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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08年12月
胸中有着宏伟志向的人从来都是不安分的,尤其是像项羽这样的英雄。巨鹿之战的成功不仅解了赵国的围,也为项羽带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地位。
在项羽率领楚军攻打巨鹿之前,秦军王离曾猛攻巨鹿城,由于巨鹿城中粮尽兵少,危在旦夕,所以赵相张耳一再催促城外的赵将陈余解此围困,听闻还曾以两人数十年的交情逼迫。在张耳步步紧逼的要求之下,赵将陈余无奈之下只得派出五千士兵尝试攻击秦军围城部队,以五千兵马解几十万大军的围,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
事实上在当时,各国派出的救赵大军加起来有十余路人马,赵相张耳之子张敖也北收代郡之兵万余屯于巨鹿城北。然而即便如此,由于秦军太过强大,他们都只是扎下了营寨,并不敢跟秦军交锋。
项羽的出现无疑改变了整个战局,他破釜沉舟的气势震慑了所有的救赵大军。长兮后来告诉我。在项羽攻击秦军时,那些救赵军队听到楚军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全都从营帐中跑出来挤在壁垒上看。瞧见楚军勇猛无敌、横扫千军战胜秦军时的情景,那些将领全都吓得嗔目结舌,连呼吸都忘记了。然后等到项羽打垮了秦军,请那些将领来到军营来相见的时候,那些将领竟都跪在地下爬着进去,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在过于强大的力量面前,人只能选择臣服。项羽是天生的王,他的霸气与强大,征服了所有畏惧着这股力量的人。
赵国之困已解,照理说部队应该班师回朝。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项羽选择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目的不是胜利,而是章邯。
“少主难道如此执着与报仇?”我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嚼,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叹息道:“听闻人在仇恨的驱使下总是格外强大,难道少主花费这么久时间在这里,只是为了取章邯的项上人头?”
“你以为少主当真如那些迂腐文人所说,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满脑子只有打架与战争的粗人吗?”长兮将那盘子青菜推到我面前,好脾气道:“他看上的不是章邯的脑袋,是那脑袋里的智慧。”
“你是说……”
“章邯是个难得的奇材,虽是出身于文官,但是在领兵大战方面却不输我晕亚父。当初大泽乡起义,陈胜发难于野,诸侯并起,几十万大军直逼函谷关,那气势可谓势不可挡。本以为秦国气数已尽,然而章邯却在这时成为了秦国的将军,可以说是秦国最后的城池。不仅靠临时组织起骊山囚徒大败周文之数十万大军,在那之后又破齐楚之联军,最后还胜了咱们楚军的统帅武信君。这些成就加起来,他也可以说得上是战绩累累。”长兮放下筷子,一副颇苦恼的模样道:“是个相当棘手的人呢,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只能尽早除掉了。”
“说得还真是轻松,总觉得现在人命在你我眼里,竟然记不起一丝罪恶感。是麻木了吧?对于流血和死亡这种事……”我也没了胃口,将筷子往小几上一搁,垂眸道:“战争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再坚强的人心都可以被它扭曲。”
“后悔了吗?”长兮问我:“可有后悔与我一起见证这场战争?其实明明可以将你留在偏僻之地的,是我太自私,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便将你带在身边。”
“不,不后悔。”我迎上他的目光,苦笑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它的残酷,然而也有许多事情,是只有亲眼见证,才能知道知道它有多来之不易。长兮,我真庆幸我经历了这一切,因为我之前竟不知活着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收服章邯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巨鹿解围后,章邯率领残部驻扎在棘原,项羽则率军驻扎漳水之南,两军一对峙就是许久。
然而真正将章邯推进楚军阵营的不是项羽,而是他忠心耿耿守护多年的秦国朝廷。
秦军的连续失败使章邯不见信于秦朝廷,胡亥甚至数次派人责问章邯,斥责他巨鹿之战的失败。或许这就是那些名将的悲哀?不管之前他的成就有多么辉煌,一次的失败都将让他们的人生跌入谷底。人们习惯仰望他们,盲目地向往和崇拜着,甚至忘了他们不是神,不过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
人心一旦动摇便不会停止,所以在秦二世三年二月,项羽抓住时机,派军突击秦军于漳水南岸,章邯大军不得不撤退。形势非常紧急,章邯派部将司马欣向秦廷请求指示并求援。
司马欣快马加鞭赶到咸阳,在宫外司马门前一等便是三日,然而三日之后赵高依然不见他,怀疑与不信任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种怀疑与不信任是致命的,司马欣非常恐惧,于是放弃前往咸阳来时所走的大路,选择从小路逃回。他的选择是明智的,他离开还没多久,赵高果然派兵从大路追赶。司马欣惊慌失措的潜回棘原,悲愤交加的劝章邯早图良谋。见时机成熟,赵将陈余也致书章邯,以秦将白起、蒙恬功多却被诛之事劝说章邯。这多方的夹击之下,章邯终于渐渐动摇了。
事情按着预想的方向发展,长兮他们心情非常不错,甚至在营帐中小酌起来。
“接下来就看章邯怎么过自己那道心坎了。”高熙然拨了拨手中的琴弦,笑道:“等这章邯一降,剩下的事情就都会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少主称霸之日指日可待,咱们那时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去过自己的清闲日子了。”
“你这才回来多久,这么快就又想回家抱夫人了?”秦雨期调侃他:“话说回来咱们三个人中最悠哉的就是你,早早娶了妻不说,连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忧心的?”
“你不懂,成家之后要操心的事情反而更多,不比未成亲时清闲。”高熙然苦笑道:“俗话怎么说来着,子非鱼安知鱼之苦闷。”
“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吧?”我忍不住插嘴。
“这是他自己杜撰了,对他这种最喜信口胡诌的人,没必要理他。”长兮笑道。
“不说我了,你二人准备何时办婚事啊?”高熙然转而问我:“雪姑娘怕是都等得着急了吧?”
我忍不住笑他:“我着什么急?又不是嫁不出去。”
“快了。”长兮却很认真,他在昏黄的灯光中注视着我,柔声道:“等到尘埃落定,我便娶她回家,她注定是我姬家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