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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夕看了看四周,不见小白的身影,轻声叫道,“小白,小白。”
果然不过一会儿,小白在一个花盆后面探出头来。卓夕走上前蹲下身子,小声呵斥:“你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好好的打翻人家药丸做什么?!”
小白好像白了她一眼,身体扭了扭,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
卓夕疑心自己看错了,“你居然给我一个白眼?”
她很想去拧一拧它的耳朵,可惜她看了半晌不知如何下手。
小白看了她一眼,晃了晃脑袋就倒下去做死状,又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她。
她突然一惊:“小白,你是说,那药丸有毒?”
小白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她正还要说什么,听到了子然的脚步声。她于是赶紧站起身来,用脚轻踹小白,示意它藏起来。
子然急匆匆对她说:“爷同意你去看一看。”
要不是为了小白,我才不想来“看一看”呢。她在心中腹诽。
她跟随子然往屋里走,一边赞叹道,“刚刚那一株绿萼墨菊开得甚好,香气浓郁。”
子然道,“正是,本来是放屋里的,爷觉得香味太过浓烈,才命我们搬出来,就是放在这里,屋里有时还是能闻到香味。”
她皱了皱眉,屋内很闷热,怪不得受不了什么香味。刚刚入秋,一个男人的屋内就开始烧碳了,空气严重不流通,人不生病才怪。
“姑娘这边请。”说着他上前掀开了帘子,帐子却仍旧放着。帐内躺着一个男人,手在床边却是垂坠着,像死人的手一样。
“你们爷是什么症状?”她一见赶紧把那只手平放在床沿上。这个动作让她确认了,床上的这个男人已经全身瘫痪在床上,估计开口说话也不成了。瘫痪的人手脚要平放在床上,否则时间长了容易垂腕垂足,恢复后反而易造成永久变形。
子然道,“正如姑娘所见,爷一发起病来,就只能卧病在床,丝毫动弹不得。”
废话,这个我也看到了,“我是说,病因为何?”
子然面露尴尬,“这,爷每年发作几次,均找不出病因。爷这病,从娘胎里出来的就有了。”
“那发作前,有何异常?”
“今日爷说很口渴,又想吃盐津梅子,可吃了就更口渴,不停喝水,然后就开始双手僵硬。但是平日爷有时也会嘴馋吃两颗梅子,喝水更是平常。”
“从手上僵硬开始,到全身不能动弹,历经多久?”
“很快,半刻钟不到。我刚把吴太医留下的药丸找出来,就见一条白蛇窜出来打翻了药丸。”
“若是服了药丸,多久能恢复正常?”
“大约4-6个时辰能有知觉。”
“若是不服呢?”
“有可能躺上十日才慢慢恢复。”
卓夕暗自吸一口气,若一个正常人动不动就瘫痪十天不能动弹,换谁也受不了。她一边搭上他的脉,一边说,“可否请王妈妈前来?我想问问她关于你们爷近日的饮食情况。”
“这个自然。”他唤了人去办了。
卓夕装模作样地把了脉,其实把脉她一点也不会,不过做做样子总要的吧?
接着她又说,“不知可否看看你们爷的脸色?”
“这…我问问看爷。”
她很怀疑,此人都这样了,子然是如何与他交流的?
子然半晌出来,把帐子拉起。“姑娘,劳烦你了。”
她起身探视,看到一张五官俊美无比的年轻男子的脸,可惜表情呆滞,嘴唇微张,大大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
她转过头来对子然说,“我想问他几个问题,他能回答么?”
子然点点头,“只能回答是或不是,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则眨两下眼睛。”
她上前看着,正要问话,突然不知如何称呼。她于是扭头问子然:“你们爷怎么称呼?”
“姑娘叫他侯爷即可。”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在这种情形下认识一位侯爷,她还是觉得有点滑稽。她不会被灭口吧?
她便再次转回脑袋,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侯爷,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只是您的切身体会,旁人无法作答。如有冒犯,请您恕罪。您只需告诉我真实感受即可,不需感到不好意思。但一定要真实,这样才有助于我对您病情的判断,可好?
他眨了一下眼。
“请问您之前是因为喝了水想吃梅子还是因为吃梅子才想要喝水?”
问完她才想起他只能做是非题而不能做选择题。于是重复问了一遍问题的前半部分,他眨了一下眼。又问了一遍问题的后半部分,他又眨了一下眼。
她有点抓狂,这个问题不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千古难题,怎么他都回答是?
“好吧,我换个角度,您是想吃盐还是想吃梅子?不,你是想吃盐?”她扶额,这是什么鬼?哪有人想吃盐的?
没想到他眨了一下眼。
她一副不可置信模样,又问“您是想吃梅子?”
他眨了两下眼睛。
她有点兴奋,不是吧?这样也能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您想喝水,是因为口渴?”他眨了一下眼。
“还是因为吃了梅子?”他眨了两下眼睛。
开始有某种逻辑关系了。她试图使自己的问题变得专业一点,“您要喝水,与吃不吃梅子没有关系?”他眨了一下眼。
可是除了这几个问题,她又不知道问什么好了。她又无法进行开放式提问,怎么办?正在她焦虑之时,王婆子来了。
她大喜,连忙问,“王妈妈,近日爷的饮食与之前有何不同?”她没注意,对病床上的那个人的称呼从“你们爷”进化到了“爷”。
王婆子一听却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看着子然说,“姑娘,我什么都没做。子然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宁愿自己丢了性命,也不可能害爷的。”
卓夕赶忙扶起她,“王妈妈,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了解一下爷的日常饮食。你知道,吴妈妈稍稍改变一下饮食习惯,身体状况就好一些。我是想知道,您最近是否有对爷的饮食做了适当的调整,可能会引起他身体的细微变化。当然这种调整完全有可能是好的,虽然提前让爷病情发作,但也许恰巧因此解开了导致他发病的真实病因,对他根治此病极有好处。别怕,你实话告诉我,我相信你是好意的。”
王婆子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却是转向了子然,“子然,侯爷对我恩重如山,如果婆子我此次因擅自主张反害了侯爷,我一定以死谢罪。”接着她对卓夕说,“姑娘,你之前告诉我夏秋交替可多食酸苦之物,近日我便在烹煮侯爷的食物时多醋少盐。并此时莲子丰收,我给他多奉了两次莲子百合羹。”
卓夕温声道,“也是怪我多嘴了两句。常人在夏秋交替之际如此饮食大有裨益,但侯爷似乎是寒症缠身,寒凉之物不可多食。”
王婆子自责不已,不停磕头,“老奴罪该万死!”
卓夕不忍直视,示意子然让她起来。“王妈妈您在旁稍待,我也许有些食物需要您帮忙准备。”
王婆子连连点头应是,一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卓夕抬眼问子然,“不知你所说的药丸,可否借我一看?”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只是想提醒他们药丸有毒,以后不可再服。
子然把药丸拿来,顺便还递上了一只小碗和勺子。
她把药丸放在碗内细细磨砂,黑色的丸子现出细细的晶晶亮的粉末,她加了一点水,粉末立即消失不见。
难道这是盐?难道是缺钾式周期性瘫痪?她有一次在医院潜伏时见过这种病人,突然想起要求吃盐,可是又难以下咽,只好大口大口喝盐水,好像干渴症。医生见了立刻给他补充盐水补充钾,慢慢就缓解了他的手足僵硬。
可是如果直接吃盐的话虽然把钾补进去了,可是也过多地摄入钠,反而不好,而且此时的盐,不知道还含有什么元素。
她想到这里,又俯身过去问,“侯爷,此时此刻,您是否还是很想吃咸的食物,很想喝水?”他眨了一下眼。
子然紧张了一下,“我刚刚问过爷,他并没有表示他要喝水。”
她又确认了一下,“您是想喝水的,对吗?”
他眨了一下眼睛。
子然快要哭了,他立马倒了一杯水扑过来,“主子,属下喂你喝点水。”他眨了两下眼睛。
她奇了,看着他漂亮的丹凤眼,问,“您想喝水?”眨一下。
“可是您不要喝水?”又眨一下。
子然泫然欲泣,看着卓夕,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卓夕很快地说到,“他是想喝水,但是又不能喝水,怕喝多了要解手。”她转向床上的璟沅,“对吧?”
这一次,他过了很久,才眨了一下眼。
到这里,她大致基本确定了。她转头向王婆子,“王妈妈,厨房里可有香蕉?”
王婆子一脸茫然,“香蕉?”
难道此时还没有香蕉这个水果?
“那,可有豆腐、豌豆、红枣、花生等?”
这回王婆子点头如捣蒜,“把这些食物尽可能切碎煮,煮得越烂越好。研成流食让侯爷喝下。”王婆子连声应下去准备了。
“另可寻蒲公英、丹参、车前子各七钱,陈皮、当归、红枣各一两,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侯爷服下。”她转向子然说到。子然大喜,在他看来,只要能开出药方,侯爷的病就有希望了,“多谢姑娘。”
这么相信她?他们这种阶级斗争经验丰富的难道不是各种怀疑各种验证后才能真正相信一个人么?何况她还是来历不明的人。
“还有,这个药丸,以后不可再服了。”
子然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药丸上面没有沾染蛇毒,而是它本身是有毒的。”
“什么!”子然大惊,连忙把药丸另外包起来,放好。
子然叫来一个侍卫,着他去准备那些药物了。
其实倒也不是他轻易地相信了卓夕,而是卓夕报出的这几味药和食物,实在是太常见太平常了,他跟着侯爷这么久,有没有毒性他还是能分辨一二。如今吴太医不在,既然这位姑娘开出的药方又是无害的,那试一试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