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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养心殿。
梳洗干净的余莺儿被抬入后殿。
几个太监将她高高举起,目光平视,步履稳当地走着。
她浑身赤裸,被子紧紧包裹,不敢泄露一丝春光,只余一张素净的脸露在外面,昏黄的烛光映照在脸上,随着移动忽明忽暗。
皇帝已在寝殿中等候。
她被平稳地放置在床上,梅花浴使她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胤禛已换上了寝衣,坐在床沿笑看着她。
接触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余莺儿微一瑟缩,窘迫、害羞的小女儿家神态露出,更惹得胤禛大笑。
“平时不是挺胆大,这会可是羞了?”
余莺儿紧咬嘴唇默默不语,只抬眼含羞似怯地看着他,眼中似有媚人春意,勾得人心里发痒。
层层红云似的被子裹着一个娇嫩美人,白里透红的还沁着香,一双杏眼像蓄着一汪水,青涩的脸庞浸着情意、欲念。
心中的怜爱达到顶峰,胤禛低头吻上她的脸颊、秀发,手慢慢剥开裹衣,只待品尝他的美食。
“你好香啊。”
余莺儿喘息,浅浅叫了一声。
纱幔垂下,满室旖旎。几叠鸳衾红浪皱,自是翻云覆雨,不必多说。
新女始承欢,滋味妙不可言。闹得虽晚,早起胤禛却容光焕发,不见疲态,餍足的神色不难猜出昨夜的情谊之深。
余莺儿太累,皇帝起身的动静都未吵醒她,还沉沉睡着,小脸雪白雪白的,眼下还有些乌色。
皇帝忍不住又看了眼她。
他上前亲自将挂起的一侧床帘放下,遮盖住晨起映照进的日光,让她睡得更好些。
芳若默默候在边上不语,眼中闪过惊讶。
“别吵扰着她。”
胤禛说完,阔步朝外走去。苏培盛正在殿门外候着。
“苏培盛,去跟皇后说,温答应侍驾辛苦,晚些再去行叩拜大礼,就让她先好好的睡着。”
苏培盛曲着身子跟在身后:“是,皇上是否午膳同温答应一起?”
“不必,让她回宫多休息,免得来回走动累着自个。”胤禛忽又停住了脚步,吩咐道:“叫内务府多挑些好物件送去永和宫,供她赏玩,御膳房也是,叫多做些滋补的吃食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办。”
苏培盛眼瞧着这么一出,对这位新晋小主的地位倒也要重新掂量掂量,皇上现下对她倒是十分喜爱。
观皇上面色也知昨夜温答应侍奉得不错,可闹到大半夜了,娇娇笑笑的声音他在外头都能听到些许,欸他又哪里晓得那些乐趣哩!
余莺儿日上三竿才转醒,帘幔遮掩着,天光疏疏泄露进来,并不刺眼。
身上还有昨夜残留的情爱气息,她微微皱眉,心中泛起浓烈的恶心。
这种欢爱往后常常还会有,她的折磨还很长。
是她自己甘愿出卖身体求来的,她也要受着。
有些口干咽痛,她忍不住“咳咳”两声。
刚发出点动静,两侧帘幔就被陆续掀了挂起,外头的人露出脸来,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姑姑,她福身道:“答应万福,奴婢芳若。”
是她。
余莺儿有印象,笑着道:“姑姑好,我怕是睡得太沉了。”
“皇上疼惜您辛苦,特意的吩咐不要叫小主起身,这会皇上还在前殿处理奏折,奴婢伺候您梳洗。”
话音刚落,四位宫女各捧了东西从外头鱼贯而入,“小主万福。”
“按着规矩,小主头次侍寝后是要到中宫请安行叩拜大礼,苏公公已去向皇后娘娘禀明,您晚些时候会到。”
“那就有劳姑姑为我细细装扮吧,面见皇后娘娘,我只恐失了礼数。”
“小主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一切妥当后乘了特赐的辇轿,不多时便到了景仁宫。
苏木得了消息一早在景仁宫门口候着,见状余莺儿便遣走了养心殿陪同伺候来的小厦子和春林,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客气和蔼些也是没错的,便也赏了些银子下去。别的不说,她如今银钱倒也宽裕,不止内务府封的月例,皇上那也赏了些金瓜子,这样贵重的赏赐在后宫也并不常见,倒也是沾了点纯元的光。
景仁宫中各色建筑装点端的是大气雍容,倒是十分符合中宫的身份。
随着宫人指引步入正殿,未见人,先闻香。
清新怡人的果味。
余莺儿一步一步,缓缓行至座前,花盆底的鞋子并不好走路,无人搀扶,她几乎是竭尽全力保持如此端庄。
居于主座的华贵女子,梳着繁复精致的满族旗头,金色凤凰高居于中栩栩如生,耳边坠下两颗饱满明亮的东珠,一张脸并不十分出众,却气韵天成,从容典雅,令人一眼望去便心生敬意,不敢冒犯。
她笑看着余莺儿,尊贵又和蔼,莫名令人想到端坐于莲花台的观音,有慈悲之感。
皮囊是很会骗人的,谁又知道里面裹着的是什么东西。
“嫔妾答应余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余莺儿话罢,便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礼举止一点也不生涩,端庄沉稳,倒像是精心调教过的世家女子。
皇后颇满意地看着。
“好了,难为了你的身子,剪秋,快扶温答应起来,赐座。”
“谢皇后娘娘。”
礼毕,剪秋搀着余莺儿起身。
落座后,绘春奉上了茶水点心。
皇后目光平和地看向余莺儿,面有仁蔼之色,“本宫都听苏公公说了,妹妹侍奉得皇上很好,只是实在辛苦你了,瞧你脸上都还有疲乏之色,妹妹回宫后可要好好歇息,不然皇上见了要心疼的。”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也是想回宫好好的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侍奉皇上。”
“妹妹时刻挂念皇上,难怪得皇上喜欢。”
“嫔妾本不过低微宫女,偶得皇上青眼已是感念万分,却不想皇上封嫔妾为答应,嫔妾实在惶恐不已,只觉配不上皇上如此厚爱。幸好能得太后娘娘恩赐,令我精心修习为妃之德,嫔妾一定会好生研习,不辜负太后娘娘一番心意,若是嫔妾平日行事有不妥之处,还要请娘娘多多指教。”
余莺儿复又起身行礼,言语恭敬顺和。
听她所言,皇后面上笑意更深了,“妹妹聪颖,定不会辜负太后的心意,瞧你现在都如此端庄有礼,可知是妹妹用心学了。”
“娘娘抬举嫔妾了,是芳菱姑姑教导得好。”
“嗯,芳菱是宫中多年的老人了,皇额娘让她去教导你本宫也很放心。”
皇后眼神一点,剪秋端来几匹布料,是极好的云锦,产量稀少,上头的织花精致典雅,色彩精美,犹如天上云霞。
“你年轻漂亮,要多穿些鲜艳华美的衣裳,着云锦是最好不过了,这些你就带回去,妹妹穿得好看皇上自然也喜欢。”
余莺儿正欲谢恩,皇后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你我一同侍奉皇上,往后相处的时日还长,以后常来常往的不必太过拘礼,眼下妹妹最重要的就是调理身子,才能为皇上诞下龙嗣啊。”
余莺儿微笑:“是,嫔妾受教。”
皇后点点头:“你也累了,先回宫吧。”
“是,嫔妾告退。”
余莺儿的身影渐渐远去,景仁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寂。
“这位温答应,看着倒是和婉有礼,气质颇有几分姐姐的味道,的确是皇上会喜欢的模样。”
皇后眼睛虚虚盯着某一处,脸上褪下了一惯温和的笑,面无表情的样子哪里还有和蔼之态。
又是一个新人,还涉及到纯元皇后。剪秋知道娘娘心里不痛快,连带着更不喜欢那位温答应了,脸上颇为不屑:“也就那样吧,奴婢觉着长得不过如此,她也就是占了个巧,偏生在梅花林中遇见了皇上,不然哪有她飞上枝头的好事。”
“话虽如此,终究是她有福气,一举封了答应不说还有了封号,想必日后也是得宠不少,到底是年轻水灵的姑娘家,谁不喜欢。”
“娘娘,再得宠左右不干咱们什么事,自有人眼红出手料理,且她的福气也就到此了,一个无用之人罢了,娘娘何必挂心。”剪秋意在宽慰皇后,嘴角微勾,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皇后收回凝滞在虚处的眼神,侧头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也能挂在嘴边说吗。”
剪秋自知失言,急忙认错:“请娘娘恕罪。”
皇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提醒道:“祸从口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辇轿还在景仁宫外候着,余莺儿回了永和宫,她在浴桶中泡到虚脱,才觉自己身上干净些许。
躺在床上,浑身的疲累却又睡不着。
她脑子里思绪纷纷。
此番得宠,是占了天时地利,是意料之中,但她注定不会走原来余莺儿的老路,得宠后的事情会在她的影响下逐渐走向未知和不可控。
有异的书卷便是第一个不可控的意外,往后只会更多。
若没有真本事,她只有被玩死的份。
她没有可依靠的家世,没有和朝堂的复杂关联,皇帝会因此放心地宠爱她,猜忌怀疑会降到最低,这是她的优势。
然皇帝失去兴致,自然也会因她无家世依仗而行事随心无所顾忌,失去了宠爱她就会彻底失势,这也是显而易见的坏处。
宠爱是一夕之间提高地位的东西,不能没有,但不能只有。
盛宠如华妃甄嬛之流,依然会失宠、失意。
而她什么都没有,能稳固她地位的便只有皇嗣、高位。
她要走得更远。
答应,太低了。
她想要的远不如此。
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贪恋所谓的权势,她是现代人,脑子里生来便没这种追求,只是她的命运从来不甘被人所控。而在这里,封建王朝,皇权大于天,甚至于她平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一样前路渺茫,民间百姓的地位何其低下,平民女性的处境又何其艰难,向来是被剥削压迫的一方,她与其在宫外前途不明像蝼蚁一般过完此生,还不若把握眼下。
成了,万人之上,享无上尊荣。败了,至多不过一死。
皇帝,向来是最高高在上不过了,他们都爱自诩高处不胜寒,无人能懂,其实根本就是从来不把任何人放进心里,对谁都堤防怀疑着,甄嬛从前那样爱他,一心想好好陪着他,结果兔死狗烹落个全家流放宁古塔。
不止甄嬛,真心爱他的人哪个又有好下场?皇后囚困景仁宫死不瞑目,华妃满门被抄惨烈而亡,固然她们是咎由自取,但他在她们的人生悲剧中又是什么角色呢,一个不断推动她们走向死亡,看似手中不见血的刽子手罢了。
玩弄践踏了两个人的真心,最后高高在上判她们死刑,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才是所有一切的导火索。
他需要的不过是既能讨他欢心又能顺从他心意的人,他高兴时你尚且可以跟他撒泼闹腾,他且纵着你,不高兴时即便说错一个字、一句话说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
感情中的天真和任性是“真爱”才有的权利,即便甄嬛,也同样为自己的天真任性付出了惨烈代价。
纯元死在了他情意最深的时侯,若她现在还好好活着也是年老色衰,被迫浸染了后宫尔虞我诈的肮脏气息,天上明月破碎,虽不至于被厌弃,却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温情。
在她看来,做一个不爱皇帝,却能为皇帝提供情绪价值的女人,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会做好一个利益至上、令人舒心的好嫔妃。
这些暂且由得慢来,眼下她需要可用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