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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家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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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家客栈”是秋川渡的最大落脚处,其北通太原,南连蜀川,东去临珧,西走沙城,是南来北往必经的交通要塞,也因此客栈里鱼龙混杂,云集了各色各样的来往行人。

    我们在酒家客栈打尖纯属偶然,恰好那个时候拌嘴拌累了便进去歇脚了。

    叫过小二点了三斤牛肉三斤米饭,外加一斤米酒。饭菜上来后我和碧萝便狼吞虎咽开吃,颇有些狂风扫落叶的架势。张溯却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犯起公子病来,非嫌人家上的米酒不好喝,说人店家不厚道,不把好酒端出来招待他,还慷慨地扔出一块碎银打赏给小二,张狂道:“我们像是付不起账的人吗?”

    我彼时一大块牛肉差点噎在嗓子里。也不知道张缺德一路拿着我的银子付账,到底是慷的谁的慨?张的哪门子狂?

    不过到底张溯那人模人样的装腔作势是有些作用的。许是看在那一块碎银子的面子上,小二哥出奇殷勤地亲自领路带张溯去地窖里挑酒。我当时右眼皮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果不其然,这一来一回就出了岔子。

    张溯的钱袋被偷了。

    他带着我们三人的全部家当去地窖里挑酒,然后半路上被人把钱袋给偷走了。

    大哥能长点心么?你不是挺精通此道么?怎么还阴沟里翻了船?

    毫无意外,付账的时候我们被当成吃霸王餐的衣冠骗子,掌柜的拨弄着手里的铁算盘,见怪不怪地给小二哥使了个眼色,然后小二哥便去后厨招呼了个大块头出来。

    刚才那一块碎银子的交情彻底被抛到九霄云外。

    那大块头厨师打扮,一身精壮的肌肉反射出油腻的光泽。他往我们身前一挡,杀意凛冽地扫了我们三个瘦萝卜一眼,然后拎起菜刀往桌子上一剁。

    我最看不惯这种仗着自己块头大欺负人的,当即撸起袖子准备揍他,将吃霸王餐的恶名落实到底。

    却不料被张溯一把按了下去。

    “你干嘛?又不是打不过他”我怒道。

    张溯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江湖规矩,吃霸王餐这种事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我翻了个白眼:“名声?能吃?”

    他这种人,居然也会在意名声?这简直和我在意自己的打扮一样惹人发笑。

    张溯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皇城里那些酒馆要是听说这件事,以后肯定不会再赊酒给我喝的。白兄,给个面子。”

    我冷哼一声后退两步站到碧萝旁边,静观张溯是如何腆着脸皮发挥十八般武艺和店小二赔笑周旋。

    “那啥大哥,通融一下呗,我们这不也是钱袋被人偷了嘛!你看这样行不行,这顿酒钱我们先欠着,等来日筹到钱一定给您送过来。”

    小二哥一针见血:“你们三个的钱袋都被偷了?骗谁呢?”

    我和碧萝沉痛地对望一眼,叹气之。

    张溯被堵得不轻,一张本该僵硬的脸被他生生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娴熟地搂过店小二的肩膀,低声道:“我虽然没现银,但却有不少值钱的玩意。这样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瓷瓶来,压低声音道:“江湖必备灵药——防迷烟清神散,市场价五百文一枚,我这里共十枚。看在之前挑酒的情分上,我就吃点亏留给你抵饭钱了行不?”

    店小二耷拉着眼皮不屑道:“清神散是什么东西?我还还魂丹呢!锅灰搓出来的吧?本店规矩,吃霸王餐的通通要把衣服扒下来留下,其余一概免谈!”

    哪来的破规矩!我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被张溯背后长眼睛似的伸手推了回去。

    张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据他说是什么临珧花魁海棠公子亲赠的琉璃簪,当代名家“寒山孤舟客”亲绘的扇面,还有什么风华楼楼主亲手做的宫绦。

    碧萝小大人似的在我后面言简意赅道:“一堆破烂”。

    掌柜的依旧在柜台前拨弄着他的铁算盘,连脸都没抬一下。店小二不知道看上了哪个,眼里欲望的光芒大盛,回头看看毫无所动的掌柜,又万分隐忍地咽了口唾沫,心痛道:“不行”。

    张溯的审美观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有些不悦道:“那你把我刚才赏你的银子还我吧!”

    店小二当即就怒了,脸色绷得铁青,抄起一边的扫帚在椅子上重重一磕,指挥厨子道:“揍他”。

    碧萝倒抽一口气,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躲到我身后。我内心偷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熟料张溯突然又变成个宁弯不折的软骨头,在厨子作势来拉他时十分认怂地扒住桌子连连喊道:“慢着慢着——”

    店小二扛着扫帚,臭着脸道:“又怎么啦”

    张溯一脸肝疼地将佩剑往桌上一拍,不得已忍痛割爱:“黄泉剑,市场价五十两黄金,这个总行了吧?”

    此言一出整个客栈都鸦雀无声地静默了。掌柜的饶有兴味地把目光从算盘上移开投过来,在场众人也都像牵线木偶一样无比整齐地将头转向张溯——拍在桌子上的剑。

    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这把剑肯定比某某花魁庄主一流出名的多。

    只是张溯的后脑勺可能被驴踢过,这种银两紧张的时刻居然要拿这么金贵的剑去抵一顿饭钱,真是亏吃到撑死也不嫌多。

    我及时上前摁住张溯,无语道:“出门左转不远处有个当铺,多换点钱再回来。”

    不然今天拿剑抵债,明天拿衣服抵债,用不了多少时日就真的可以“身无挂碍”了。

    张溯有了底气,瞬间挺直腰板,迎着店小二怨愤的目光一本正经道:“他俩留下抵押,本公子去去就回。”

    紧接着又有一道声音稳稳地传进我的耳朵:“白兄,劳烦照看好碧萝。”

    我说:“哦”。

    早这么利索地冲出去当东西还钱,哪用白受这么多熊包气......

    张溯脚底抹油般往外开溜,那原本八风不动的掌柜突然放下铁算盘打了个手势,然后大块头厨子便挥动菜刀使出一招不遗余力的“白虹贯日”砍向张溯。

    碧萝见状惨嚎一声,吓得我也跟着一哆嗦。我暗自捏了把汗,却见张溯身形一晃,脚下踩了个如苍鹰振翅般的诡异步法,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客栈里有识货的人脱口惊道:“轻功雁字飞!”

    雁字飞?原来叫这么个名字。

    我抬眼望去,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婆婆,老婆婆带了个和碧萝年纪相仿的孙子坐在二楼,不知道是不是他孙子询问的缘故,她继续解释道:“还是三十年前的试剑大会上,老身有幸见忘川谷主用过一次。只打了三个回合,可那步法却有千种神奇万种变化,老身当年见识浅薄并未参透,只深深记着这门过处无痕的轻功。没想到今天竟见着了个能使出雁字飞的年轻人!”

    我点头表示再同意不过。这话旁人听来可能觉得夸大其实,我却是个资深受害者。既然这功夫被传得这么神乎其神,那我当时被张溯溜得满山乱转也不算太亏。

    厨子没逮到张溯,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矛头指向我。我自觉一时半会打不过他,又不能像张溯那样拔腿就走,只好沉住气,牵着碧萝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步步走回去坐下,然后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茶,用手一握,便见那茶杯瞬间冒出腾腾的热气。

    我将茶杯推给碧萝,假惺惺地关怀道:“你小叔叔腿脚不便,这一来一回恐怕要些工夫,来,先喝点热茶暖暖胃。”

    碧萝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吹了吹,眉开眼笑道:“谢谢白大哥,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尽量保持端庄地微笑没多嘴。在东宫待了这么多年,别的东西没学明白,装模作样端端架子还是可以的。

    果然,那厨子见状愣愣地回头看向掌柜,掌柜的将手重新放在算盘上示意他下去,然后朝我投来一抹毫无遮掩的猎奇目光。

    那老婆婆又接着说道:“呦,此等内功老身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这酒家客栈还真是藏龙卧虎!害儿,正好让你多长长见识!”

    她那长得像花猫似的孙子在旁边没甚表情地应了声:“是”。

    我微垂下头,整个一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翘起小指高深莫测地喝了口茶,实则心里扑腾扑腾直跳。

    这瞬间热酒的本领和我内功深厚实在半吊钱关系也没有,完全归功于白辞从前教我的一种投机取巧的武功,能够将人的内力瞬间爆发片刻,造成一种内家高手的假象。而我和他学这门功夫完全是为了——爆栗子。

    张溯没多久便回来了,和掌柜的结了饭钱后还剩下一大笔银两,让我们登时又变回有钱人。正好金乌渐沉,我们便打算在酒家客栈暂住一晚。

    结果,好巧不巧,客栈里只剩下两间房了。店小二因为白天一事格外不愿意给我们通融,让我们自行解决。

    那么问题就来了,两间客房三个人该如何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