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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发话,余莺儿可不敢留人了。
账目是假,阴阳怪气是真。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还是得装模作样一番,回到永和宫,她小坐了片刻,便直接携了册子去翊坤宫。
正巧永明醒了,年世兰在逗弄她玩。
小小的拨浪鼓摇啊摇,发出咚咚清脆的响声。
永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胡乱攥着,白粉粉的小脸庞笑起,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
掌上明珠高兴,年世兰也高兴,连带着见了这个“拈花惹草”的人,也没有冷下脸来。
“乖乖,别朝她笑。”
“她一身的脂粉气,要熏着你了。”
“好酸的话,谁醋劲这样大呢。”余莺儿笑眯眯的,立在她们身前,顺手拿起桌上的小木人,弯腰在永明眼前慢慢晃悠。是个色彩鲜艳的精巧玩意,永明也不看那拨浪鼓了,被上头的颜色吸引,张着手指想要去拿。
“看孩子哪有赏花吟诗来得风雅好玩。”年世兰瞥她,“只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头不知怎么编排我。”
“娘娘只管污蔑莺儿罢。”余莺儿坐下,素手托着腮,眼里亮晶晶地看着她,“逢场作戏,怎可同姐姐温香软玉可比。”
“你倒是忙,还逢场作戏。”年世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计献身,不惜出卖色相,去讨好那两个贱坯子。”
“姐姐情人眼里出西施,莺儿哪有什么色相。分明满宫绿叶陪衬,唯有娘娘一朵鲜花呢。”余莺儿一派纯真作态,笑得眼弯弯,“姐姐,我心悦你。晚上,莺儿给你按肩,可好?”
“嘁。”年世兰斜眼看她。
按肩?谁知道按着按着,按哪去了。她对此人卑鄙行径门清得很,十分不屑,“你打的什么歪主意,我不知道?”
“唉呀,被发现了。”余莺儿也不分辩,分明就是一个劲逗她玩,而后又一字一句的,开口的唇瓣像嫣红绽开的石榴花,似难言诱惑道,“不若,娘娘为莺儿按按?”
“嗯?”神情含着那般笑,勾人得很。
年世兰目光一凝,眯起眼上下打量她,还有自己送上门的好事?
这人惯会装的,平日里和那事上完全是两个人,半分分寸也无,又强势得很,叫人恼死了。她每每反抗无果,想扳回一局吧,那书里的东西实际用起来却根本无用,摸索玩弄半天,反而让自己湿腻腻的难受死了,又被这个狡猾的人吃干抹净。
这会子,竟肯主动乖乖任自己玩了?
不会是陷阱吧?
多次上当受骗的经历叫她下意识怀疑。
“娘娘不敢了?”余莺儿似是失望,可惜叹了一声,“那便算了吧。”
年世兰半点受不得激将法,正要脱口而出,突然想到一茬,眼中一亮,幽幽笑起,“好啊,不过,你既然如此心急,不若将我那坛桂花醉饮下,同我好生雅上一回。”
“只怕是有人不敢了。”年世兰幽幽挑衅,刻意拉长这语调,“我忘了,昭贵妃平日惯是人五人六的,实则畏首畏尾,胆小如鼠呢。”
“看你用词功底又好上几分,我又哪有什么不肯的。”余莺儿似是惊讶,揶揄一笑,乐得见牙不见眼,故事重提,“诸葛世兰。”
年世兰气得要打她,手半扬起来,才想起怀里还有个永明。
她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恶狠狠威胁,“给我等着,有你求我的一天。”
“嗯哼。”余莺儿挑眉。
年世兰别过眼不看,嫌她烦,继续跟永明玩,还是女儿乖巧可爱。
颂芝见二位娘娘消停了,奉茶而入。
明前龙井的幽香而至,温度也正适宜。
屋外秋高气爽,新果簇簇,宫人正用长杆打下高枝上的石榴,扯开厚实柔软的长布铺上,窸窸窣窣间,红澄落了一地。
都说石榴寓意着多子多福,是翊坤宫繁花锦簇的名贵草木间,唯一棵平常的茂密果树。倾注了此间许多个日夜的殷殷希冀。
终也开出了漂亮的,鲜红的果实。
“给我抱抱女儿,你手也酸了,待会我帮你按按。”余莺儿说,起身从怀里接过永明。
“午膳在这用么。”年世兰轻甩了甩手说,“怎么没带弘冀来。”
“在皇上那。”余莺儿说,“隆科多与敦亲王已死,你兄长退权,朝廷顽疾沉疴一朝尽去,权力前所未有集中,皇上这时候才是真正没了任何掣肘,坐稳,掌控了江山。”
“是以朝政之事,近来未有那么多,他心情也大好,日日都要见弘冀,有时还亲自教他认字。”
“他的确从未如此偏疼过一个皇嗣。”年世兰压低了声音,“怕是有储君之念了。”
“兄弟阋墙,皇上见得多了,就算有,也应不会如此明目宣之。他还小,还有得是时间给我们为他铺路。”余莺儿说,“如今前朝没有忧患,后宫没有太后规劝,皇后也失去圣心。此后,皇上举止怕是会渐渐随心所欲了。”
就如剧内,隆科多死后,甄嬛回宫之时。他排除万难,不管不顾,为迎回甄嬛所作出种种惊心之举。这是他做为帝王,对朝廷绝对掌控力的一种体现,那时他已不必瞻前顾后,困于臣子反对人言议论,处处考虑利害。如果是在登基初期,内忧外患,胤禛绝不会如此举止。
“宫中一直收录纯元皇后的画像,如意斋便有其一,我已找了画师偷偷记下模样,在宫外府里描了一幅。也打算着意挑些长相相似的或是极为美丽的女子,莺莺燕燕的新人在怀,他也就没心思管你我来。”
年世兰自是乐见其成的,她点头,轻声说,“反正,宫里也不会再有子嗣,于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说起来也要九月了,冀儿生辰快到了,娘娘可送他一物,允他心愿,”余莺儿笑说,“他可是想了许久。”
“什么东西?”年世兰下意识想,应要花上多少银子?
她眼皮跳了跳,心里盘算起自己的金库余粮了,难得有些惆怅,忍不住说,“这以后,我的财路算是彻底断了。”
她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甭管多少银子进来,也是留也没留下多少。如今哥哥自然不能再做那些路子,连着她也要安分些了。年家虽满京臣子里屈指可数的富裕,但也不能由着她总向兄长家中要钱了。
想着想着,这下心情即刻低落了下来。
她抚了抚鬓发上华贵的金珠步摇,微微叹了口气。
余莺儿看着她这模样便忍不住笑。
“莺儿养你。”眉眼弯弯,口气竟颇大。
年世兰看着她没说话,只眼神已是很明白了,对此存疑。
何况她向来是将余莺儿视为所有物,一直以来都有心惯着永和宫,多少好东西银票都流水似的给了进去。如今自己突然跌了下来,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余莺儿也只有乖乖被自己养着的份。
拨弄手上的翠绿翡翠,她骄矜地哼出一声,“本宫堂堂皇贵妃,位同副后,需要你来养?”
“可是你那金线密织,穿宝石珠子的簪子,那些镶满明珠的,通身点翠的,掐丝珐琅的,金玉交辉的…….”余莺儿笑着说,“年年新样式,旧物娘娘可不喜欢,若都叫内务府出了,奢靡的名声只怕太过,也影响年家,若自己掏些也罢,可那也是所费不赀呐。”
“还有每逢年节,上下几倍犒赏宫人的。”
余莺儿依样说来,见其思索的神色,笑意盈盈地问,“娘娘改变主意了?”
年世兰冷哼一声,她才开不了口,笑话!她堂堂皇贵妃,年氏之女,轮得到她费钱养自己?
这死余莺儿蹬鼻子上脸,如今敢到她面前摆阔了?
恼怒的话未说出,便听余莺儿笑着开口。
“娘娘本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年世兰生来如此,理所应当。”
“莺儿唯愿你永远恣意。”
话里的纵爱叫人骨也酥麻,年世兰眼里发酸,心口灌了煮沸的蜜糖,甜滋滋地翻滚冒泡。
哼,好吧,她就纡尊降贵,勉强领情吧。
只瞧美眸光彩熠熠,蛮横地说,“你既上赶着侍奉,本宫,便准许你有媚上的资格。但日后若有丝毫叫本宫不虞的,你再不准上本宫的榻!”
“我遵命。”余莺儿容着她横,满眼温柔。
年世兰被她那样直勾勾盯着,那眼神却不又掺半分欲望,只有看不尽的对自己的纵容,她也竟然还有些难为情。
忍不住笑起,身子微弯,慢慢探了过去。
本正是情意绵绵之际——
永明却突然大声哭出,嗷嗷流泪,什么暧昧旖旎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刚一直没人理她,她手抓了半天,一点也不好玩。
两人对视一眼,唉。
是两位额娘的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