素有“力拔千斤”之称,其力之大。外家功夫之深。自是可想而知了。
此刻,十几个耳括子下来,虽未用真力,也早已将“黑衣玉虎”面孔,打得肿起老高,满口鲜血和着牙齿直往外流。
于凡双目带煞地微微摆手,道:“宋护法。且请住手……”
他话才说到一半,蓦然听到“排云掌”乔无天的声音叫道:“呵呵……我想起来了,陈姑娘中的毒,正是‘赤爪鳞蟒’的绿丝毒胆内所藏的寒毒隔身汁!”
于凡闻言之下,不由精神一震,回身掠至“排云掌”乔无天身前。急道:“乔堂主。你既然知道这毒物的名称,可有解救之法吗?”
乔无天这时一抹脸上大汗,咽了口唾沫。洪声道:“奶奶的,我这记性还不错吧!可是真难想起来,这还是二十多年前,看奇书上记载的呢……”他急急向濮阳维投去歉然的一瞥。续道:“陈姑娘刚才服下帮主的三粒怯毒神丹‘百玉丸’后,肿胀已略见消散,而且呼吸较为通畅。只是这‘百玉丸’的功效虽大。却尚不能根治这‘赤爪鳞蟒’的剧毒……”
于凡心头一冷,但他仍怀有一线的希望。问道:“那么难道就便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治了吗?不管有多大的困难。要什么代价我们都毫不吝惜的付出。”
同时过来的“诛杀剑”黄安国,“黑山一绝”李世民,“力拔千斤”宋大元也同声道:“是的,只要能救活陈姑娘,任何代价我们都不吝惜的付出。”
于凡感动着向三人一瞥,仰首强忍住星目之中,两颗如珍珠也似的泪水。
“排云掌”乔无天一听哇哇大叫的道:“咦咦?好象本座便会吝惜什么似的,老夫也一样不惜一切啊!只要能救活陈姑娘……”
“诛杀剑”黄安国眉头一皱。说道:“好啦!好啦!乔胡子,咱们也没说你什么……快说吧!要什么药物才能医好陈姑娘的毒伤?千年参王?百年雪莲?抑是血心蜜桃?”
“排云掌”乔无天连连摇手道:“全都不,要根本治好陈姑娘的毒伤,却要有三般事物,缺一不可。”
于凡伏身将陈和和轻轻抱起,悲伤的凝视着她的面庞,默默无语。
“诛杀剑”黄安国急急问道:“是哪三种事物?”
乔无天仰首,略一沉思,说道:“第一,便是产在滇境鬼号江源头的魔鱼金卵,第二,便是嵩山少林寺藏经阁后,一只朱顶白鹤的精血。此二物相合,便成了怯毒圣药。其三,则需要一个武功超绝,内力深厚的高手,以真气为其打通奇经八脉,再修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诛杀剑”黄安国微一思忖。问道:“乔胡子,朱顶白鹤只要在深山忧领,随处可得,又何苦非要上少林寺去求那些和尚?而且,一个弄不好,便有大动干戈的可能……”
“排云掌”乔无天摇头道:“其它地方的朱顶白鹤,可一定有三百年以上的寿龄么?便是有,也绝不会整天饲以少林圣药‘紫罗丹’啊!”
乔无天又一拍胸脯道:“如果帮主要上少林寺,本座这过了气的绿帮帮主,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陪帮主走他一趟。”
“诛杀剑”黄安国勃然怒道:“乔胡子,你当本席便畏惧了少林寺的和尚了吗?”
于凡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各位为了在下,如此尽心,确令在下心中感激……”他目光向众人面上一扫。接着又说:“只是,本帮新遭大创,百事待理,实不宜为了在下一人之事,劳碌各位再事奔……”
“黑山一绝”李世民一直缄口无言,此时,一捋唇上灰白的胡须。开口道:“帮主,想陈姑娘定为帮主至心所爱之人,这男女之间,情之一事,本席虽未亲历,但本席却知道,这乃是关系着一个人的终生幸福……”他微一停顿,彷若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帮主乃是本帮上下的灵魂,本帮盛衰,也全系于帮主一身,假若陈姑娘万一有了不测,试问,那时帮主尚有思绪筹划帮务吗?尚有精力再为全帮奔波吗?所以,要救助陈姑娘,也即等于充填帮主本身的精力,更是间接使‘阎罗帮’中兴有人。”
于凡面孔肌肉微微抽动,他无言的望着各人。
“黑山一绝”李世民这番明晰细腻的分析,不禁使他哑口无言。“黑山一绝”李世民又道:“所以,本席之见,不论以任何代价,甚至与少林寺的和尚干戈相对,也在所不计,而且,好在本帮大敌,如今已一一崩溃被歼,便请帮主尽量调派帮中人马,为陈姑娘之事设法……”
“诛杀剑”黄安国等人不由连声赞同,热情洋溢。
于凡实在感动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紊乱焦躁的心神,说道:“李堂主之言,实令在下心中有愧,在下也不愿多做虚套,但是帮中大任,仍较在下个人重要,况且各位连日征战,也过于辛劳,实不宜太过劳师动众,如今在下便做决定,出外寻求药物。由刑堂黄堂主及宋护法二人随行。在下也可乘机前往嵩山少林寺,以践三年前与‘铁掌’华武之约。”他双目疲累的一闭,续道:“帮中要务,便请赵、李二位堂主暂理,由其他各堂协助……”
“排云掌”乔无天闻言之下,哇哇大叫道:“帮主,本座为何去他不得?少林寺的和尚既吓不倒黄刑堂,便也吓不倒本座……”
于凡微微一笑,低声道:“乔堂主,你近日来连番奔劳,已够疲累的了,在下甚愿你能借机休憩一时,而且,和和妹伤后之躯,用药方面,更须你多加照顾。”
乔无天不由一呆,随即像记起一件什么事情似的。忙道:“帮主,本座倒险些忘了,将那‘赤爪鳞蟒’的一对爪子斩下,再将其透明骨髓中的精血提炼出来,可以暂保陈姑娘病势,两月之内不致恶化……”
于凡急道:“如此甚好,稍停便请宋护法率人办理此事,并清除那鳞蟒尸身,以免遗毒传播害人。”他这时,将目光投到躺在地上的黑面玉虎赵砚池的身上,冷然道:“将他先押着,等在下回山后亲自处置。”
宋大元答应一声,自去办理。
此刻,“火眼金晴”欧阳修快步行来,瞪着那对金黄色的眼珠。洪声说道:“帮主,吴堂主已由本护法属下弟子护送回坛……”他又踏前一步,声音放的很低,说道:“而且,帮主近日过于劳累,也应早些休息……”
于凡含笑答应,一拍“火眼金晴”欧阳修的肩膀,亲自抱着陈和和,与众人向外行去。
天色更暗了,有若梦幻似的薄雾,飘忽在这幽深的崖底,墨绿色的天幕上,已隐约的闪出了第一颗寒星。
落阳峰。
阎罗山庄两扇金铜色的巨门大开,四处明如白昼的灯火,映得门前的两尊巨灵石像,更显出无比的威武庄严。阎罗山庄里里外外,正传出阵阵猜拳行令之声,以及热烘烘的酒菜香气。
身着青色劲装的帮友,往来不绝,个个红光满面,豪气飞扬。原来,今晚正是“阎罗帮”庆贺连次大捷的庆功宴。
这时,阎罗山庄的场地上,正开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满了一群群的帮友。广场尽头,则是一些大舵主及大头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阎罗厅,也开了十桌筵席。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缕有银线的各堂属下香主。中间一席,则是帮主于凡及各堂堂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