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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自动门, 闻到大厅里淡淡的来苏水味道, 蓝醉就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她对这种味道实在没好感,毕竟每次一闻到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次倒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蓝醉心情还是不怎么爽。空着的一只手掏出手机, 找到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点下通话, 话筒那头传来第一千零一遍耳熟能详的甜美回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蓝醉“啧”了声, 挂断,按下另外一个号码,所得结果一模一样。
“妈拉个巴子, 白素荷!蒙筝!你们两个居然拉我黑名单!”蓝醉狠狠地原地跺了一脚, 把周边来往急行的病人及家属全部吓了一跳。
蓝醉举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堪称为凶神恶煞, 旁边的人立刻自动自发与这个在大厅发飙的女人保持一定距离, 甚至有人开始暗中讨论:该不会是来医闹的吧?
蓝醉才懒得管边上人怎么想,迅速切到软件,开了语音,咬牙切齿道:“白素荷,你拉我黑名单几个意思?!”
语音消息传过去, 蓝醉本来以为这消息会继续石沉大海,压根没指望有回应,不料十秒后, 手机响起讯息提示音:范围给你了,不知道,自己找,别烦我。
简单明了,典型白素荷风格。
蓝醉瞪着讯息,鼻子都气歪了。
给一个省的范围也叫给?!
上下一个月的时间差也叫给?!
这跟大海捞针什么区别!
“白素荷,你丫的……!”蓝醉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后一半却没想到怎么接。
难不成还真跑白家揍白素荷一顿?
一想到这蓝醉就泄了气,关了手机锁,要死不活地提着粥碗,穿过门诊大楼,朝左角最远的一栋楼走去。
那栋独占一角的大楼是这家医院的妇幼保健楼,蓝醉有个表妹叫蓝芯,随母姓。蓝家家传的业务有蓝醉顶了,这个小表妹总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一毕业就结婚,而且超有效率,结婚八个月,立马生了个头没三根毛的小小子。
蓝醉一想到那个小不点就觉得全身不对劲,五官皱成一团,软绵绵的眼睛都睁不开,猫崽子似的,手臂胖得一戳一个坑,闹得她都不敢碰,生怕力气大一点就碰坏了,比她过手的那些老货还脆弱。
漪凰……难道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蓝醉想象了一下君漪凰以前广袖长裙雍容睥睨的模样,再联想到表妹家的小崽子,莫名一寒。
“别想了,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妈的白素荷这个不靠谱的神棍,老子要找不到一定去白家掰了她招牌!”蓝醉嘴里嘀嘀咕咕,提着表妹想喝的邓家鸡丝粥,埋头继续头疼蓝家的事和君漪凰的下落问题。
头顶传来阵阵喧哗,把蓝醉从思绪里震了出来。蓝醉皱着眉头抬头看,似乎是十二或十三楼里某个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尖锐得杀鸡一样,内容听不大清楚,像是在吵架?
跑生娃的地方来吵架?脑子被陨石撞了?不知道这是医院别人需要休息?
蓝醉心里对吵架的双方鄙视了一顿,随着人流挤进电梯里。
到了楼层,蓝醉刚出电梯,前方一连串女高音扑面而来,震得蓝醉差点一个趔趄。她默默地卧槽了两遍,还真是十三楼,耳朵药丸。
病房走廊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有前来劝阻的医生,有来谴责的家属,也有无聊来看热闹的。
蓝醉摸着半温的粥,打量人群还在考虑怎么才能挤过去,没想到一细看,居然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蓝芯,你不躺好休息,照顾你儿子,干嘛呢?”
被点名的女人回头一看蓝醉,马上兴奋招手:“姐,来来。”
“这是在干什么?你老公呢?由着你跑出来?”
“姐你烦不烦,我顺产的,早能下地了,躺床上无聊得要命!正妻打小三呢,狗血剧现实版!”蓝芯性格外向,又年轻正是好奇心重的年龄,立马比手画脚地给外出买粥错过大戏的蓝醉补详情,“男的趁着老婆出国进修,找了个小三,孩子都生了,老婆听说了消息马上从国外飞回来,就闹到这来了,逮了个现行。”
“小姑娘家家的,看把你八卦激动成什么样。”蓝醉把粥递给表妹,反正这会走廊被堵死了也过不去,干脆靠墙听起热闹来。
人海里不断传出两个女人的对骂以及两个男人的劝解,听内容其中之一就是男主角,另外一个是参与调解的医生。
“狐狸精,知道他结婚了你还把孩子生下来,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有个孩子就能要挟他离婚了?要脸不要!”
“没错,我就是有孩子了,怎么着!陈志新,孩子就在这,你敢不认?你离不离婚!”
“罗希,当初我们说好就是玩玩的!老婆你相信我,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个孩子,是她偷偷在t上动了手脚!我们又不是没有,你相信我啊!”
一个清脆巴掌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嗯,打得好。
蓝醉摸着下巴,暗中鼓掌,赶紧打完走人,这种男人不分留着等日出?
“你敢打我男人!”尖锐的女声猛然响起,随即里面传出乱七八糟的噼啪声,以及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蓝醉脸色微沉,拉着表妹转了半圈避开陡然往外扩散的凌乱人群,人群密度一稀,里面的情景就能看到了个大概。
两个女人在地上滚成一团,身着宽松条纹服头扎马尾的那个两手紧紧抓着另一个的披散长发不放,头发被抓的那个不断试图挽救自己头发,却屡屡失败。
“罗希,你放手!你快放手!”一个戴着无框眼镜长相颇为英俊的男人眼看长发女人头发不断被连根拉扯下来,连忙上前想帮手,不想他越帮马尾女越扯得狠,直接拽下一小束带血的头皮,长发女顿时痛得连声惨呼。
眼镜男一见带血头皮,立即慌了,重重两耳光扇在罗希脸上,跟着又是一拳捣在她胸口。
蓝醉旁观看得出眼镜男这几下是真下了死力气,那个叫罗希的直接被打蒙了,尤其最后那下推得她往后跌了好几步,后脑勺磕在墙上,人没骨头似的地坐倒在地。
“老婆,老婆你怎么样?老婆我带你去看医生!医生,医生快过来看看她!”
眼镜男抱着捂着头发的女人,完全没顾及被他打得软倒在地的罗希。叫罗希的女人愣愣瞧着这一幕,两行泪水瞬间泉涌而出。
这种家务事谁都不好插手,围观人员沉默地继续看热闹,前来调解的医生被拉着看长发女的伤势,罗希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没什么事,去诊室消消毒就行了。”被推来当调解委员会的医生无奈道,“这是医院,有什么事情请回家协商,别闹到别人家的产妇和孩子休息好吗?”
“回家?陈志新,你还会跟我回家吗?”罗希撞到墙上后再没出声,加之她第三者的身份以及先前态度,大家对她也并没怎么关注。直到现在出声,所有人才发现她顺着墙退了几步,居然退到窗沿位置。
“陈志新,最后一次,你要我和女儿,还是要你老婆?”罗希问话同时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窗户上,“你说爱我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罗……罗希……别干傻事啊!”眼镜男见状直接懵逼了,想过去拉人却被一声厉喝阻止。
“说,你明天跟你老婆离婚,跟我结婚,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
“罗希!”
“说不说!”
“……”眼镜男急得冷汗都下来了,不断在两个女人之间张望,嘴唇抖个不停,偏偏一个字都抖不出来。
“真是见鬼了,搞什么。”蓝醉揉着眉心对110说完状况,挂了电话,对面前状况也是无可奈何。
她看得出来那个叫罗希的女人要跳楼并不只是威胁而已。
她是真的爱这个叫陈志新的男人,所以刚才才会被伤了心。
妈的这世界男人这么多,她就不能挑个好的,非找个已婚男做毛!
还搞个孩子出来,这个孩子最无辜了好吗?
罗希见陈志新迟迟不答话,眼中的失望一重深过一重,蓝醉心头一跳,就见她松开手,身体往后一倒,整个人消失在窗外。
在场人顷刻都吓呆了,直到好几秒后,阵阵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大群人回病房的回病房,余下的哗啦啦全部往楼下跑去。
蓝芯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显是没想到看热闹看到这么个惨烈结局,被她老公搀了回去。
刚才挤满人的病房一时变得空空荡荡。
这一场吵闹导致整层楼里婴儿哭声此起彼伏,蓝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旋即恍然,对了,面前这间病房里也该有婴儿的,却从刚才开始就没听到过任何声响。
她探头往里瞧,这是个双人间,不过有个床头柜是空的,显然目前只住了罗希一个人。靠墙的位置放了个移动式的婴儿床,床上摆了个粉红色的大字物体——那个一直没出声完全被围观群众忘记了的孩子。
蓝醉嘀咕了几句,觉得自己挺多管闲事,又有些同情这刚生下来就身世坎坷的婴儿,想了想还是靠了上去。刚才闹成那样,如果孩子真被吓到或怎么了,还得叫医生来瞧瞧,她老妈刚跳楼,她老爹估计一时半刻也没心思来管她,搁这没人理太不人道了!
小心走到婴儿车旁,还是没动静,蓝醉以为小孩还在睡,不料一低头就对上一双圆滚滚湿漉漉的大眼睛。
蓝醉不得不承认罗希是个美女,就算刚才打架打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依旧看得出五官端正秀丽,陈志新抛开那副熊样也长了张不折不扣帅哥脸。这个刚生下来的孩子继承了两人的优点,连婴儿常见的皱巴巴都没出现,头发乌黑浓密,脸蛋圆润剔透,五官娟秀,眼睛深得几不见底,菱形小嘴一张一合砸吧着,可爱至极。
问题是……醒的怎么会不哭啊,刚才那场死人都能被闹活过来。
该不会是个天生的傻孩子吧!还是吓呆了?
“喂喂小丫头,你还好吧?”蓝醉也不知道跟婴儿怎么交流,只能傻乎乎地伸手在她脸前晃了几下。
“你要还好就笑……不对,哭两声啊。不对不对,我还是去找医生……”蓝醉为难地咬了咬唇,决定还是把这难题丢给医生算了,她对这种不可交流的软糯团子完全没辙。
婴儿忽地连“啊”几声,眨巴了两下能溢出水来的黑眼珠子,笨呼呼地挥动起短胳膊。
“怎么了?别乱动,我去叫医生。”蓝醉按下那只白藕似的手,怕她撞到婴儿车边,没想到那看起来小得不及她拇指大的小爪子居然一下捏住她的指尖,说什么都不放。
“啊啊啊啊!”
“啊什么啊,我听不懂……我不是你妈妈,你认错人了。”指尖触感软得像豆腐,蓝醉全身都僵了,还不敢挣,怕她哭。
满天神佛,她难得发次善心,别搞她了行不行!
蓝醉生平有三怕,第一怕小孩哭,小孩之最就是婴儿。
这里四下无人,要真哭起来把旁人引来还不知道会误会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
“啊你个头啊……”婴儿还没哭,蓝醉自己想哭了。
放手啊!
“啊啊……”婴儿这次不止手,连脚都动了起来,奈何身子太软,半天没能动上一厘米,只是把头侧了过去,露出白玉似的耳朵。
“干嘛,你生气了?我又没惹你。”
“啊啊啊!”婴儿转头瞧了蓝醉一眼,又转回去。
蓝醉:“……”
她怎么觉得刚被人瞪了一眼。
错觉?
“啊啊啊啊啊!”
真的被瞪了,不是错觉……
看着白生生的耳朵,蓝醉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
从手哆嗦到全身,难以遏制。
手指轻轻挑开相对婴儿而言太过浓密的头发,在左耳根处,有一点小小的红色胎记,细细看去,是个篆写的`字。
“啊啊。”
那软得不可思议的小手重新挥舞捏紧蓝醉手指,脑袋微偏,又深又黑的眼睛子定定瞧着蓝醉。
我说过,若你不来寻我,我也会去寻你的。
蓝醉,等我。
今生,再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