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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生?”
饭厅的红木桌边, 郁镜之剥鸡蛋的手指顿了顿,撩起眼皮,瞧了眼对坐喝粥的楚云声。
昏昧的灯光在静默的家具间流淌, 像水一样潺潺,将楚云声的影子也拓得端正俊丽如玉树。
“那倒朵新鲜的桃花儿。”郁镜之弯唇角笑了下, 有几分促狭。
楚云声懒得这调笑, 抬手给他盛了一勺绿豆粥。
郁镜之一点都有自己可能被绿的危机感。
他笑完了, 手指卸最后一块鸡蛋壳,将剥好的鸡蛋随手放到楚云声的盘子里, 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茬儿:“这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郁镜之稍稍正色:“前两天你和我说周围多了眼线的事,我让人查了, 什么势力的都有些,鱼龙混杂, 一半会儿不出什么。”
“应该我最近的动静太大了,有人在鸡蛋上找个缝儿来叮, 就选中了你。这些人只奔我来的,还不知道你身上的事,否则就不会只派一个接近目标的技巧堪称拙劣的学生来。”
这个猜测, 楚云声也认同, 这也他把姜秀秀请上黄包车之后, 有让暗中保护他的人再多做些什么的原因。
贸然草惊蛇,肯定要引起怀疑的。
毕竟就算他楚云声郁镜之的好友, 也不会好到刻刻派人严密保护的地步。
“但若这些盯我的间了,难保不会发现什么。”楚云声道。
郁镜之点头:“我会让人清一下,但动静不会太大,只当作普通的剪除眼线的事情来办。我也常到医院, 适当地清一清医院周围的环境,也属正常。”
“不过,这种情况他们或许会收敛些,却不会轻易放弃你,仍会用各种手段来接近。我让刘二多安排些人手,医院里也暂不要招工了,过些候再,若还有人接近,那就往下查。”
说到这儿,郁镜之的话音顿了顿,他瞧见楚云声的神色里多了些什么:“还说……你有其他算?”
楚云声对郁镜之这些安排什么异议,但其他算,他也确实有。
他抬眼向郁镜之,开口道:“海城的局势即将有变,我们有千日防贼的道。对于这件事,我确实有些法……”
说句实话,在这一晚之前,郁镜之从来都拿楚云声当古候的谦谦君子的,便在床笫间,他都觉这人多少还持几分君子作风,风流情动中却还不减禁欲端庄,又勾人又折磨。
但眼下在这餐桌边,听楚云声这一席话,知道他的算与谋划之后,郁镜之却无论如也不能再将楚云声同什么正统君子挂上钩了。
若论术,这也不个省油的灯。
到此处,郁镜之忽然放下了筷子。
楚云声话已经说完,餐桌上恢复安静,郁镜之一双漆黑漂亮的眼也静静地凝视楚云声,透莫测的色彩。
他像考虑了一阵什么,然后低声开口:“我记得,你曾问过白楚,那李凌碧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反常之处。”
“我也对此留了。”
“我惯来不信那些神鬼之说的,只以为那李凌碧许成了哪一方的谍子,露了行迹。后来,我又查了些东西,也有什么发现。于,昨晚我让路允找了两个纨绔,灌了他几杯酒。”
话音地顿住,复又轻轻响起。
“你说,这世上可当真有间穿梭,借尸还魂?”郁镜之深深地楚云声,笑了下,“其实依我来,那李凌碧……却远有楚少改变得多。”
楚云声抬眼。
隔一张窄的红木餐桌,两人四目交接,都眸光沉凝。
早在决定暴露一些东西,楚云声就清楚郁镜之早晚会猜到什么,更别说这海城还有一个连藏都不藏的李凌碧在四处乱晃,以郁镜之的能力查到,不令人意外。
而若郁镜之问,那他会答,但如果郁镜之不多问,那他也同样不会多说什么。
楚云声的神色,郁镜之眉眼一动,忽然向后靠进背的椅子里,然后生平头一次,毫无顾忌地畅快笑了起来。
楚云声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郁镜之的反应完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很快,他郁镜之一扫晦暗、渐渐亮起的眼睛,突然便明白了这畅快笑容背后的含义——
如若真有空穿梭,真有借尸还魂,那他和李凌碧来到这个代之后的种种表现和态度,不正在证明,未来的华国确实文明发达、盛世太平吗?
泱泱大国,沉疴痼疾,终有被治愈的一日,还不值得开吗?那样崭新的世界,那样光明的生活,还不值得兴吗?
只要未来值得,那么眼下的一切便也都有了意义。
楚云声沉默地郁镜之笑,等他终于笑完,才抬起手,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
这一晚,楚云声的住处除了他和郁镜之两人外,其余人都被郁镜之这莫名其妙的笑搞得浑身发毛,一副怀疑先生撞邪的模样。
唯一知道真相的路允倒惊胆战,若有所思。
楚云声和郁镜之彼此知肚明地吞下了这个秘密,除那场开怀的笑外,郁镜之再有和楚云声提起任类似的话题,或询问任其他东西。
他不提,楚云声自然也有问。
次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照常一个大门一个暗门,各自出门忙碌。
东方的太阳还如常升起,但却又好似与往日并不相同。
……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出两人的预料。
郁镜之对眼线简单的清,确实让周围明目张胆盯过来的眼睛少了些,但楚云声依然还遭遇花样百出的接近手段,似乎从姜秀秀开始,这事便开了口子,止都止不住了。
就连仁和医院的护士笑趣,说楚医生的桃花运兴许来了,女人缘挡都挡不住。
钱、权、色,这世上可以用来诱惑人的东西实不少,但这些事物当中,美色却最划算也最有效的一样。
尤其楚云声在许多情报里都一个流连过花丛却至今仍雏儿的伪君子形象,所以对症下药,以色.诱之,在很多人来必不难。
也不人见第一个冲上的姜秀秀的失败结果,但人真拿这当回事,只以为姜秀秀的颜色不够,手段低级,把思显露得太惹眼了。又或者,这位楚医生根本就不吃这个风格的女色。
只,暗地里这些势力的自信笃定,也只维持了短短一周。
“我终于知道,为这姓楚的留洋前常舞厅却至今还仍个童子鸡……他简直听不懂女人的话!”
临近傍晚,仁和医院附近的一条暗巷内,个论起扮明显天差地别的男人一同出现在一扇木门后。
他们已在这里潜伏了不少日子,有走街串巷卖糖画的,有医院对餐厅里端盘子的,也有来来往往卖报的。除了监视楚云声外,他们近期还有些任务,便助上头派来的谍子顺利接近楚云声。
本以为再简单不过的活儿,却到比登天还难。
唯一有所安慰的,铩羽而归的不止他们一拨人。
“我怀疑他脑袋出了问题。”西餐馆端盘子的道,“昨儿午饭,他进到餐馆里吃饭,有位子了,一个外国女人漂亮得很,请他一块拼个桌儿,他竟直接端盘子回了医院吃!”
卖报的噗嗤笑出来,也道:“不止脑袋有问题,我都觉他有隐疾……就前几日,那位百乐门的苏珊小姐,被条狗咬了,来这儿住了两天院,出院要请他吃西餐,你们猜那姓楚的怎么答?”
卖糖画的好奇:“怎么答的?”
端盘子的按照他对目标的了解,猜测道:“他说吃过了?”
卖报的哈哈笑了笑,也不卖关子,压压嗓子,模仿道:“小姐,我减肥。”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门后顿响起一片勉强压抑的笑声。
若不担声音太大传到门外被人听,人恐怕要捶门大笑了。
然而,笑过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愁眉苦脸起来:“这些人都成不了,我们又怎么成得了?这姓楚的,莫不不喜欢女人吧……便再不行的人,对这美色,总得也有几分意动才……”
“再吧。”
端盘子的沉吟道:“上头派我们过来,也只盯梢,接近,并说要弄出多大的动静。若真闹出大动静,那位郁先生可就不会像之前那样,随意清一清人了。”
卖糖画的也点头:“我上头并不多重这步棋,虽然派来的人不少,但可也让那些宝贝蛋出来。”
“兴许早出来了,咱们不知道呢?”卖报的不太赞同,道,“我倒觉这楚医生作为那位郁先生身边唯一能挖开的角,还算挺重要的。见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吗?这可不止一家两家,就连那位郁先生本人身边,都这么多暗桩。”
人思各不同,也再多说什么,总之不管上头怎么的,他们也都只有依言行事的命。
又互相交流了一些白天的情报,人便有再在这院子多做停留,先后分散离开了。
而此,仁和医院内,换下白大褂,只穿了身淡青色袍的楚云声提起箱子,正要下班回家,却在医院门口很意外地见到了有段间未见的楚母。
楚云声走下台阶,正见黄包车停下,楚母同一名穿蓝格旗袍的少女一起下车来。
比起上次相见,楚母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一眼见楚云声,便立刻笑容满地拉少女走了过来。
“云声!”
有连续数日生活在盘丝洞的经验,楚云声一楚母和这少女来势汹汹的模样,里便有了数。
只上仍不动声色,伸手扶了下楚母,淡淡应道:“娘,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做儿子的不知道回家爹娘,那做娘的儿子了,来还不行了?”楚母横了楚云声一眼,嗔道。
楚家已知道楚云声自己买了住处独居的事,楚母便有些不愿,还楚父叹了口气,说孩子大了,该出独立,拦下了楚母的情绪。只这口闷气还憋在了头,如今一见楚云声,就发泄了出来。
楚云声对楚母的亲近仍有一点无所适从,且这些确实未曾楚家过,便微微垂下眼,任楚母抱怨。
但楚母还忘了这里仍有外人在,不能给自己儿子落子的,只说了两句便住了嘴,又问楚云声一个人生活习不习惯之类,极为关。
说完这些,楚母才算步入了正题。
她轻轻拉过一直在旁边安静立的少女,笑介绍道:“云声,这盛玥,今年十九,你盛伯伯的小女儿。”
“唉,你盛伯伯在晋州做官,得罪了人,家中败了,带家眷逃来海城,半路却染了病,就那么了。你爹就只剩下你盛伯伯这么一个年少读书的朋友了,也不忍他们孤儿寡母个落……”
“只那位盛家姐姐虽说带两个女儿无依无靠的,但性子却独立,不愿寄人篱下。可你爹里过不,帮衬些。正巧小玥要找一份工作,我就起上次来,你医院里还在招人,便带她过来。”
楚母说话并有太多弯弯绕绕,一直都清楚直接,只有候落在思稍有些敏感的当事人耳中,便会觉不太舒服。
不过,楚云声并有从这叫盛玥的女孩身上出什么敏感不喜来。
她就在旁清冷地站,听,上太多表情,只到最后说到楚父,眼中才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却又很快收敛下,像不太擅表露情绪。
“陆姨,我方才瞧见,那边门上贴了告示,这里已经不招护士了。”盛玥开口道。
楚母一愣,显然有些料到:“不招了吗?”
楚云声道:“上周起便不招了。”
“那这……”
楚母露尴尬。
她盛玥,正开口再和楚云声说些什么,却见盛玥笑了笑,道:“陆姨,我知道您和楚叔叔为我家的事费了不少,这些我都记在里。医院的事陆姨您也料到,不妨事,正巧我在海城有位同学,邀请我中学试师,我就要做不了护士,明天那就那里试试,这事告诉陆姨,您不要怪罪。”
这番话妥帖极了,听得楚母中又叹又暖,某些法就又生了出来。
于,她一边侧目给楚云声使了个眼色,一边道:“做中学师,那更好了,你陆姨有什么怪罪的,都盼你们母女能过得好些。”
“对了小玥,你明天要中学试,总要穿件新衣裳才好。云声,你常爱出逛,就带小玥买些兴的新衣裳,再烫个头,好好扮扮,娘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东西了。”
楚云声抬了抬眼,刚要开口,盛玥却先一步拒绝了。
“陆姨,楚大哥也忙得很,我不好多扰,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楚母却道:“你初来海城,人生地不熟,总要转转。你云声衣裳都换了,就工作完了,什么事了。”
楚母一通念叨,盛玥满脸都盛情难却的为难。
楚云声观察盛玥的表现,暗中朝医院门内一个角落了个手势。
做完这些,他也再推拒,便当真如一个不太情愿却不得不听从母亲吩咐的儿子一般,和盛玥一同走上街道,朝百货商店。
两人往前走,刚一离开楚母的视线,盛玥便不好意思地低声朝楚云声道:“楚大哥,很抱歉,我知道陆姨或许有……有撮合我们的意思,但我暂不会考虑感情方的事。楚大哥你人真的很好,我不你误会。”
“要楚大哥你有事要忙,我们可以在前的路口分开。我也……我也有事要办。”
这话一出,楚云声微微蹙起的眉立刻便舒展开了。
当然,这并不楚云声随随便便就信了对方这番话。而他终于得出判断,这次来的谍子,真正的谍子——
非常值得信赖的身份来历的伪装,与楚父楚母经营起来的感情,一点都不急切甚至反其道行之的接近方式,还有近乎完美的演技。
那些势力并不拿楚云声当傻子,以为随便一点美色.诱惑他就会上钩。
那些前期的接近,若他真的上钩,那便证明他个什么警惕之的傻子,或他对郁镜之早有异,在顺水推舟。
这样的情况下,郁镜之肯定也有真正拿他当朋友的,即便把他撬过来,恐怕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但现在,楚云声之前的那些表现落入各方势力的眼中,除了底层的嘲笑外,更多人从中到了一些价值。
再加上郁镜之对这些发生在楚云声身上的事的反应,清眼线,对这些女人的调查,都无一不在证明,楚云声寻求了他的帮助,而他还重这个朋友的。
所以,真正的部署终于开始了。
在连续多日被各种别有用的女人接近过之后,他们判断楚云声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对故意接近的女人必然抱怀疑态度。
而这,一来便保持距离,摆明不和楚云声扯上太多关系的盛玥出现了。
在警惕之余,除了怀疑这另一种换花样儿的接近外,这位楚医生必然会或多或少地关注上这个不太一样的少女。而当他开始关注起盛玥,他就已经迈入陷阱之中了。
“我和你一起,我有什么事要办。”楚云声道。
“嗯……好吧,那就麻烦楚大哥了,我对海城确实还不太熟悉。”盛玥带些非常恰当的无奈之色,点头说道。
上戏虽这样清冷温和地演,但盛玥的内却充满了冷漠轻蔑。
本以为多难搞的一个目标,现在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并有再关注盛玥表情的楚云声,此中也有些不解。
他原以为在自己表现出对女色的无动于衷后,再来的会男色,甚至都为此和郁镜之商议了一个绝佳的对策。但却到,这谍子性别一点都变。
难道说,他得就真的很像直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