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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站在外面不进来作甚?”梅香刚挑起帘幕,就看到四个女娃娃站在院子外面大眼瞪小眼,不由得轻声调侃了一句。
“红花姑娘来了好一会子了,姑娘们赶紧进去吧!”梅香走到她们几个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把拉过楚惜宁的小手,又冲着身后的楚珍点了点头,才带着她们进了屋。
梅香撩起帘幕,四个女娃娃挨着进去了,就瞧见杨红花手里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股幽幽的香味传来,与平常的香不同。
“几位姑娘来了,这是我亲自做得粉,与外面卖得不一样。”杨红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四个人都愣了一下,楚惜宁收起脸上的错愕,带头走了进来。顺手拿过她手中的盒子,轻轻揭开盖,就瞧见细白的粉盛了半盒子。
“这是兰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摘下来,制成花干藏着,再......”杨红花见几位小姑娘凑上去瞧,不由得殷勤地介绍起来。
“祖母!”却被一声哽咽的呼唤打断了,只见楚珍站在侧边,她没有凑过去看粉盒,相反红了眼眶一直瞧着榻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楚珍带着哭音的呼唤,连忙对着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笑着把楚珍推到老夫人的面前。
“我的珍儿啊,苦了你了!”老夫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眼眶也跟着红了,不由得乖啊肉的喊着。
楚惜宁随手把粉盒递给了身后的绿竹,几个小姑娘一起凑过去劝慰着。好容易才止了老夫人疼三姑娘,梅香和幽兰早就打来了水,替她们擦了脸。
老夫人依然歪回了榻上,几个小姑娘站在下面忙着梳洗。
“就把红花新制的粉拿来给我抹吧,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老夫人看了一眼绿竹手上的粉,冲着幽兰吩咐道。
“祖母,让珍儿侍候您梳妆吧!”楚珍抬起头,瞪大了一双泛红的眼睛,瞧着好不可怜,语气和软仿佛哀求一般。
楚珍说完已经蹭到了幽兰的身旁,老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头。楚珍接过幽兰手中的粉盒,轻轻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用锦帕蘸着粉细细地擦过老夫人的脸颊。
“祖母,您可不能只让姐姐伺候您,我也要!”楚珠紧跟着凑了上来,身后的楚婉玉瞧了一眼双胞胎,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过来。
三个女娃娃挤在一处,一盒粉被暗暗地争夺着,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柔软的锦帕,小心翼翼地往老夫人脸上涂抹着。
一旁的楚惜宁只觉得那么多人围着老夫人那张脸,有些眼花缭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老夫人定没感到多舒服,总算是把粉抹匀了,三个人才后退了几步。
香香的味道一下子充满了里屋,那粉抹在老夫人的脸上遮住了些许的皱纹。
“这粉很好,你们的孝心更好,祖母现在觉着比往常还年轻!”老夫人接过梅香递来的铜镜,仔细地瞧了两眼,不由得高声夸赞了几句。
几个小姑娘都来凑趣,杨红花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楚惜宁淡笑着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几个姐妹耍宝。玩闹了一会子,老夫人就说乏了,让梅香送客。几位姑娘穿上披风鱼贯而出。
双胞胎显然分开久了,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连巴结楚惜宁都没工夫。倒是楚婉玉一直磨蹭地走在她身边,偶尔说上几句话。
“姐姐,绣娘新教了一种绣法,等我练熟了绣个更好看的香囊给你吧?”楚婉玉的脸上带着十足讨好的笑容,微微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跟在身后的双胞胎听见。
楚惜宁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笑着点了点头。
“玉姐姐,你新学了什么样的刺绣,改日也教教我好不好?”身后的双胞胎跟了上来,楚珍的嘴角带着一抹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弯,像是对着楚婉玉撒娇一般。
楚婉玉脸上的笑意明显僵硬了几分,只是回头瞥了一眼楚珍,并没有回答。场面一下子有些冷,楚婉玉心底始终记恨着双胞胎让她变成了府里的恶人,她也更不会忘记楚明抽打她的狰狞模样。
楚珠皱紧了眉头,见到自己的亲姐姐被忽视,心底也始终积压着对楚婉玉的不满。不由得挽着楚珍的手臂,快走了几步,和楚婉玉并排。
“姐姐,还是你回来好啊,不像有些人明明学了新绣法,也舍不得给姐妹做个香囊耍。别人都送过了,她才晓得在这里献殷勤!稀罕!”楚珠这两年的嘴皮子是越练越利,对于楚婉玉,她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和威胁感。
楚婉玉脸色一沉,不甘示弱地开始回嘴。一时之间,三个女娃娃尖利的声音传来,楚惜宁落后了两步,冷眼瞧着楚珠和楚婉玉跟斗鸡似的,楚珍则在一旁劝架,却得不到什么效果。
“呸,只不过做了个香囊就快要上天了,什么好东西,这绣样也不是新的,惯会拿这些旧东西哄人!”楚婉玉被楚珠的话逼急了,一下子从衣袖里抽出香囊,朝她的脸上甩去。
楚珠连忙侧过脸避开,眼圈跟着红了,伸出食指指着她:“你是不是又要动手?我姐姐就是被你毁了,你赔我姐姐的脸,你赔!”
似乎是想起以前不好的回忆,楚珍破了相的事儿,在楚珠的心底像是永远扎了根一般。如今楚婉玉再次扬手扔香囊,也把楚珠弄得委屈地哭了起来。
“又要闹什么?大过年的是怕少了祖母的责骂过不安稳?玉儿,把香囊捡起来,妹妹的一片心意,莫要糟践了!”楚惜宁眼瞅着来往的丫鬟已经在悄悄注意这边,不由得轻声呵斥了几句。
她这个长姐跟在身边,妹妹们若是打起来,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楚婉玉撅着嘴巴,轻声嘟哝了几句,却还是听话地弯身去捡。楚珍上前了两步,顺手取过香囊。
“算了,我这个绣得不好,改日再绣个更好的给玉姐姐吧。珠儿别哭,头发挡着看不见伤的。”楚珍顺手就把香囊塞进袖子里,不再理会楚婉玉,转过身轻声哄着哭闹的楚珠。
楚惜宁微微一愣,悄悄打量了一下变得懂事的楚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去庄子上养了一年多,没了爹娘在身边,楚珍倒是周全了不少。
杨红花也凑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几位姑娘要粉么?我那里还有些呢!派人送去就行了。”
柔柔的声音倒像是弱柳扶风,楚惜宁瞥了她一眼,名字改了连性子都跟着换了。前世的楚子衿何时见过这样灿烂的微笑,如今的杨红花却也只能巴结着侯府的各位姑娘。
几位姑娘刚聚到一起,就已经有了小争吵。楚婉玉和楚珠似乎都要将压在心底的火气发出来。
一行人各自回了院子,杨红花果然派人送来了粉,依然是精致的盒子装着。
“姑娘,这粉扔了吧?”绿竹看着梳妆台上的粉盒,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
楚惜宁刚想点头,粉盒就被清风抓了去。只见她打开盒子,细细地嗅了嗅,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姑娘,这粉您若不要就给了奴婢吧,红花做得不错。毕竟是她一片心意,像您这样的姑娘不喜欢,奴婢和她怎么也是一个辈分的,总得给点面子不是?”
站在一旁的落雪和半月被她这么一打趣,也都凑了过来嬉笑着要去抢那粉盒子。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楚惜宁起了个大早去荣寿居准备请安,却被幽兰拦在门外。
“大姑娘,老夫人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请安就免了。”幽兰虽然努力撑出几分笑容,但是眉眼间透着焦急。
楚惜宁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语气急促地说道:“究竟是怎么了?请大夫了没?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幽兰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并无外人,才套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丑时就有些不舒服,梅香姐禀了穆嬷嬷,老夫人却执意不肯请大夫,说是大过年的请了不好。待方才起来梳洗,才发现脸、脖子和手上都起了红点儿,此刻大夫正在里面诊脉呢!”
幽兰边轻声解释着,边带着楚惜宁前往偏厅避着。
“会不会是水痘?又是哪个不干净的往老夫人面前凑了?”绿竹吓得面色惨白,一把抓住幽兰的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水痘。
老夫人这样的年纪得了水痘,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
幽兰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呸,胡沁什么呢!瞧你吓得这没出息的样儿,穆嬷嬷早就看过了,不是水痘。要是水痘的话早就派人去宁乐斋通知了,还敢让大姑娘过来?”幽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娇声呵斥了几句。
绿竹微微松了一口,转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过了片刻便见到梅香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她搓着手脚,脸都被冻红了。
“大姑娘,快去里屋吧,这儿冷得很,莫冻着!”梅香已经拉着她的小手往外走,低下头看见楚惜宁仰着脸,一副疑问的神情,不由得轻声开口:“大夫瞧了,估计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起了癣。”
楚惜宁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稍缓。进了里屋才发现,老夫人歪在榻上,周围的帷幕放了下来挡着,不时还传来几个喷嚏声,想来此刻老夫人定是狼狈不堪的。
“宁丫头来了,坐吧,陪着祖母等那劳什子红花姑娘!”老夫人带着浓重的鼻音,透过帷幕传来显得有些滑稽,口气里带着微怒,同时又透着不容置疑。
楚惜宁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疑问重重。难不成是昨个儿杨红花献殷勤制得粉有问题?清风她们昨晚上也抹了,今早上起来还好好的。
双胞胎倒是先来了,瞧着屋里的景象有些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问,只不断地给楚惜宁使眼色。楚惜宁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红花姑娘来了。”早有人通传,帘子也被人打了起来。
杨红花并不知道荣寿居发生的事儿,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气,去年大年贺词她就拔得头筹,今年她早就开始琢磨了,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她顺手脱了披风递给幽兰,却见到幽兰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再瞧着老夫人躲在帷幕里,心里立马警铃大作。待看到楚惜宁和双胞胎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人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更加没底。
“红花见过老夫人,吉祥如意!”她把想好的词儿全部憋回了肚子里,只简单地恭贺了一句。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由得沉着声音问道:“我昨儿用了你亲手制得粉,今儿就得了癣,你倒说说那粉里头掺了什么?”
杨红花微微一怔,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立刻开始用力地磕头,努力保持着冷静道:“老夫人,就算再给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在粉里头掺和其它东西。真的只是兰花晒干了磨成末,和珍珠粉混合起来的。我身边那些伺候的丫头都瞧着,没别的!”
她的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倒没有多少慌张。
老夫人再次打了个喷嚏,鼻音也越发重了,梅香连忙进了帷幕伺候。
“你那些丫头我自然是要问得,这样吧,我也不冤枉你。现如今是大冬天的,昨个儿我就用了你的粉,其余的吃穿都跟往常一个样儿,除了粉我还真想不出其他的。你先去家庙里替侯府祈福,等开春再回来!”老夫人显然是不想和她纠缠,直接冷声下了决定。
在老夫人的眼里,杨红花是从杨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杨氏算什么东西,当初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迷惑了她大儿子的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些手段杨红花定也是学得十足十,查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远远地放着。
杨红花一听这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虽不入族谱不姓楚,可是在侯府依然算是个体面的主子,以后的亲事薛茹也不能放任不管。如果去了家庙,谁还记得她?
“老夫人,绝对不会是我。您在了,我们这些小辈儿才过的好,我害您做什么?那不是自绝后路吗?”杨红花这下子才有些乱了手脚,声音也微微扬高,变得急促起来。
帷幕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是觉得杨红花说得也对。本来杨氏母女的日子就过得不好,再来害老夫人,除非是不想在侯府待了。
“老夫人,那粉拿过来之后经了不少人的手。大姑娘也拿着,后来我记得还给绿竹拿了一会子,之后就是三位姑娘替您抹在脸上了。”杨红花见老夫人没有立刻吩咐,连忙努力回想昨个儿的事,一件件拿出来说。
楚惜宁眉头一皱,一旁的楚珠已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斥了一句:“你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做粉的人没事儿,倒怪在我们这些不相干人的头上了?你也忒会耍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红花被她的话一噎,不由得轻声辩驳,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楚惜宁轻吐了一口气,不由得回过头冲着楚珠勾了勾嘴唇。却发现楚珍惨白着一张脸色,似乎察觉到楚惜宁在看她,楚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僵硬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
“老夫人,您问问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们都碰了粉,若真是粉有问题,那她们也该起癣啊?”杨红花依然不死心,做最后挣扎。
楚珍咬了咬下唇,也跟着跪在了杨红花的身边,娇脆地开口:“祖母,我不知道红花姐姐这是要证明什么?起癣也分人的,粉没问题了,那总得有人有问题。我们几个姐妹一片好心,却要被人说成这样。还不如祖母就不接我回来!”
楚珍说到最后,竟是开始哭起来。一旁的楚珠见到姐姐流眼泪,也跟着急了,连忙跪到一旁,抬起衣袖替她擦眼泪。
“珍儿别胡沁,这里是你的家,早该回来了。行了,梅香去和大夫人说一声,带着人送红花姑娘去家庙待着,等过完年再说!”老夫人轻轻呵斥了一句,明显被几个女娃娃的哭声引得不耐,有些头疼地吩咐了道。
立马就有几个丫鬟凑了上来,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把杨红花从地上架起往门外拖。杨红花完全处于震惊的状态,根本就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竟然就这么处理了。
“老夫人,老夫人,我真的是冤枉啊。粉都送了几位姑娘......”杨红花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拖远了,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双胞胎姐妹俩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重又坐回椅子上。楚惜宁轻轻瞥了一眼红肿着眼眶的楚珍,心底的疑惑也逐渐变大。
祖孙四人说了几句,虽然楚婉玉没来,但谁都没提她。老夫人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三位小姑娘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老远瞧见卢秀的身影,三个女娃娃互相看了看,又十分乖觉地坐了回去。
“老夫人,你可得替我们玉儿做主啊!”卢秀刚拉着楚婉玉进了屋,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根本顾不上搭理坐在一旁的三位姑娘。
由于三夫人回来的这两年,经常和卢秀对阵,导致卢秀好容易养成的大家闺秀早没影儿了,现如今的嗓门倒是十足。
“别嚎了,过年头一日,就不能出些省心的事儿!”老夫人冷声呵斥了一句,听着帷幕外卢秀趋向于鬼哭狼嚎的声音,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卢秀立马掏出锦帕擦眼角,嚎啕声也收了回去,只乖乖地跪在地上。楚婉玉跟着跪在一旁,似乎有些精神不好,红着眼眶还未开口,先打了个喷嚏。
楚惜宁的眼皮一跳,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露出的脖颈上密布着小红点,似乎脸和手上也未能幸免。
“怎么了,说吧!”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梅香似乎在伺候她用茶。
“老夫人,我们玉儿也不知道被哪个黑心的人害了,身上竟是起了癣。脸上也有,女孩子万一要是抓了留疤破相可怎么办啊?”卢秀刚说完,又拿起帕子朝脸上一挥,就开始喊冤。
气氛一瞬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除了卢秀刺激着耳膜的喊声,其余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婉玉始终低着头,对于卢秀硬把她拽到荣寿居来,多少觉得有些丢脸。一路上那些瞧见她的丫鬟,肯定在指指点点,她到现在还想着待会子如何整治她们。
久久的寂静之后,老夫人总算是开口了:“让玉儿进来给我瞧瞧!”
卢秀一下子止了哭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连忙把楚婉玉从地上拉起,往帷幕那边一推。
“老夫人,就知道您疼她,癣不过人的,你瞧瞧这么可怜的孩子,我少不得要问问三姑娘......”卢秀喋喋不休地说着,顺带着眼眸一转,有些犀利地打量着楚珍。
楚珍的身子微微一颤,却还是抬起头,对上了卢秀的眼眸。倒是楚珠上前了一步,似乎要护着楚珍一般,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卢秀一眼,又连忙撇开头去,却是悄悄抓住了楚珍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了一下,古时候把过敏称为癣,如有问题请指出。
整个二月份如果不出意外,日更六千,这张我写到四点,八点就要起来上班,苦逼。大家要多多留爪印给我动力啊。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