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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民到任时,县委办公室给他安排的临时秘书是从秘书一股抽调的,叫白雪平,人如其名,长得白白净净的,刚三十出头,是哲学专业的。大学毕业时,在其远房姑父高如的关照下,进入张河县委办公室,为这事在县委常委会上还发生过一番争执,若不是时任县委书记靳军力排重议,像他这样初出茅庐的后生还不一定能进得了县委机关。靳军当时在常委会上说了一句话:“有人总说我任人唯亲,我说举贤不避亲嘛,何况小白与我是撂根竹杆也沾不上边的关系。我们身处其位,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搭建平台,搭建一个让年轻人大展身手,磨炼进步的一个平台。”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靳军在举贤不避亲的态度上是言行一致的。他荣升明州副市长后,硬是说服了市委组织部,同意给他在张河的秘书办理了调任手续,到明州市政府办公室报到,继续给自己当秘书。
白雪平虽然学的是哲学,按说对任何事都有非凡的洞察力,可是由于他并没有担任过秘书工作,而且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机关,在姑父的关照下,也几乎没有遭受过排挤,更没有被穿过小鞋,对机关的明争暗斗自然无从了解。所以在担任临时秘书的这段时间,就像是突然飞上了枝头的麻雀,孤高自傲,不知含蓄收敛,表现得并不被人看好,至少唐一民就对他不满意。
唐一民怎么说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读书时代还曾担任过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对锦绣文章自然是手到擒来、驾轻就熟,然而从政后,他的文风有所转变,由华辞艳藻逐步地趋向朴实无华,由点及直面而过渡到深刻委婉。可以说是机关磨平了他的棱角,官场更易了他的文笔。
白雪平起草的第一篇发言稿,让唐一民觉得是在读赋,满口的古文,工整的对仗,好像是他白雪平刻意体现其古文造诣。唐一民顾及初来乍到以及白雪平的面子,忍着怒火把稿子看完,在他看的同时,班台前站的白雪平心花怒放,他在想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唐书记能很认真地审阅他写的稿子,这充分说明了唐书记对他的文笔是欣赏的,有了一把手的欣赏,他距离张河县委机关一枝笔的路子就近了,再加上他姑父的暗中提携,他一定会在仕途上有所进步的。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在第二天的大会上,唐一民所读的稿子,没有一个字出于他的笔下,当时他的脸就火烧火燎的。散会后,他跟着唐一民来到办公室,重新泡了一杯茶,却并没有离开。唐一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问:“小白,你有什么事吗?”
白雪平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女孩,终于敌不过倾诉的欲望,带着哭腔说:“唐书记,您今天的讲话稿,不是我写的。”
唐一民心里猜出了八九分,但是没有想到白雪平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采取这样的表达方式,他强抑制住怒火,平静地说:“是的,今天的发言是我的即兴发言。听说你在秘书一股工作,我想你应该看过甚至整理过讲话稿之类的东西吧,你看过像你写的那样文绉绉、晦涩如深的公文吗?记住,我们不论是做理论研究还是搞实务工作的,都要把握住一个原则,那就是干实事,不要花里胡哨的配头。领导发言和讲话,不管基于什么样的场合,都要符合大众的表达习惯。你还年轻,需要多锻炼。”说完他就埋头看文件,把白雪平晾在了一边。可是白雪平竟然还傻站在那儿,这让他很不舒服,他真的很惊诧机关里还有这样愚腐的人,可他也不便明着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就对白雪平说:“你去把刘大兵同志叫到我办公室来。”这样白雪平才悻悻地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一民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
来张河的近两个月时间,唐一民和刘大兵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刘大兵成为唐一民在风景区民宅的常客,二人经常在那里喝酒谈天,关系很是融洽。人总是这样的,在一个新环境里第一次出现,对一个人形成了深刻印象,自然就会在日后亲近许多。刘大兵在接风宴会上替唐一民酒场作假,暗中保护,这便是一个契机。再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现任团市委书记项清,一个很漂亮又活泼的女人。
刘大兵虽说和新任书记私下关系很好,但是他很注意形象,从不在同僚在下属面前炫耀他与唐一民的关系,在机关里,他见到唐一民,还是很自然、很常态地以同志关系打招呼。
“唐书记,你公务繁忙,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是不是我所分管的文教卫方面工作出了问题?”一进门,刘大兵就这样说。
唐一民一边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一边走出大班台,边走边说:“大兵同志,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上一次我给文广新局出的考题,回答得怎么样了。”
刘大兵摇摇头说:“别提了,为这事我把老潘可以说是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们倒是做了一份五六十页的报告,我看了两天,大概有三四遍,结果什么明堂也没看出来,完全就是文字堆垒,毫无实质性的的理论价值。所以我就把报告打回去让他们重新做了,估计还得有几天。”
唐一民很宽容地说:“那就再给他们几天吧,毕竟这是关系未来几年我县文化产业走势的大问题。”
心里憋屈的白雪平给刘大兵倒了一杯水,又把唐一民的杯子端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唐一民正准备让他出去时,他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刘大兵看出了这一细节,待白雪平轻轻关上门后倾出上身,低声地问:“怎么,用得还顺手吗?”
唐一民摇摇头:“这小伙子有点迂,灵活性不够。”
刘大兵说:“要不要我来给你物色个好一点的?”
这话正中唐一民下怀,不过他还是故作为难地说:“先将就着吧,如果一来没几天就换秘书,会给同志们留下一个我很难伺候的印象。”
刘大兵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把手一摆说:“一民同志,你此言差矣。对领导干部来说,最重要的助手不是搭档和下属,而是身边的秘书。秘书是一门学问,领导选秘书也是一门学问。作为领导干部,不能把秘书当成是勤杂工,也不能把秘书当成是私人附庸品。把秘书当成勤杂工,会使自己很累,把秘书当成私人附庸品,会把别人用偏。一个优秀的秘书最重要的是忠诚,而且是对自己跟班的领导要绝对忠诚,其次是要心细如发,能够洞察领导的心思,更能观察到周围的一举一动,这样才能让领导省心省力,也能有效地保护领导,第三要会办事,不该说的不漏一点风,该让别人知道,也要非常有艺术地透点风,从而授人以口舌。当然自身的能力素质也很关键,不过既然入围了,肯定在这一方面都是过关的。”
唐一民不住地点头。
刘大兵继续说:“你来张河履新也近两个月了,可是这两个月,你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有两个解释,第一你是胸有成竹,只待时机,第二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你没有从政经验,不知道如何立威扬名。其实张河的情况很复杂,这一点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会慢慢发现的。张河官场的风气很不正,平级甚至上下级之间勾心斗角得很厉害,他们从政为官的一个信条就是‘你辱我荣,你下我上’。在这样的一个官场环境下,你必须要处处提防。呵呵,当然我说得可能严重了点,也为时过早,不过我是据实而言,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能控制住局面,切实增强张河的实力。”
【作者***】:前几天去了一趟苏州,因为手机传稿不行,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本书存稿充足,绝不会太监,请亲们放心大胆地阅读、收藏。孤影这厢有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