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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木质地板发出滋滋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苏颉和麦高芙俯着身子,一步步的向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气味,有些臭,像是某种不纯的化学药品混合着灰尘的味道。
前方是一道门,木制,看起来很是厚重。或许门的表面雕有一些图案,或许什么都没有。
“她就在背后,我能感觉到。”苏颉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麦高芙沉默了下来,对于那道横在前方门,她没有如苏颉一样的感觉。在她看来那就是一道普通的门,没有图案,没有向外散发的辐射,只是足够坚实而已。
麦高芙走到门前,用指头拨弄下门上的木屑,黑色的颗粒从指头尖端滑落在掌心,最后从手腕的位置落下。
苏颉迫不及待的推开门,与此同时,门内传来安妮的声音。
……
“多么动人的情感啊,如果你们在炸弹面前,还能保持同样的情感,我就相信了。”墨索斯微笑着抖落烟斗里的烟灰,灰烬飘洒地板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
“是你吗,安妮!是你吗?”
苏颉用尽全力的大喊,甚至盖过了安妮的声音。他闯进房间,看到了所有的一切,看到了安妮的双手双脚被绑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上。
他看见了那惊恐绝望心碎的眼神。
“我来了,我过来了。”苏颉迈开步子,准备去解救安妮。
“站住!别过来!”安妮又一次大喊,泪水从眼眶中挤出,沾在睫毛上,令其紧贴皮肤。“你看看我胸口是什么!”
苏颉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安妮的胸口,作为导演,他熟悉那东西。甚至有想过在自己的电影里尝试它。可即便已经如此熟悉了,他依旧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就是真实的,还是那仅仅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图案。
“这……这是……”右手颤巍巍的指着定时器,苏颉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炸弹——”安妮的声音带着哭腔,“苏,麦高芙,你们快走,还有三分钟就要爆炸了,走——快走——离开这里。”
安妮仿佛忘记了那个男人说的,这只是一出表演,声情并茂,就像胸口的沉甸真是一刻危险的炸弹似得。
如果苏颉能仔细看,还能看出在安妮的眼神里,除了紧张与惊恐之外,还残留着一丝晦涩的渴望。她渴望苏颉能做些什么,哪怕那看起来是毫无理性的。但面对这种情况,苏颉发现这一点。
他缓缓退后,再退后,一直到几米远的距离,同时伸手拦住了后面想要上来的麦高芙。
“走——你先走!”
“什么?”麦高芙诧异的问。
苏颉猛地转过身子,表面惊恐而狰狞,几乎是用吼叫的声音大声叫喊:“我让你走!快离开这里!”
麦高芙呆住了,她从未见过苏颉的这一面,疯狂、狰狞、肆无忌惮,那简直不是他的所作所为。他就像一只受惊的狮子,肆意的宣泄的内心的苦楚与疼痛。
麦高芙的步子定住了,无法接受自己连事实真相都无法窥视就被迫离开的现实。视线透过苏颉的身体,麦高芙看到了被绑在床上的安妮。头发**的紧贴着头皮,衣衫虽然完整,但却肮脏,一双纯净的眼睛里透露着惊恐,最慎人的是胸口住的那个东西。
天啊!
麦高芙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是定时炸弹!她肯定是那种东西。她不止一次的见过,就像一种梦魇,纠缠着她的内心。麦高芙仿佛嗅到了一种强烈的硫磺气味在空气里飘荡。
苏颉转过头,没有再理会麦高芙。在安妮心碎的目光注视下,他失魂落魄的走近女孩。没有贸然动作,只是静静的观察。
手铐,脚链,全是用铝制材料制成,他在商店里见到过这种东西,号称牢不可破。安妮还和他打赌那只是一个笑话,当时的苏颉不以为然。可现在他宁愿那字是个笑话。
定时器的走动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苏颉什么也没想——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的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抚上了安妮的面颊。
泪痕让面颊显得凹凸不平,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可苏颉依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是安妮。这是属于她的体温。
“我能卸下它吗?”苏颉小声问,声音几近为不可闻。
安妮绝望的摇了摇头,“它和我的身体连在一起,除非你用工具。可是——”女孩低头看了眼计时器,还有2分都钟。
“你们快走,你带着麦高芙快点离开,2分钟足够你们走远,至少也能走出这间房子。”
苏颉摇了摇头,“我不走。”他平静的说,右手轻轻揪了揪安妮的脸。
“我不会走的。”他说,然后转头,平静的对麦高芙说:“女孩,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够待的地方。”
麦高芙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绝望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微笑的痕迹。
“你能留下,为什么我就不能?”她说,“难道你记恨这枚炸弹是我父亲放的吗?但我与他不同。”
“走!”
没有多余的语言,苏颉几乎用吼叫的方式说出了这个字,声音难以言喻的刺耳。时间继续走过,还有整2分钟,不多也少。
2分钟的时间足以让人逃出生天,更加能让人坠入地狱。
“我求求你,快点走,我还有一些话要和安妮说。”苏颉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那醇厚的声音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拒绝。麦高芙深深的看了男孩一眼,缓缓退出房间。
泪水在她的眼眶着打着旋儿,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与他们死在一起,但她又知道,此时此刻,她在这里是多余的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多余。
远方的一栋房子里,墨索斯透过监视器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木质的黑色烟斗早已经被撂在一边,他握紧拳头,神情紧张。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多久没见过你如此紧张的神态了?自从上一次被追杀,好像有很多年了。没想到这一次,你反而紧张了。”
墨索斯没有回头,直接回答:“没有父母会不紧张的。”
墨索斯熟悉那个声音,他知道是谁正站在身后,除了亨利-托普,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的人。
他也不允许有第二个。
亨利-托普没有停下,继续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如果他就这样走了,你会将麦高芙交给他吗?我想那个叫安妮的女孩一定会对他死心的,但你真的愿意将麦高芙交给他吗?”
“不可能。”墨索斯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走了,我会立刻让麦高芙离开他。哪怕动用武力也在所不惜。”
“因为什么?就因为他没有留下来?还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缺乏担当的勇气?”亨利-托普笑了笑,踱到了墨索斯身前,“换位而处你会留下吗?我想你不会。”
墨索斯深深叹了口气,目光牢牢的锁定那个神情悲呛的华人。从这个男人身上,他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同样站在十字路口,同样面对着生命与爱人的选择。同样的寸步难行。
“你会怎么选择呢?”墨索斯小声的念叨。
麦高芙终于消失在了房间里,时间还剩下一份五十秒。没有时间平复内心的翻腾,苏颉做到床边。他靠近安妮的身体,感受到女孩的提问,它是如此真实而清晰的东西。
苏颉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没有水银,这或许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安妮刚准备开口说话,苏颉却在她出声前用手蒙住了她的嘴。
他告诉她:“什么也别说,也别叫我离开,因为我不会离开的。”
愧疚瞬间化作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她想起了这只是一场试探,一场可耻的、毫不可取的,没有任何理由的试探。
她想要说出事情真相,却再一次被捂住了嘴,这一捂就蒙住了半边脸。
苏颉露齿一笑,“嘘——”他将手指放在唇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别出声,还有一分钟就这样就可以了。”
正当安妮以为一切到此为止的时候,男孩突然压了上来,吻上了她的嘴。她感觉苏颉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里游荡。
内心瞬间被融化,她开始激烈的回应,开始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吮吸,开始用舌头去寻觅苏颉的舌头,开始与他彼此纠缠。
娇躯仿佛被火热的情感所融化,滚烫的皮肤变得极其敏感。仿佛只要一丁点轻微的刺激,内心的呻吟便会不可压抑的爆发。
谁会想到在现实的血腥中,苏颉会做出如此童话的选择。同生共死,最后的吻别。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离开,没有考虑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只是单纯的亲吻,用嘴唇、用舌头、用心。
安妮完全被融化,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近况,忘记了表演,忘记了那个该死的试探,甚至忘记了可能有人正监视着这个房间里所发生的所有一切。她热情而激烈的回应,用滚烫的皮肤不断的去贴合,和刺激。她敏锐的感受到男孩身上的突出。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了苏颉那张菱角分明的脸,还有下颚位置,不曾被发觉的胡渣。
“卡!”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他们下意识的分开。嘴角边上还残留着**的透明弧线。苏颉握紧安妮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想到——他们马上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世界,去往那永生的天堂。
苏颉不是教徒,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不可能用“升往天堂”来作为死的帷帐。但此刻他却愿意遵从安妮的信仰,向那并不存在于世的上帝祈祷,只因为那会让他与安妮待在一起。
生前——死后——永远。
苏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最后审判时刻的到来。
令人不安的寂静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所有的仿佛都浸泡在其中,没有任何杂音,就连呼吸的声音。也显得如此轻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苏颉很确信自己已经闭上眼睛,等待了整整三分钟的时间。但想象中的剧烈冲击与肌肉撕裂的痛楚并没有到来。一切仍然风平浪静。
然而就在这样的安静之中,苏颉的耳边却传来安妮的声音:“你知道的苏,我必须搬回自己家里,必须假装自己单身、清白,与你没有任何接触……”
苏颉睁开眼睛,看到了安妮那张带着窃笑的脸,红润健康,目光中也没有任何惊恐的痕迹。
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松开安妮的身体,向后隔开一段距离,试探性的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只是一出戏而已。”安妮漫不经心的说。她停了停胸脯,将那计时器显露出来,“这只是一个道具而已。”
苏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头的怒火。
“好吧,女孩,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吧!我是说一切,所有的……”牙齿相互摩擦,威胁的味道是如此浓厚。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安妮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复述了一遍。包括是如何被绑架的,如何与墨索斯达成协议,甚至对苏颉表现出来的深情赞不绝口。
“好吧,我想我应该走,回去洗个澡,睡个觉。”苏颉悠闲的说,甩开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嗨!嗨!你应该先帮我解开这些链子!”安妮在身后大喊,虽然整个戏是作假,但这些束缚她身体的手链脚镣却是真的,她可是实实在在被绑在床上。
苏颉回头,露齿一笑:“亲爱的安妮-海瑟薇小姐,我会在明天来拯救你逃出苦海的,至于今天,我应该先回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上一觉。对,睡上一觉,这叫继续力量。”
他着他转过头,“我真是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对了你应该感谢我,杰拉德和凯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和米歇尔怕他们担心,隐瞒了他们。”
苏颉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决定给这个贪玩的女孩一个教训。
在屋子门口,苏颉碰上了麦高芙,从女孩呆滞的目光中,他看出了不可思议。伸出右手在女孩前面晃了晃,苏颉大声说:“嗨!回魂了!”
“什么!?”麦高芙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爆炸呢?苏,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将炸弹解除了?”
“没有,”苏颉说,“我的意思是‘没有炸弹’那都是你父亲玩的把戏。该死的老头,差点没吓死我!”
“把戏,”麦高芙的眼神依旧茫然,“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安妮呢?”
苏颉耸了耸肩膀,“什么事也没出。你的父亲只是想试探我,看看我在爱人即将死去时的反应。”
“该死的!我被他耍了!”他对着空气狠狠的挥舞起拳头。
聪明如麦高芙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想法,一张俏脸瞬间通红。
“对不起,我……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麦高芙低垂着脑袋,不住的道歉,却声细如蚊。“我会和他说,让他结束这种无聊的把戏,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好了,别在意。或许我应该谢谢他。”苏颉想到了在房间里和安妮的最后一吻,虽然知道整个过程安妮都是在表演,但在那一刻,他明白,那是安妮真实情感的流露。他感觉到她滚烫的皮肤,炙热的嘴唇,还有比嘴唇更加热烈的心。
不知不觉,苏颉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漂亮的弧线。
远处的房间里,墨索斯看着监视器上只剩下安妮,久久的没有声音。沉默似乎已成为他唯一能做的动作。
“怎么样,你还想着要拆散他们吗?他们已经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我认为麦高芙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亨利托普的声音传来,依旧是感情淡漠的模样。
墨索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才轻声说道:“为什么不呢?他是个好男人,比你我都好,这样的男人不正好适合麦高芙吗?”
“可他并不爱麦高芙。”亨利摇着头,“中国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我想你应该知道强行将他们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的。”
“我赞同你说的前一句话。”墨索斯淡淡的说,“但后一句却不敢苟同。”
亨利笑着摇了摇头,“你认为两句话有什么不同?我很确定自己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同一个意思?不见得吧。”墨索斯说,“我并不认为这个男孩对麦高芙完全没有感情,他是喜欢麦高芙的。只是受困于道德,这种‘喜欢’被深深的压抑。”
“你是在说笑话吗?”
“不,我想我说的是真的,你注意到他看向麦高芙的眼神吗?那不是单纯的紧张和暴躁,还有歉意,深深的歉意。他喜欢麦高芙,却必须要和那个叫安妮的女孩死在一起,这就是他的歉意。”
亨利托普点着头,“好吧,好吧,就算如你所言,他喜欢麦高芙。可那又能怎么样,他内心已经接受了安妮,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你认为还有什么情感比这更加热烈的吗?”
亨利两手一摊,“没有!”
“我发誓没有任何情感比这仍热烈。和他一起,麦高芙没有任何机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还是让我把她带回来,或许早些断绝念头对她更好。”
亨利说着就向外走,他准备将那个视如己出的女孩,救出苦海。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墨索斯叫住:“我们应该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即是最后她弄的偏体鳞伤,我们只需要在背后安慰她,而不是去主导她的生活。
亨利停下脚步,回头说:“这可不像你,墨索斯。”
“人都是会变得。”墨索斯笑着回答。
132号房间门口,苏颉打着哈切,迈着悠扬的步子准备离开。在转身的一霎那,他小声的说道:“麦高芙,等下帮我去弄开安妮的脚镣,那东西很好弄开的,需要一点时间,大概十分钟。”
麦高芙茫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