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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他回答。
玛蒂尔转回目光，注视病人，切开她腰弯血迹斑斑的肌肤，露出半透明的金属丝。“你是不是想把我骗过去，当一个垫背的傻瓜？”玛蒂尔问，分明摆出了自己工作繁忙不容影响的姿态。
杜恩摊开手：“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平时让你负责缠绷带，出事了就拿来垫背。”他的玩笑总是恰到好处，然后巧妙化解某些僵局。这不是随性而为的，蒙扎能感觉出来，她认为在这之下有一些危险的预兆，不过她总是说不上来。
玛蒂尔果然嘀咕了一声：“那......我不太习惯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你觉得这个回绝方式怎么样？”
“这么说来，你曾经接受过告诫。”
玛蒂尔从血肉填充的玩偶手里接过调配的血浆，往病人嘴里灌下去。“家族的告诫，”医生说，“回归之旅属于危险事项。所以......是又怎样？”
“很多学派都会做出这种告诫，”杜恩说道，“他们说回归之旅是让两个灵魂的思想融合，赌自己的自我意志可否胜过另一个人。”
“我没什么强烈的自我意志呢，就这样得过且过而已。”玛蒂尔回答说，“我是一个没有个性的无聊的的人，在这样无聊的生活里，我这个无聊的家伙做着无聊的事情，除了个人兴趣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然后她斜睨过来，“不过，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人都是自我意志很过份的家伙，换一种说法，就是不遵守社会秩序的罪犯。”
“我已经很遵守秩序了。”蒙扎侧脸看过去，“我甚至会去应付各种麻烦的差事，而且毫无怨言，你明白吗？”
“我一直认为，”杜恩却说，“在评判一个人和一件事情以前，至少应该先亲眼去见证。”
“我明明已经看到了。”玛蒂尔指出。她把蒙扎拽过来，拿刀碰了碰她胳膊的创口，“她凄惨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你咽喉附近大片大片的淤青又是怎么来的？”
“是她造成的。”杜恩耸耸肩。
“你们玩了这么激烈的游戏吗？”
“夜晚的时候有不太友好的客人来找我，由于我一时兴起，多少就把事情做得有点彻底。总而言之，就是死了一些该死的和不该死的人。”蒙扎往椅子上坐下，舔舔嘴角的雨露，“他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尽兴，于是就这样了。”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玛蒂尔嘀咕道，“我本来还希望小薇娅能多活几年呢，至少让她立下遗嘱，死的时候把她健康的心脏捐给我。”
“我宁可火化掉，也不会给你。”
“我能让你的心脏重新跳起来，哪怕你的人已经死了也可以。”
“这有什么意义吗？”蒙扎问。
“如果能一直看着你健康的心脏在玻璃罐子里健康地跳跃，我就不需要其它爱情了。你这家伙一直枉顾我们俩自儿时以来的感情呢。”
蒙扎对这话缺乏防备。“你......”
没等她说完，玛蒂尔取出一支给客人用的香烟，顺手放到蒙扎嘴里。“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医生说，“这个给你，小薇娅。这边的客人，不要这样盯着我，尼古丁有利于麻醉痛感，这是医生的要求。”
杜恩摇着头撇撇嘴，片刻之后，他划了根火柴，往她这边递过来。“她的生命已经和疼痛常伴了，”他说，表情有些惋惜，“这并不能缓解多少。”
蒙扎咬着烟把脸凑到火光边，然后她心情舒适地吸入烟雾，继而喷出羽毛一样缭绕的轻烟。和预期中一样享受。“你说的对，不过多少也有一点。”蒙扎回答，“我知道这算不上理由，所以你就姑且当真好了。而且你知道吗，杀人见血之后来一根烟，这可是绝佳的享受！就像干渴之后的一杯水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你杀的太多了。”杜恩说。
“我也是为了确保不放跑任何一个人！”蒙扎语气不清地咕哝道，“可能的话，其实我也非常想当一个遵守规矩的平常人。比如说收拾尸体就是非常麻烦的，我讨厌麻烦！”
“你一点上烟，就会开始睁眼说瞎话。”杜恩评价道。
“那么话说回来，”玛蒂尔从输血瓶取下一根中空的金属丝，低声嘀咕了句咒文，把病人的血管弥合到上面，“你们为什么要去经历回归之旅？”
“在你接受的知识里，这个名词仅限于一种告诫？”杜恩问道。
玛蒂尔表示同意。“我想是的，我们毕竟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派，也许在历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按照比较理想的说法，”杜恩道，“回归之旅是为了寻获失落的知识。”
“伟大的古老学派苏塔斯吗？”玛蒂尔问。
“很多人都想追寻苏塔斯的足迹，不过我没听说谁成功了。”杜恩指出，“回归之旅是种不确定性相当大的事情，其中知识最难寻觅。事实上，你越是努力地想要得到特定的事物，它们就离你越远。”
“就像爱情吗？”玛蒂尔又问。
“是的，就像爱情。”杜恩回答说，转头看了蒙扎一眼，“但另一方面，若是不追求知识，我们就能在其中寻获其它更实际的东西。”
“那不只是些古老的记忆吗？和做梦没有区别。”
“不，并非如此。”杜恩笑了笑，他一双黑眼睛摄人心神，就是因为这对眼睛的神情，蒙扎老是莫名其妙地相信他，“血肉只是灵魂的影子，咒语的词句即是神说话的方式，这就是为什么，它能影响现实世界。有人将词句定义为实在，客体的世界却是虚无。不能说这种假设完全正确，但是，在古老的记忆里茁壮自己的灵魂，血肉的缺损确实能随之弥补。”
“那为什么我听说，回归之旅会扭曲人的灵魂呢？”
“在学习咒术的人看来，扭曲也是一种茁壮的方式。这之间的区别并不算大。”
蒙扎又呼出一口轻烟，“这么说来，你经历的仪式是什么，玛蒂尔？我听说神秘学者的仪式都是一种对灵魂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