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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凡回过头来,温柔而爱怜的向赵斐斐一笑,微微点头。他对尚在发呆的乔无天低声道:“老哥哥,你先将脸上擦拭一下,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乔无天如梦方觉,叹息一声,跳上马背,哑声道:“唉!想不到红塔山绝顶十三年磨炼,却仍未能稍减老夫残忍嗜杀之性。”
于凡温声安慰道:“老哥哥且莫自责过切,这些贼人皆是江湖败类,莫不是背了一身累累血债,罪该万死!何况,人生本来就是虚梦一场,又何必过于责己。”
夜幕初降,余晖黯淡,三人三骑,又驰向那蜿蜒的驿道尽头。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山清水秀,风景如画。这是于凡等三人,大败江北绿帮的次日。
大清晨,他与乔无天、赵斐斐二人,将坐骑寄在客栈里,缓步向城西而行。
这古老而美丽的城市里,他对任何一样建筑物,都是那么的熟悉,对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留恋与关注。双亲的慈爱,老仆那满布皱纹的脸孔。啊!这一切是多么亲切、甜蜜,仿佛都是昨天的事情。看见那一草一木,都在散发着故土的温馨气息,街上行人也依稀是如此熟悉。
于凡的视线迷蒙了,他自微微潮湿的双眸中,注视着这包含了他童年全部的喜悦与悲痛的地方。
赵斐斐与乔无天都关切而同情的注视着他,两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烦乱与悲哀,这不是用语言所能慰藉的,只好用两道柔和而真挚的眼神,来表现那无限至城的友情。
于凡缓缓行着,不多一刻,三人已行至一片青葱的树林之前,蓦然,于凡双目如痴如醉,默默的凝望着一片空旷草地。
二人随着他目光一瞧,只见这片旷地上,杂乱生长着血多野草,依稀可以看出尚有少许烧焦朽木及黑土。好像……好像是一幢房屋被烈火焚烧后的遗迹。
于凡双眸中,隐隐含有泪光,他凄凉的望着这块荒芜的土地,面上一片惨然。
赵斐斐在路上,曾约略听到于凡提过亲仇之事,此刻她见到自己真心所爱的人如此难过,那种蚀骨揪心的悲哀,显露于色,鼻头一酸,已跟着默然流下泪来。
于凡目光缓缓移动,在不远处的一片连云巨厦前蓦然停住,眼神中,突然射出两道冷煞人的怨毒光芒来,那光芒是如此冰冷,如此慑人。他嘴角微动,凄然喃喃念叨:“双亲大人,墓冢芳草萋萋,血仇贼子,巨厦辉煌连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他移动脚步,徐徐向那矗立眼前的高大宅第行去。
这幢巨宅大厦,气派好不骇人,只见那黑漆油光的大门上,一双黄铜兽环,擦得雪亮,旁边一方巨匾,黑底金字,上面赫然书着“李府”二字。于凡冷哼一声,缓缓回头,对赵斐斐、乔无天两人道:“赵姑娘、乔老哥,此来乃为在下亲身血仇,稍后请二位切莫动手,由愚弟一人为之。”他一言未毕,已迅步踏上石阶,轻声叩门。
不久,那黑漆大门,已了然开启,。开门的一个下人,身穿黑绸短衫,头上谢戴着一顶小青帽,他一启门,骤觉眼前一亮,细目一瞧,眼前赫然是一个玉面朱唇,气度不凡的白衣书生。这厮咧嘴一笑道:“嘿嘿,这位公子,不知驾临敝宅,寻找何人?还请赐下名帖,以便小的传报。”
于凡冷冷一笑,开口道:“你可是李宅之人?”
那下人又是咧嘴一笑欠身答道:“不敢,小的专司门房之责。嘿嘿,自杨员外去世后,托李老爷洪福,一手将小的提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于凡双目突睁,一掌挥出,那人连对方掌势都未看清,一颗头颅,已带着满腔热血,飞出老远。于凡一言不发,仍然缓步向内行去,他才自一长廊尽头转过,已微闻笑语喧哗之声,不多久,一双婢女打扮的女子,带着两个青衣下人,一路打情骂俏行了过来。于凡一语不发,不待四人惊愕出声,双掌蓦然齐挥,四名下人吭也没有吭出声,已其皆满面赤红,气孔流血而死。
于凡一连在这幢巨厦中三拐四折,凡遇上之人,皆是一言不发,个个诛绝!不多时,这幢巨宅中,已被他连毙三十余人。
他早自这房屋建筑中,测出那后宅之处。只见于凡身形微掠,数起数落,已如鬼魅般闪入后宅,一幢精致小楼之前。他略一思考形势,鼻孔中冷哼一声,将那掩门珠帘一掀,已自飘身入内,只见两个红衣丫鬟,正在与一个小厮互相调笑。他站在门边,冷然笑了一声,三人这才骤然惊觉,齐齐回头,愕然地望着他。
这小厮不知命在旦夕,仍狗仗人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道:“喂!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内宅之地,岂容外人随意进入的?快快滚出去,免得我家少爷发怒,送你到官府严办,我家老爷与本县县太爷,可是八拜之交呢,嘿嘿!”
于凡一言不发,冷然望着这小厮与那两个红衣丫鬟,正在得意忘形。他冷削之极的开口问道:“狗才,李三是否在楼上?”
厅中三人,骤闻他这冷冰冰的声音,竟似丝丝寒风渗入骨髓里一般,皆不由激灵灵地一颤。那小厮仍想仗势唬人,他面青唇白的颤声道:“你这人怎么好没来由,我家老爷尚在楼上未起,你可知……”此话一说,于凡一声“够了”!伸手一点,已戳在他腰际穴位上,那小厮即便应手倒毙地下。
于凡未待那两个丫鬟惊呼出声,他又两指疾弹,点了二人死穴。于凡正待纵身上楼,楼上已传来一声嗲气十足的荡声道:“阿玉呀!你这死人,老爷已起身了,你怎么还不上来侍候,却在下面作死呀!”于凡已跨步,已飘然上楼,他一掀门帘,晃神入内。只见此室布置得豪华雅致,富丽堂皇,漆成金红色的各种家具,显得惹眼之极。一张内靠的软床尚,锦帐半垂,正有一个仅着亵衣的半裸女人,在哼哼唔唔的推拒着两只自内床伸向她身上的毛手。
那女子一阵**荡笑,全身细致白肉乱颤,口中尚撒娇道:“哎哟!你这个人真是老不正经……唔……我不来了……真的好痒。”
于凡冷眼瞧着,他此刻已猜出床上帐内之人,必是那扒皮李三无疑。于凡略等片刻,一对奸夫淫妇亲热已完,才冷然开口道:“好了吧,该是你们上路的时间了!”
这对狗男女,骤然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觉,屋内不知何时已进来一个陌生的白衣书生。那女的不由一声娇笑,急忙抓了一件外衣蔽体。床上却霍然下来一个满面猥琐,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他刚下床,便怒气冲冲的欲张口喝骂,蓦然,他那张干瘪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因为他直觉地感到,这擅自闯入他卧室的俊逸少年,却是如此面熟。但他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这猥琐的中年汉子,果然就是杨大户的管家,扒皮李三。此时他略一壮胆,开口叱道:“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好大的胆子!”
于凡骤见这恨不得挖其心,食其肉的卑鄙仇人,胸中顿时热血沸腾,无比的宿仇怨恨立即在他心中冲击着。双目中,顿时射出一股冰冷骇人的煞气来。
那李三一见这年轻书生双目中湛湛神光,不由吓得全身寒抖,退出三步。
于凡冷然说道:“李三,还认得我吗?还认得那幼时受你迫害,险些惨遭火焚的孤儿吗?”
李三闻言,面上顿时一阵惨白,他嘴角颤抖的说道:“你……你……你就是于家的孤儿……于凡?你没有被……”
于凡冷笑道:“是的,我并没有遭到你的毒手,没有被烈火烧死。”他说到这里,仰首一阵凄厉狂笑,悲声道:“但是,那可怜的老人家范忠,却在你这猪狗不如的狠心奴才陷害下,惨遭毒手,可怜他老人家一生忠勤,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于凡双目含泪,顿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今天便是你剖腹挖心祭祀范忠的日子,哈哈哈……你怕了吗?你后悔了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李三此时真是心胆俱裂,恐惧得全身瑟瑟发抖。蓦然,他大声嘶叫:“来人哪!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出了人命啦!救命……”
于凡唇含冷笑,一步步行至他面前,李三吓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两腿直晃。于凡冷然道:“你别空吼了,这宅内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去准备侍候你去了!”说罢,冷然一笑,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弯曲如勾,慢慢抓向李三天灵,李三呼吸急迫,浑身乱颤,面孔惨白。他受不了这致命的精神痛苦,双眼逐渐上翻,迷蒙中他仿佛又看见那十年前的一幕惨厉的影像,烈火浓烟中,惨绝人寰的呼叫,房屋倒塌,四壁大火熊熊,老人口中的鲜血,幼子尖锐的哭泣,以及老人范忠那痛苦扭曲的面容。
蓦地,范忠竟带着满脸的血渍,凄厉怨毒的目光凝视着他,逐渐地逼近,逼近。李三蓦然口中惨嚎数声,双眼上翻,已因为过分惊骇,而气绝毙命。
于凡心中微微一震,他用手急扶李三身躯,一探他鼻息,知道仇人已死。于凡突然仰天大叫:“忠伯!忠伯!你在天之灵,看凡儿替您老人家报仇了!”他一言刚毕,五指突然下插,“扑哧”一声轻响,已将这生前作恶多端的小人抓得脑袋稀烂。于凡飞起一脚,正巧踢在李三胸上,顿时砰的一声,那无匹的劲力已将李三胸腹划开,五脏肚肠流得遍地皆是,景况惨不忍睹,这也是李三作恶多端,害人害己的结果。于凡缓步行至那妇人面前,只见她满面涕泪,双眼上翻,仅说声:“爷爷饶命!”便已跪着昏死过去。于凡心中一念凄然,他觉得,这女子现在是如此可怜,但,在她不惧怕人的面前,她会仍是如此可怜吗?于凡凄凉的笑了,人,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动物啊!他轻轻一拍女人脑后,将她救醒过来,那女人瞧见这眼前白衣书生,又吓得叩头如捣蒜般求饶起来。于凡剑眉微皱,朗声道:“你收拾一下细软,赶快走吧!”
那妇人闻言,如获大赦般叩了三个响头,匆匆穿好衣服,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头也不敢回的逃去。
于凡默然立在房中,脑中思潮如涌。过了一会儿,他将身上火折子取出,找着房中易燃之物一点,顷刻间,一点火苗,已四处熊熊燃烧起来,他冷冷一笑,纵身跃出,心中暗想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乔无天,赵斐斐两人,正在门外等得不耐,心中忐忑不安,蓦然,一阵焦臭气味传出,二人细目一瞧,这整个连云巨宅,已刹时被一片凶猛火焰所吞没了。
二人自叹息,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于凡已满面落寂,大步行了过来,雪白的儒衫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三人默默无言,一路缓缓前行,于凡忽然低声道:“林侧便是先严慈庐墓,二位且请入林稍候,也免得回被公人发觉,在下去去便回。”
他说完话,双手微微一拱,人已向林侧跃去。于凡接连两个起落,已到达临边一片旷地,这旷地尚,有着两座孤立的坟冢,寂然矗立。坟上石碑想是时日长久,已斑落蚀脱,但字迹尚依稀可辨,正是于凡的双亲之墓。上面荒草丛生,葛藤纠缠蔓延。于凡眼见双亲庐墓一片荒凉,悲戚之下,哑声倒地哭道:“爹娘……不孝儿来拜见二位老人家了!”说罢已泣不成声。他双目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儿般,滚滚落在冷清的坟上,脑海中刹时浮出双亲慈祥和蔼的面目,幼时的欢愉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他伏在坟上,低声的哭泣着,是如此凄凉,如此的悲伤,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赵斐斐与乔无天二人亦已来到墓前,见于凡双目红肿,二人心中也不由一阵凄然,赵斐斐流着泪将一件雪白的长衫递上。原来她见于凡衣衫已沾上血污,恐在路上惹人注目,乘心上人祭墓之际,回到客栈,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衫,准备为于凡换上。他接过长衫,感激的凝视着赵斐斐一眼,心中激荡无比。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谁不愿接受别人好心的慰藉呢?何况又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在这时奉上她最真挚的感情。
乔无天亦大步上前来,一拍于凡的肩头,轻声道:“老弟台,且请节哀自重,身体要紧,莫忘了还有许多艰巨重任,等着你去担负!令尊令慈大人,有子如你,也可含笑九泉了!”
于凡感激得真挚地握着乔无天粗大的双手,含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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