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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对秩序的威胁,我有件事要和你聊聊,可以吗,斯维特莱拉?”
“如果是要谈蚁巢那些事情,就直接把事情说清楚吧。事到如今,我连您真实的身份都没追究的兴致,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呢?”
“没有吗?”她微笑的样子像是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当然没有,”斯维特莱拉阖眼梳理耳畔长发,“我被您从坟墓里拉出来,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之后也算见识了许多离奇的东西。不过在我看来,和旧时代一样,如今活在这世上的,也大多都是些庸碌的群氓。即使在受过教育的贵族队伍里,也没有哪个处事的手段比您更高明。既然有幸被一个我也无法揣测的上司选中,我也不会提出其它多余的要求了。”
“我倒是听我们的杜恩先生说,我们的斯维特莱拉小姐是自恃高傲的人,就连那位宰执大人,也不过是口头上谈谈的服从。”
“我不否认我很少看得起谁,我既缺乏家人、祖国和民族主义的归属感,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忠心可言。”斯维特莱拉从她手里接过译本,翻了几页,“然而我想您也知道,就算是战争中对北方王国最不利的时机,我也会认真扮演宰执大人忠实的好属下。其中的理由相当简单,在这自行其是的世界上,相对来说,他比较非同常人。我偶尔会回想当年,倘若没有无法抵御的时代变迁发生,也许如今的历史......”
“你认为,”艾洛莎忽然笑了,“他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我确实如此认为,北方王国有太多珍贵的遗产被时代忘却了,它在最辉煌的时期止步于黑暗纪元的降临。当时我们的国王陛下只是个年轻的孩子,谁都知道,宰执大人的决定才是统治的根本,是真正把握王国全局和未来的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既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擅长涉及规模太大的决策。我只是听从上司的命令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我可以认为你不擅长政治吗,斯维特莱拉?”
“我擅长政治,事实上作为贵族出身的家族继承人,政治就是我从小接受的基础教育之一。不过,大抵上,我做的事情都是情报处理和反间谍,顺带也负责宰执大人出行的安全。”
“在你眼中,虚己是个怎样的存在?”
“我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过去的功绩,但我确实只经历过一次失败,”一想到当初荒谬的经历,斯维特莱拉就脸色发阴,“这次失败落在虚己身上,其过程、手段和结果都是我当年的眼光根本无法想象的。最可笑之处在于,虚己在我手下扮演了数年之久的北方王国的忠诚卫士,——他彻底取代了另一个人的身份,就像如今他取代了杜恩·安菲里格一样。”
“子虚乌有的王国卫士,子虚乌有的神秘学者。”艾洛莎评价道,这种交谈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游戏。
“我不会否认仇人的能力,毕竟他做的确实比真正的王国卫士更优秀。我一度以为他很快就能接替我的职位。现在想来,完全是王国高级军官对血统出身的要求救了宰执阁下一命。当时轰轰烈烈的公社运动确实规模不小,荒谬的诉求和声讨比比皆是,但说到威胁王国秩序和高层的性命,未免太过荒谬。”
“你曾经爱过他吗?”
斯维特莱拉皱起眉毛:“你说什么?”
“你对待过往事态的问题在于,斯维特莱拉,”艾洛莎笑了笑,仿佛先前这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你总把事情归结于发生了什么,以及会发生什么,而不是你、他、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统领弯下腰来,手搭在她肩上,动作温柔随意,但话语的内容却无比沉重。“你能明白吗?”艾洛莎问,“还是说,即使我将给你重历昨日的机会,你依旧还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呢?”
漫长的、沉默的凝视。
虽然没给出答复,但斯维特莱拉心里清楚话中含义。
她不是个自我又固执的人,特别是在和聪明人相处的时候。联想到这句重历昨日,斯维特莱拉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轮廓。
“确实是蚁巢的事情,”艾洛莎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到铺有绒毯的木椅上,“根据可靠的情报,我们一直在调查的回归之旅,它存在的年代,正是你还待在封闭军事学校的旧世年代,地区的大致范围中也有你过往的存在......”
灯光透过蜷曲的针叶树枝从窗户射进来,显得像血月一样暗淡;艾洛莎统领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脸上没有表情。这次谈话和她们往常进行的单独谈话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由于虚己在话题中出现,多了一些捉摸不定的意味。
“原来是那段时日吗......”斯维特莱拉很快恢复了情绪,这意味着她会出现在过去的自己身上,“我还以为太近的历史无法沉淀下来,形成这样的记忆。”
“确实如此,不过一千年也能算是长久了。”
“需要我过去?”
“我需要你去照应一下我们的希尔小姐。从未经历过回归之旅的人去往世界的记忆,多少还是有些危险。”
“你确信她能在回归之旅里保持自我?”
“相信我,她能做到的。在我看来,我们的希尔小姐是个自我意志非常强烈的人。”
“我没有接触过她,无法作出评价,不过既然您说了,我就当她可以吧。”
“除此以外,”艾洛莎摇晃着手里的杯子,“记得把你遇见的其它人处理掉,——不管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都要让他们永远迷失旧世的记忆当中。”
古代橄榄石雕刻的高脚酒杯里斟满了玫瑰色的葡萄酒,散发出浓烈的气味,高脚杯的边缘雕刻有旧世圣人的画像,带有几分离奇的宗教气氛。斯维特莱拉看着她走到窗前,安静地举起酒杯,好像是在向神进行祭奠一样。那玫瑰色的葡萄酒在半透明的杯子里碰到她的双唇,显得艳丽而妖异,像极了冰冷的血。
“我偶尔还是会疑惑,”斯维特莱拉最后说道,“你究竟是从何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