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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年级生对新生的奴役与恶作剧既然已经被认为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法律与规则,马库斯当然也不会被赦免,但他做得有点过头了,有三个高年级生因为受到了无法挽回的重伤而被迫退学,还有两个则是提前进入了军队,因为他们不想和一个魔鬼待在一个学校里,马库斯因此受了惩罚,不过对战神的代理人来说,无论是训练,还是囚禁,都没什么可在意的,此时的军校甚至不如二十年后那样看重体能,他们的训练也只比普通的士兵略有章程,就算是西奥多也能支持下来。
于是今年的六百二十五名新生自然而然地就分做了两股势力,一股势力倾向于马库斯,这些基本上都是喜好暴力,崇尚强大的学生,另外一股势力则倾向于希利斯,他们是温和派,和希利斯一样,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即便报复起来,也极有章法和自制力,前者认为后者都是软蛋,而后者认为前者根本就是一群莽夫,问题是激进派在马库斯的带领下,甚至会主动挑衅高年级生,以至于军校都几乎快要变成了战场,而教师们居然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见,有趣的是,学校里的教师们,凡是曾经在战场上打过仗的,反而更赞赏希利斯,倒是那些从未见过血的,认为一个军人,一个年轻人,更应该好斗与凶狠。
高年级生里也有不同的声音,不过就算是潘兴,他也直截了当地告诉希利斯说,他不能背叛他的同学,也就是说,原先只是老生训诫新生的惯例——通常只有几个月,现在已经被马库斯弄成了一场战争,在他的同学只是想要找找麻烦的时候,他可以警告希利斯,但在战争中,不行。希利斯可以理解他的做法,而且他从未放松过警惕,不仅仅对那些凡人。
几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圣诞节军校的学生与教师都被允许回到家里与家人共度佳节,但复活节的时候虽然有假期,但不被允许离开学校,这让方才放纵过一段时间的学生感到非常不舒服,可以说,在以往和将来的军校生涯中,这批新生是最愉快的,因为他们之中有两个难得的刺头儿,在老生必须与他们战斗的时候,就意味他们有了和高年级生一样的地位,等到九月份开学,他们也就成为了高年级生,与老生之间的战斗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也许老生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做出了一副无奈的姿态,几乎可以随时升级为殴斗的恶作剧也逐渐少了,在复活节这天,新生和老生甚至和乐融融地一起做起了彩蛋,希利斯没有注意,但西奥多却带着微妙的神情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吗?”
“做彩蛋?”
“不,他们怎么会对这种小孩子的事情感兴趣,希利斯,他们打算借着找彩蛋的机会出去。”
“出去?”
“在西点镇上有一场舞会。”西奥多说,西点镇就是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座城镇,军校的许多设备与给养都是直接由这座城镇提供的,因此有时候人们也简单地将这座陆军军官学校说成西点军校,城镇里有舞会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这里的学生都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他们的精力已经大到连殴斗和挖壕沟都没办法消耗干净了,他们愿意冒险跑到西点镇上去跳舞喝酒也在情理之中。
“这场舞会有什么……蹊跷吗?”
西奥多的笑容大了一点:“希利斯,听说他们找来了一群康康舞娘。”康康舞娘在这个时代几乎等同于娼妓,看来这些学生们还有更多的欲望想要得到抒发。
“我没兴趣。”希利斯说,康康舞对一些人来说很新奇,很刺激,但他先是在斯库基尔河管区的剧院,后来在欧德姆大厦,看了不知道多少场,里面的舞娘甄选他都参加过几次,而且一听到康康舞娘,他就想起了不幸死去的茱莉斯,虽然她现在以精灵白鸮鸟的身份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但就像是花鸟,希利斯很清楚她并不是原先的那个茱莉斯,哪怕她还保有对他的一丝眷恋。
“但我有,”西奥多说:“希利斯,我这次回去,”他低下头,握着拳头轻轻咳嗽了几声,“有件事情,嗯,我是说,我可能又要结婚了。”
希利斯有点惊讶,“恭喜?”
“所以,”西奥多耸了耸肩,“你看,如果我结婚了,我大概不太适合再出现在那种场合了,我得对我的妻子忠诚,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拜托,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去吧,不然我会觉得我很尴尬,天啊,为了这件事情,就连新生和老生都握手言欢了。
他这样直言不讳,让希利斯倒是无话可说,“好吧,”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原先如同仇敌一般的学生联合起来之后,事情竟然变得无比顺遂起来,他们做了彩蛋,然后向校方申请,将彩蛋埋在了熊山,以此作为一次趣味性训练的内容——校方也同意了,他们由此取得了一天两晚的宝贵时间,不过就西奥多说,教师与学校的管理者们大概也心知肚明,毕竟在这座学校里,几乎没有任何女性,学生们就像是关在囚牢里的罪犯,他们也不想压得太紧,免得出了大问题。
四月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但晚上还是很冷,希利斯与西奥多很不幸地在抓阄中输了,只得在其他人兴高采烈地往西点镇去的时候,匆匆地在熊山上埋好彩蛋——虽然匆忙,但希利斯还是埋藏的很认真,西奥多一开始不太明白,但随后就露出了险恶的微笑,没错,学生们分做两队,一队埋,另外一队寻找,既然说是一次训练,第二队的人是必须找到彩蛋才算是完成任务,不然就要被长官也就是他们的军事课程老师训诫了……想想吧,在他们醉醺醺,陶陶然地爬上熊山的训练范围里,想要轻而易举地找到前一队埋藏的彩蛋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找不到……
希利斯的做法很快就被其他人发觉了,他们相互抛着眼色,露出坏笑,一些因为急着去西点镇而将彩蛋埋藏的很浅,痕迹明显的人还特意挖出来重新埋过,看来他们的想法一致了,即便自己吃了亏,第二队的人也别想得到是什么好处!
等他们忙完了再从熊山往西点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晚,如果不是在旅店里预定好了房间,他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说去看康康舞了,第二天一早,第二队的人就得意洋洋地来向他们炫耀,他们不但看了康康舞,还有不少人与里面的舞娘们欢度春宵。
嗯,这么说吧,如果第二队的人此时能够领悟到第一队的恶意,现在就跑去熊山寻找彩蛋的话,那么他们或许还能乐子与功绩尽收,但没人这么想,他们继续留了下来,西点镇虽然很小,但五脏俱全,有咖啡厅,有图书馆,有酒馆,也有剧场,因为正值复活节,还有大游行,这里的年轻人打扮的色彩缤纷,花枝招展地沿着环绕镇子唱歌和舞蹈,身着灰色军服的学生们即便只是旁观,也会被不断地拉进队伍,他们畅饮啤酒,尽情地享用火腿、羊肉和苹果派,两侧面颊都是热乎乎的潮红色,希利斯可明白为什么西奥多非要带着他来了,没有他,西奥多醉死在这里了。
“今晚的康康舞不看了吗?”希利斯一边直接将半个切开的柠檬塞到他嘴里,一边说。
西奥多被酸得快要落下眼泪了,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嘴,一边模模糊糊地说:“哦,”他说:“我……”之后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应该是听不清楚的,但希利斯既然是巨狼芬里尔的代理人,他立刻愕然地转头看着西奥多:“你不想结婚?”
这句话与之前的问题几乎毫无关系,西奥多盯着希利斯,他醉得厉害,以为自己不小心说了真话,就自暴自弃地将柠檬从嘴里拔了出来:“我不想结婚,”他说:“希利斯,我只是次子,我以为我可以为我的妻子保持永远的忠诚,但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奇怪的想法,所以这次回去,他们告诉我说,我必须和一位奥纳西斯家族的小姐结婚。”
“奥纳西斯?”希利斯喃喃地道。
“是的。”西奥多说,“所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想彻底地享受自由,亲爱的希利斯。”他说,希利斯把他从酒馆拖出来的时候,就把他放在了一边的街道上,现在两个军校学生就这样不顾仪态地坐在尘土弥漫的街道上,西奥多看着天空:“我的妻子叫做伊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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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剧场的康康舞当然不可能如欧德姆大厦那样出色,让希利斯来看,这些舞娘要靠着紧身衣来勾勒曲线,厚重的脂粉来遮盖黑眼圈与下垂的眼袋,就相当不合格了,但对这些学生来说,她们简直就是维纳斯的化身,他们为她们欢呼,不断地向舞台上投掷钞票,只要有人这么做,这些舞娘们就会高叫一声,将裙子扬到头顶,高举大腿,里面的美景一览无遗……结果西奥多吐了,希利斯只好无奈而娴熟地把他拖出去,在西奥多狼狈地扶着剧场外的康康舞娘宣传画板大吐特吐的时候,希利斯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白鸮鸟?”
白鸮鸟自从得到了这个名字之后,她就可以自如地在虚体与实体间转换,但无论怎么转换,她都是一个印第安女性的形象,幸而此时学生们和城镇里的男人都去看康康舞了,而在晚上,在剧院附近,为了避免被人误认为妓女,这里的女性也不会出现,黯淡的煤气灯下,只有希利斯和西奥多。
“我看见你了。”白鸮鸟说。
应该是在熊山的时候,希利斯想:“这里对你很危险,白鸮鸟,你应该待在熊山。”
白鸮鸟摇了摇头:“我想见你。”
“会的,但不是现在。”希利斯严厉地说:“我要你回去,马上,白鸮鸟,不然从现在到夏日结束,我都不会再去看你了。”
白鸮鸟露出了恼怒的神色,危险地竖起了眉毛,对着希利斯“嘎!”了一声,就像是一只立起了羽毛,随时要和希利斯打一架的鸟——尤其是她身着那种袖口和下摆都带着穗子的野牛皮衣,发辫中插着羽毛的时候。
但希利斯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他听到有人踩在剧场小厅上的脚步声,眼神顿时变得更加凶狠,他抬起手,向下一挥,白鸮鸟吓了一跳——如字面意义上的一跳,随即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两个高年级生在白鸮鸟才转过街角的时候就走了出来:“西奥多好点了吗?”一个人问。
“好点了。”希利斯说,于是他们就又回去了。
他再看西奥多,西奥多已经不再呕吐了,但他看着希利斯的神色十分复杂:“我记得你有一张捕梦网。”他说:“我以为你是从什么地方买的,但想起来我从没看到过那样繁复精致的捕梦网。”
你当然没看见过,希利斯在心里说,那是海拉,冥界女王的手工作品。
“那个……”西奥多说到这里,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个印第安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说:“你是梅隆,就不会是混血,”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希利斯的皮肤和瞳色:“她是你的女人?该死,或者现在不是?”他咕哝说:“那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但她不行,就算只是一个妓女,也不行,不能是印第安人。”
“你想多了,西奥多。”希利斯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我当然希望我能什么都没看见,但作为一个朋友,我要提醒你,”西奥多说:“这样对你,还有她都很危险,你最好能把她送到印第安居留地去,尽快,你可以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来做——我有一个忠诚的黑人男仆,你看到过的,他很勇敢,也很聪明,知道怎么和白人或是黑人,又或是红人打交道……你……”
“别说了,”希利斯温和地打断了他:“谢谢,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活见鬼。”西奥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