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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黑暗之都(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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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类现象把希尔折磨得不轻,不仅混乱无序,也违背常理。在她迄今为止的感官认知中,这样的图景是不可能存在的,连她童年时代的噩梦最深处也不可能。之后她们又循着一间华丽大厅角落的花岗岩石柱绕了三四圈,每绕过一圈都看到迥然相异的另一个大厅,绕到第四圈的时候,艾洛莎领着她沿墙壁和地板的夹角走了上去,跨入一个墙壁顶端高不可及的窗户。

    如果不是统领阁下知道路该怎么走,希尔怀疑这个石柱就能永远把她困死在庇护所的迷宫中,不得而出。她很怀疑绕过第五圈之后眼前的大厅会变得怎样,也许能永远绕下去也说不定呢?不过在这种地方,她实在不想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希尔不能说她所见的这些是其中最夸张的,还有很多她根本无法描述,也许多年以后它们会经常在她的噩梦里出现,这也说不定。走在这个地方,她实在分不清何时是在做噩梦,何时是在看确有其物的真实。

    她觉得,庇护所诡异和违背常理的程度,也许就决定了庇护所的拥有者危险的程度。同时她也觉得,这个庇护所的存在如果延伸出去,一定会污染过去和未来,会危及客体世界的规律性,某种意义上比所谓的深层世界意识体更加危险。它的存在是由它的主人决定的,所以绝不能说它的主人还在人类的界限以内。希尔无法描述艾洛莎美丽温和的外表和性情下是怎样的存在,但绝不会是人们以为的那样。

    她早就记不起来回去的路途了,也许记住了也没有意义,毕竟她曾亲眼看到梯级歪曲扭转,看到古朴的大门在她跨进去的一瞬间从身后消失,只余一面空荡荡的灰色墙壁。她无法度量和理解统领阁下的庇护所,只能暂且把它放在自己潜意识中令人恐惧的未知事物之中,锁在心灵最深处。

    除了这些现象本身,别的感受她都记不清了,——包括那些弥漫的黑雾,也包括那些墙角渗出的血迹和叹息声。这种无法挽回的遗忘也许是她避开邪恶侵蚀的本能,也许在议员的庇护所也是同样的原因。

    也许是。

    她睁大眼睛往地下更深处行进,虚假的月光与刺眼的灯光交替照耀着周围无法理喻的环境。她们越走越深、越走越深,希尔不清楚自己是否穿过了深层世界的第一个层面,但她确实感觉到不详的恐惧,——没有来由的外来的恐惧。一方面它淡淡弥漫在周围,一转眼间就会忽视,可它同时又深沉无比,仿佛漫过胸口的漆黑海潮,令人难以呼吸。她觉得她灵魂中一切思想和理智正在往外流淌,每一个念头都成为一缕丝线,顺着毛孔渗出,然后暴露无遗。这不是什么存在在伤害她,而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

    “用力吸一口气,希尔,”艾洛莎这时说道,“你能把自己消蚀的灵魂收回来,相信我。”

    希尔深吸一口气,感到她渗出身体的念想蜷缩回来,相互聚拢,不由得有些心悸。既然艾洛莎说这是“消蚀”,想必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她会落得相当可怕的下场。诺替斯的经文把深层世界称作深渊,而她似乎就行走在深渊中。预言说道,随着旧世结束,黑暗到来,深渊将以邪恶的方式啃噬现实世界的边界,每个人都会遭受恐怖的诅咒。在这种时候,只有带着至高王刻印的符文可以保护自己。

    与之相反,拥抱诅咒就是这些神秘学者的抉择。

    虽然艾洛莎说,庇护所是控制之下的安全场所,但希尔发现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她能听到巨大的回音,自己轻轻的脚步声从头顶轰然响起,呼吸变成口齿不清的嚎叫,衣服和皮肤的摩挲像是牙齿在撕咬,而她说的话语,竟然都变成了怪异的哀鸣。眼中所见的场景不断扭曲,有时膨胀,有时收缩,有时搅动着形成涡旋,视野边缘似乎有许多长着阴影般利齿的嘴在咬合,还有那些像绞死者一样飘浮在半空中的人......

    “庇护所当真是安全的场所?”希尔侧身躲过一个飘浮的人影,“统领大人,你能给我解释这一切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能维持理性。

    “庇护所确实是安全的场所,只是我探询的深度稍有些过份,仅此而已。”艾洛莎笑笑,把她手腕拉住,“接下来的路我领着你走吧,不然会迷失的。”

    “有必要走的这么深?”

    “你的处境很危险,希尔,我必须让你抵达足够安全的地方。”她却说,“有批人正循着矿区诺里村村民提供的消息寻找你,他们的身份是旧世教徒的分支。至于原因......我想,就不需要我多做赘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里,你的身体会寄存在我这儿,灵魂去往回归之旅,——这既是为了暂时的庇护,也是为了让你掌握自保的力量。”

    希尔却不很在意。“所谓的血手印?”

    “事实上,他们自称为新教徒,在每个聚居地都有踪迹。你大可不必把他们当做你的同胞,希尔,在千年黑暗的迷雾中,这批人彻底背离了人的身份,成为了一种新种族。从出生开始,新教徒灵魂、思想和血肉异化的程度都要远超出寻常的神秘学者。”

    “非我族类吗......”

    “我想是的。”

    “这世界真是复杂。”

    “这也是为了迎接预言。”

    “你相信诺替斯的预言?”希尔不禁感到有些怪异。

    “不是我相信宗教预言,而是不管在哪里,预言都指向同一件事。我不能说每个人都相信关于客体世界存亡的预言,并为此做出准备,但至少,依扎兰如此相信。”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是遥远的过份。”

    “不,你很重要,希尔。”艾洛莎说,她甚至捧起她的脸,微笑着鼓励,“你的意义绝非常人能比,等到一切真相都被揭露的时候,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