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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人, 这边请。”
却说另外一边,程氏离了院子,往观音殿中还愿去了。
这个时间香客颇多,也不好像之前一样再麻烦主持,扰了别人的事。
反正这孩子观音娘娘都赐下来了, 程氏心里高兴的很, 也不像来的时候那样心急, 跟在个小沙弥身后, 随着人群进了偏殿。
偏殿里,沿着墙边设了一溜长凳,像现在这般人多的时候,可以暂时供人歇歇脚, 等正殿里的人拜完出来了, 就可以进去了。
程氏进去的时候, 里头已经有不少人。
其中有四五个年轻女子,看模样比楚楚大不了几岁。
另外还有几位年纪大些、面容富态的妇人陪在一边,约莫是和她一样, 是陪着自家女儿过来的。
那小沙弥领着程氏坐了,照常交代了几句,便又忙着去招呼后头的香客了。
——
程氏不疾不徐地在凳子上坐了, 安静地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她刚一落座,旁边有个穿着靛蓝色褙子的长脸妇人,大约是闲不住,打量了她几眼, 微微侧过身来,同她搭话道。
“夫人也是来求子的吧?”
这位长脸妇人姓马,家里是开绸缎铺的,听好些人说这里的送子观音灵验的很,今儿个也是特地带着媳妇儿过来一趟,盼着观音娘娘赐福,能早日让她抱上大胖孙子。
来这儿拜观音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冲着这一点来的,马夫人自然很清楚。
见身边落座的这人眉眼婉约,肤色白净,鬓发如云,姿容颇为出众。世人都有爱美之心,就算是女人,也难免对着好看的女子多注意些,马夫人便多看了两眼。
这人发髻高高挽起,露出一张脂粉未施的素净脸庞,细长的脖颈,上身一件缎织掐花褙子,衬的身段玲珑有致,下面搭了件素色折枝纹挑线裙。
——
其实,这身装扮,寻常人一眼看来,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及其普通的衣服罢了,和华丽什么的一点边都沾不上。
可耐不住马夫人眼尖,她自家就是开绸缎铺的,自然一下就瞧出来,这衣裳用的是极好的松江锦,普通人家可用不起。
就算马夫人自家是开绸缎铺的,一年也舍不得做上一件。要是做了,说不定还得被说败家。
无意中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马夫人眼睛亮了亮,心知面前这位夫人家境相当不错,当即便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这才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
来求子?
听到这长脸妇人的话,程氏稍微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她这是误会了。
自己都是要快当外祖母的人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求什么子。
程氏平日里出门少,难得出来一趟,见有人主动过来说话,也不好不理会,只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是替我家女儿来还愿的。”
长脸的马夫人闻言咦了一声,面上神情颇有些惊讶。
她方才见这位夫人容貌秀美身段苗条,瞧着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还以为是跟自家那个媳妇儿一样,在孩子一事上坎坷了些,才会特地来此求子的。
没想到这夫人都已经有个嫁人的女儿了。
不过,她说的是,来还愿?
意识到这一点,马夫人眼中透出几分欢喜,语气也越发热络了些儿,当即便将前头的问话抛在脑后,激动地抓着她后面那句话询问道。
“夫人的意思难道是,您家女儿之前拜了观音娘娘,这会儿心愿得成,所以过来还愿吗?”
“嗯……确实如此。”
程氏听她这么说,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听这位夫人这么说,看来这观音庙果然是灵的很,今儿个咱们算是来对了。”
马夫人神色越发雀跃了几分,拉着坐在旁边的儿媳念叨道。
那儿媳看起来二十出头,一张瓜子脸,模样还算端正,就是脸色蜡黄,人瘦的很,瞧着颇有些憔悴。
这会儿听到婆婆的话,细声细气地应了两句。
程氏稍稍偏过头看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儿媳肚子微凸,显然是已经怀上了,看样子月份还不浅。
这都已经怀上孩子了,怎么还跑这里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程氏正这般想着。
下一刻,却听得那马夫人叹了口气,在低声教训媳妇儿。
“你啊这次可得争气点,一连生了三个赔钱货。这次求了观音娘娘,可得好好给我生个宝贝孙儿。要不然,铭儿那边想纳姨娘进门的事儿,我可就管不着了。”
“婆婆……”
那儿媳弱弱地唤了一声,眼圈立刻红了。她倒是也想生个儿子,偏方也吃了许多,可就是生不出来,还能怎么办。
可婆婆和丈夫却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她身上。
一旁的程氏无意中听到几句,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孩子都已经在肚子里了,生男还是生女哪里是这儿媳控制的了的。
就是观音娘娘赐福,也不可能把那肚子里的娃儿改了性别。
而且这马夫人训斥儿媳的模样,倒是让程氏想起了从前在齐家的时候,也曾被婆婆这般教训过,心里不由对那儿媳生出一点儿同情之意。
马夫人只以为,这位出身富贵、模样秀丽的夫人既然说了是来还愿,约莫是女儿生了个大胖孙子,不然怎么会特意大老远地跑过来一趟。于是埋怨起儿媳来,也没顾忌到旁边这人。
这会儿还朝着程氏艳羡道,“要是我这媳妇,能像您家女儿一般有福可就好了。”
程氏虽然心底不舒服,不过到底同这人不熟,听了这话,也没开口否认,只礼貌性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前面的人总算是空了,也轮到她们这一行人进去了。
小沙弥带了路,大家便都往正殿走去。
——
拜完观音出来,几人出门的时候,那媳妇儿怀着孩子,行动起来到底有些不大便利,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程氏正好走在她后头,顺手便扶了一把。
这媳妇儿应该比女儿也大不了几岁,可乍一眼看过去,那憔悴的模样却让她平白老了许多。
也难怪马夫人之前错以为自己也是来求子的,程氏心中暗暗叹息。
“多谢夫人。”
那儿媳妇险些被绊倒,吓得脸色发白,腿脚发软,忙朝着程氏感激地道了声谢。
程氏见她腿软的站不稳的模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扶着她下了台阶。
几人刚走出一段距离,前方却有人迎了上来,正是朝着观音殿这个方向而来。
这人穿了件月白色长衫,身形微胖,长的有些油头粉面,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飘。
“铭儿。”
走在前面的马夫人以为他是没看见自己,忙唤了一声。
来人正是马夫人唯一的儿子马铭,今儿个听说母亲和媳妇要来拜观音娘娘,马铭破天荒地主动提出来,要送两人过来,马夫人还以为是这个儿子长进了,懂得孝敬自个儿的,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很,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马夫人却不知道,马铭心里另有一番计较。
他前些时候听朋友显摆,这观音庙中来来往往的都是女人家,其中模样标致的小娘子可不少,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
说不定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撞上比花楼里最贵的姑娘都要标志的美貌娘子。
要不是为着这个,他就算闲着没事做,宁愿出去鬼混,也绝不会想到陪自家母亲和媳妇儿过来拜这观音庙的。
就算只能干看看,不能真的做什么,但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那些个身价贵的花魁娘子,虽然模样长得是好,滋味也真是好,可弄上一次得花上不少钱银,他家里也不算大富,一年里能享受一两次就算好的了,哪里经得住次次这个花销。
平日里,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花楼之中他一般点的,也就是那些便宜些的花娘,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在花楼里呆了那么些年,都不知睡了多少人了,哪里比得上刚成婚的小娘子鲜嫩水灵。
只是马铭带着这不可告人的心思而来,这会儿心心念念地搜罗了一圈,却没瞧见什么美人。
这来来往往的女子,模样没一个好看的,连他家那个木讷蠢笨的媳妇儿都比不上。
马铭只在心中唾骂,一心怀疑那朋友定然是诓他的,偏偏自己还蠢得上当了。
正灰心丧气着,听见母亲唤了一声,只好收回四处乱飘的视线,加快脚步朝着那边过去。
马铭目光一转,落在媳妇身边的那人身上,小眼睛顿时就亮了亮。
哎呀,这可不就是那句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找了这么久的美人儿,原来就自家媳妇儿旁边就有一个呢。
瞧这秋水一般的眼,白净俏丽的脸儿,红艳艳的唇,袅袅娜娜的柔软身段,可不是比那花魁娘子,都要好看多了。
马铭心中激荡不已,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儿啊。
他今儿个才算是真正长见识了,感情前些年都白活了。
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飞快地上上下下瞟了瞟。
越看越是眼馋,美人儿脸蛋都这般白净,褪去衣衫之后的美妙身子,只怕白的都能晃眼了。
那胸脯儿虽然被衣衫遮住了,只能瞧出一点儿玲珑弧度,可马铭是混迹花丛的老手了,哪能瞧不出来,这儿定然也是极为有料的。
更别说这小腰细的,一手就能掌控。
这么具勾人的身子在床上扭起来,不知道会是多么的销=魂。
马铭越想越按捺不住,甚至身下都隐隐有些发热了。
要是,能弄上一次……
——
程氏皱了皱眉,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落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只是待她抬头去看时,马铭却已经机灵地移开视线,朝着旁边的媳妇儿关心道,
“娘子,你是不是累了,来,我来扶你。”
说着就伸手,要将人扶过来。
那小媳妇愣了一下,倒有些不习惯了,她这都怀第四胎了,她家相公何时这么体贴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有些高兴的,羞怯地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相公。”
程氏闻言,听到这两人是夫妻,也就顺势要放了手。
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放手的那一瞬间,手背被男人粗糙的指腹轻轻蹭了一把。
程氏心中一阵恶心,却看那小媳妇儿靠在马铭身上,马铭正将人搂进怀中,一双眼专注地盯着自家娘子。又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可她也不是那种会发脾气的人,又怕是自己误会,也不好胡乱斥责什么,跟马夫人道别了两句,直接扭头走了。
——
真滑,真软。
马铭一面心不在焉地陪着家人往外头,一面悄悄扭头瞥了眼那离去的窈窕背影,摩挲了一下手指,惦记着片刻的触感,一时心旌荡漾。
要说先前还只是肖想一会儿,这会儿摸到小手之后,联想到那一身又软又滑的肌肤,那种欲=望却是越发强烈了。
瞧美人儿行走的姿势,倒像是许久未经事儿了,可分明又是梳着妇人的发髻的。
难不成,这样标志的美人儿,还会被冷落不成?
也是,来这观音庙里求子的女子,其中不少都是因为被夫君冷落,才会急切地想要拜拜观音,求个子嗣傍身。
马铭乱糟糟地想着,一时间,心中竟是涌上一种又怜又爱的情愫。
可怜了美人芳华年纪,偏偏要守这种活寡。
要是有机会能叫他得手,定然能让美人儿享受其中滋味,欲=仙=欲=死。
说不定,他还能当一回“送子观音”,也成全了美人求子的心愿。
这事儿,倒也不是他突发奇想。
那个朋友曾悄悄儿告知过他一些隐秘的传闻,说你以为这送子观音庙真的这样灵验啊,还真以为是观音娘娘显灵呢。
有些好几年都没得个孩子的妇人,怎得一拜完观音庙,就这么巧有了?
你猜是人为……还是天意?
甚至有那等求子心切或是怀了别种心思的妇人,就算知道里头的阴私,也不会戳破,反而故意往这庙里来。
——
这般一想,马铭越发激动,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面上却装作忽然想到什么,慎重地道。
“母亲,娘子,我看也该去拜一拜观音娘娘。观音娘娘看在我们一家都这般虔诚的份上,定然会被打动的。”
那马氏和小媳妇听得他这样说,便说陪他一起回去再拜一次。
马铭却是赶紧摆了摆手,“娘子你都这么累了,就先跟母亲坐马车回去,免得孩子有什么事儿。我待会儿拜完了,自己回去就是。”
废话,让她们两人跟着,他还怎么去办事。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人劝走了。
待得两人的身影一走远,马铭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急急地追了过去。
——
跟严青分别之后,齐远心情有些不好。
之前就算是被人揍了两拳,肿了半边脸,他都没觉得有这么不痛快。
可之前听到严青说程氏又犯了头疼病,还严重到请大夫过来看了一趟。
他这心里,就怎么都放不下。
偏偏现在他这幅模样,也没什么理由去探望自家娘子。就是去了,说不定会被当成莫名其妙的登徒子,给赶出来。
不行啊,下次可得跟楚楚说说,想个什么法子,早点把娘子娶回来,他这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齐远心情郁郁,捂着半边脸,慢吞吞地走着。
听楚楚说,她们休息的院子就在前头来着,偏偏他知道却不能进去,也不知道娘子现在头疼病好些了没。
齐远抬头看了一眼,正神思不定着,不经意之间,瞥见从右边绕过来的一条小路上,正走来一个人。
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齐远激动地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终于见到自家娘子了!
她看起来还是那样漂亮,看来这些年没吃什么苦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她不是头疼生病了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
齐远正紧张地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冲出去,要是一下子把事情说出来,会不会吓到娘子。
还有他现在这幅尊容,肿了半边脸,是不是有些太难看了,哎远远不如以前的模样潇洒,会不会给娘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等齐远这边考虑清楚,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却是从后方跟上来,离程氏只有几步之遥。
那人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靠近,很是熟练地一手勾腰,一手捂嘴,便要将人往旁边的树林里拖,嘴里还胡胡咧咧地说着下=流话。
齐远当下目眦尽裂,哪里还管得着那些个七七八八的,飞快地冲了上去,抡起拳头就朝着那人身上砸去。
那人被打了,却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回了一拳过来,两人力气不相上下,你争我打,眼看着就要缠斗起来。
然而,马铭正要再次挥出一拳,可看见眼前的这人是谁,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就这么停顿了一下,结果被那人一拳狠狠地揍在了肚子上。
眼看着面前人怒意大发的模样,马铭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人家是皇亲国戚,他怎么惹得起。
就是不知道,这位花名鼎鼎的临平王,不像是这种会做好人好事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马铭小眼睛飞快地转了下,想到这人盛怒的样子,倒像是因为面前这美人。
难不成,自己抢了他的好事,他才这样生气。
马铭不敢还手,只能抱着他的腿哆哆嗦嗦地求情。
“临平王殿下……我……我不知道这是您看上的,哎哟疼……我错了,我不该起这个心思!求您放过我吧!哎哟……我再也不敢觊觎您的人了!哎哟……哎哟……”
马铭一边闪躲,一边不住地磕头求着情。
另一边,刚刚从虎口逃脱的程氏,本来还庆幸着,有好心人救自己。
这下听到马铭那些话,却是一惊。这救她的人是临平王?
这临平王的名声,她隐约也听说过一些,不知欺负了多少良家女子。
没准儿真如马铭所说,她怕是才出虎口,便要再入狼窝。
程氏心中突突直跳,趁着二人还在缠斗着,赶紧抓紧机会,拔腿朝外面跑了出去。
齐远正揍着马铭,听见他这乱七八糟的求饶话,生怕被误会,正要解释一下。
却见程氏跟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显然是将他和那个猥=琐的马铭当成是同一种人了。
齐远心里这个气的,抡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齐远:妈达,都怪这该死的家伙乱说话,被娘子当成色狼了,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