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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独尊的泰山,凸显出它非凡的气势。缭绕的白云,在青翠的山峦间弥漫,一座座山峰傲立于蓝天苍穹间。青松翠柏间杂碧瓦朱檐,初升的旭日,给东岳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多么伟大,又是何等壮观。难怪历来多有皇帝登临祭祀,这是足以千古流芳的盛事,唐主李治怎能放过这一彪炳史册的壮举,而身为皇后的武媚娘,当然也要随行,同时,她还要破天荒地做亚献。
李治虔诚地祷告上天,朗诵他的封禅祭文。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因为一个红衣女郎的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晃动。由于武皇后奏请,内外命妇皆得随行登临泰山,因而这岱宗之巅便汇聚了百十名命妇,还有宫内的嫔妃。这些美女在山上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但她们大都循规蹈矩,恪守着女眷的清规。唯独魏国夫人贺兰,却是在山上跑来跑去,尽情张扬她的个性,甚至引吭高歌起家乡的小调:
打碗花开蓝又蓝,妹妹村头望眼穿。
哥哥离家运官盐,为何一年不回还。
大雁飞走又飞转,打碗花儿满坡鲜。
妹妹坡上曰曰看,哥哥身影到眼前。
皇上在宣读祭文,她竟高唱小曲,真的是过于大胆。只因她的身份特殊,她是武皇后大姊的女儿,也就是武皇后的外甥女。还远远不仅如此,她还是当今圣上的心上人。
当初,武媚娘封为昭仪之后,她的大姐便得以经常入宫。妹妹是天姿,姐姐也毫不逊色,是当之无愧的绝代佳人。三来两去,皇上便与之私通了,并封之为韩国夫人。对此,自然瞒不过那武昭仪的眼睛。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且丝毫不能撼动她的地位,武昭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李治也是吃着盆里的,还望着锅里的。韩国夫人女儿正值豆蔻年华,少不得也来后宫走走,李治见了,不免神魂颠倒,这贺兰氏之美,便九天仙女也难望其项背,李治自是不肯放过,将其封为魏国夫人。这贺兰氏可不是其母韩国夫人那般好哄的,她不满足于魏国夫人的封号,她要皇上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李治呢,恨不能立时将魏国夫人册封为皇后,可是武媚娘这一关怎样过?所以,他二人只能还是偷情的关系。那武昭仪是何等精明,且又耳目众多,她这外甥女的小伎俩,对她来说纯属小巫见大巫。只是她暂时没有说破,她故作不知,隐忍不发。不是不为所动,而是时机尚未成熟。
如今,见到魏国夫人在李治四周张狂招摇,武皇后心潮如翻江倒海般奔涌。韩国夫人见女儿的做法过于显露,自己也觉面子上下不去,便红着脸对武皇后说:“娘娘看,这孩子越发的没规矩了。”
武皇后报以一笑:“你的女儿,我的外甥女,你我亲姐妹。无非是撩拨皇上的心火,让她浪去。”
“娘娘,我时常告诫她,虽说皇后是你的亲姨,但也不可过于造次。这孩子就是全当耳旁风。”
“大姐放心,我不会介意的。”武皇后故作欣赏,“你看,我的外甥女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哪。”
“咳!”韩国夫人打个咳声,她觉得女儿如此张扬,离祸事不远了。
当夜,李治又把魏国夫人召到他的寝帐。当他将犹如美人鱼一般的贺兰氏拥在怀中时,不由自主地说:“我的小心肝,在泰山封禅时,你像蝴蝶一样在朕周边绕来绕去,让我魂不守舍,连祭文的字都念错了一个。”
“这就对了,这说明万岁的心中还有我。”
“你绕绕也就是了,怎还唱起歌来。要知道你那个姨娘可不是省油灯,她保不准早就气炸肺了。”
“皇上,我看你活得窝囊,你怎就怕她呢?”
“怕?”皇上怎能在魏国夫人面前没有大丈夫气概,“我本一国之主,怎么会像平常百姓一样怕老婆呢。”
“皇上不怕,那你就休了她。”
“休?”李治不寒而栗。
“皇上,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虚情假意。”
“我当然是对你爱不释手。”
“那你就废了她,立我为后!”
“这……”李治怎敢轻易应承。
贺兰氏对一切洞若观火:“皇上,我的姨娘是何等人我还不清楚。她是不会容忍你我长此下去的。皇上如想和我做长久夫妻,就要尽快废了她,现在你是皇上,废她只是一句话的事。如果不做决断,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你说得也是。”李治对心爱的女人说了心里话我对这个女人过去是又爱又恨,现在已是又恨又爱。她像贴在朕身上的一块膏药,揭也揭不掉,让朕不胜其烦。”
“皇上就快刀斩乱麻,早下决心吧。”
“也好。”李治心已活动了,“待到返回京城,朕就降旨废她,诏告天下,册立你为皇后。”魏国夫人如愿以偿,当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得李治欲仙欲死,红罗帐里,锦衾窝中,鸳鸯枕上,更是百般应允,万般保证,共盟誓言,白头厮守,偕老百年。
这里,皇上和心上人的一番密谈,很快就巳传到武皇后耳中。听了报信人的一番话,武皇后毫无震怒和惊讶,而是若无其事地说:“他们不过是笑谈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那,皇后就自己掂量吧。”报信人的热情登时减退许多。
不过,武皇后还是重赏了报信人:“小顺子,取十两黄金看赏。”
报信人有些受宠若惊:“娘娘,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信息,如此重赏,小人怎敢领受。”
“拿着就是,以后无论何等信息,只要听到即迅速通报,本后是不会亏待你的。”
报信人走后,小顺子提醒:“娘娘千岁,对适才的消息不能掉以轻心,那个魏国夫人,对娘娘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春柳也帮腔主子,在宫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别看她是娘娘的外甥女,可皇后的位子太有诱惑力了。”
“你们这两个奴才,小算盘打得倒是挺精,唯恐本后失宠,你们也跟着倒霉。放心吧,本后不会让她们得逞的。”武皇后对两个心腹奴才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早年在山西老家时,因为父亲过早亡故,我们孤儿寡母,受尽了堂兄的欺负。想起那时的日子,至今还觉心寒。”
“娘娘,不就是武惟良和武怀远吗?”小顺子问。
“不是他们还有谁。”
春柳又说了:“那娘娘你为何还要善待他二人,给他们官职,府第,奴仆,连泰山封禅这样的大典也带着他们。”
“这你们就不懂了。”武皇后对他们说了心里话,“宫内朝中何其险恶,本后立足不稳,凡事要有帮手。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二人是本后堂兄,总比外人可靠。如今本后已站稳脚跟,该报当年遭受欺凌之仇了。你们该不会背地里说本后心狠吧。”
“娘娘哪里话来,无论受到何种惩治,都是他二人自作自受。”小顺子、春柳二人异口同声。
“现在机会到了,你二人按本后吩咐来做。”武皇后认真地做了部署。小顺子和春柳听得脊背直冒冷汗,好厉害的一箭双雕!正如武娘娘所说,无论何人要损害她的地位,都不会有好下场。
次日天明,小顺子奉命招来武惟良、武怀远兄弟二人。他们诚惶诚恐地拜见武皇后给娘娘千岁请安。”
“二位兄长免礼。赐座。”
二武小心翼翼人座,每人都是只搭了一个屁股边:“娘娘千岁,唤我二人,有何训斥。”
“兄长啊,妹一向待你二人如何?”
“那还用说,天高地厚之恩,没齿难忘。”
“你们是兄弟,十指连心。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妹还要为你们日后的前程着想。”武皇后话锋一转,“你们觉得魏国夫人贺兰氏,在万岁的心目中如何。”
“不就是娘娘的外甥女,我们的小侄女吗?”
“就是呀。”武惟良不懂皇后提起她是何用意,便试探着说,“若不是娘娘提携,她哪有进宫的机会,更不用说得近龙颜。”
武怀远的理解更是南辕北辙:“可她而今竟想和娘娘争宠,真是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没懂我的意思。”武皇后耐心说,“魏国夫人是我的外甥女,她若能得皇上宠爱是好事,总是我武氏一门,天恩雨露没有旁落。我的意思是,贺兰氏受宠已是不争事实,你二人日后少不得也要她的荫庇,所以应当及早联络感情,沟通情谊。”
“不,我们就靠娘娘这棵大树了,我们不会见风使舵,不管她魏国夫人怎样,我们也不能背弃娘娘。”
“傻兄长,我毕竟年长,年岁不饶人哪,人老珠黄在所难免。今后有她在万岁面前美言,少不了你二人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这都是为你们着想,全都是一片真心。”
其实,二武早已看出情势的发展,他们巴不得攀上魏国夫人这一新枝,只是慑于皇后的淫威,才不敢贸然行动。今见皇后主动提出,他二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娘娘吩咐,我们敢不从命。”
“这就对了,你二人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就放心了。”武皇后点拨道,“魏国夫人最爱吃两样东西,一是莲子羹,一是燕窝饼,我都为你二人准备停当,此时万岁不在她帐中,你二人正好敬奉早点。这是个难得的大好良机,保你们受到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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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惟良起了些疑心:“娘娘千岁,这你连礼物都给备好,想得太周到了,看起来是早有准备。”
武皇后脸色阴沉了:“怎么,我这一番好心,你们还不买账吗?那就退出吧。”武怀远慌了,他们怎敢惹怒武娘娘:“皇后陛下,我哥哥他不会说话。我们遵命就是。”
武皇后吩咐春柳:“将礼物取出。”
春柳端出两个漆盘,上面是摆放整齐的燕窝饼,还有扣着盖碗的莲子羹,上前递给二武。
武惟良接过燕窝饼,眼中闪出疑惑的目光,他不敢直接说出疑心,就说:“娘娘,想必你也用过,这饼很好吃吧。”
武皇后一句话打到他的痛处:“惟良啊,你的心眼太多了,是不是怕有毒啊。来,过来。”
武惟良端着漆盘上前,武皇后从顶尖处取下一块燕窝饼,送到口中,细细咀嚼,很快咽下:“怎么样,该放心了吧。”
武怀远不满地瞪他一眼:“哥,你也真是的,还能信不过娘娘千岁。”
“哪里,哪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武惟良讨好地,“皇后娘娘,我们这就去了。”“好吧,嘴要甜,别端长辈的架子。”
“怎么会呢。”他二人端着漆盘走了。
武皇后向小顺子使个眼色,他会意地跟在后边。
魏国夫人早起梳妆巳毕,正在山下的帐中娇佣地懒床。昨夜为让皇上高兴,她折腾得太累了,想要睡个回笼觉。刚刚眯缝上眼睛,武惟良二人到了。对这两个舅舅,她本无好感,可如今感到用得着他们,就打起精神,到外帐迎接。
二武入帐跪拜:“给夫人叩头。”
“快起身,这是怎么说的,二位是我的舅父,怎能行此大礼。”魏国夫人上前做一个搀扶的姿态。
二武人座后还献媚地说:“夫人深得万岁宠幸,日后定能位列后宫至尊,我等磕头的日子长着呢。”
“万不可如此言论,让我那二姨娘听见,还不剥了你们的皮。”魏国夫人知道二武与武皇后有隙,“近来,没受气吧?”
“咳,受气还不是家常便饭。”武惟良无限感慨,“每日里见了她,都是鼠见猫一样,吓得我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武怀远也深怀忧虑当年在山西老家时,我二人对她们母女关照不周,说不定何时就会拿我们报复。”
“她是没有人性的,”魏国夫人提醒,“王皇后和萧淑妃的下场,应该让我们心有所防。”
“我们?”武惟良问,“夫人有万岁爷宠着,还怕她不成。”
“她倒难以奈何我,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那姨娘一向笑里藏刀,心狠手辣,你二人别再被她送上黄泉路,还感谢她呢。”魏国夫人看看他们,“两位舅舅,这一大早来有何贵干?”
“我们是为夫人恭送早点。”二武将莲子羹和燕窝饼呈上,“请夫人品尝是否可口。”
魏国夫人喜滋滋接过:“我还真是喜欢吃这两样儿食物,难得二位舅父这样上心,也用上一块吧。”
“夫人慢慢享用。”二武起身,“我们就告退了。”
“莫急,我还有话说。”魏国夫人决定利用二武,以便尽快实现她正位中宫的目标,“舅舅,想不想封个侯?”
“怎么不想,只是没有大功皇上也不会梦到我们,再说,就是皇上有意,皇后也不会认可。”
“我可以保二位舅舅登上侯位。”
“那,我们就给夫人藏头了。”二武跪下叩首。
“要想封侯,就得扳倒武皇后,助我当上皇后,不知二位舅父肯否出力。”魏国夫人说着话,下意识地拣起燕窝饼往嘴里送。
“我们能做何事,只要能办到的,敢不效犬马之劳?”
“好,只要你二人肯做,此事成矣。”魏国夫人急着将口中的燕窝饼咽下,从匣中取出一物,“你们过来一阅。”
二武探头向前,只见是一方白绢,上面画着一位帝王,旁侧标着李治的名字,画像的四周,全都是符篆,二人不解地问夫人,这是何物?”
“此乃民间的谶魂图,这是皇上的图像,一圈全是咒语,被咒之人便会失魂落魄,百病缠身,很快就会送命。”
“那,”武惟良的眼神满是疑惑,“圣上对你不是倍加宠爱吗,你怎么也弄这个咒他。”
“咳,你误会了。为这是给武娘娘预备的。”
武怀远也糊涂了:“夫人,这不是皇上的画像吗?要巫蛊武皇后,为何不画她的图像?”
“你们哪,什么时候能变得聪明一些。”魏国夫人告知,“我要你二人设法,将这图像放到武皇后的房中。”
武惟良有些开窍:“要悄悄放。”
“对,很对。”魏国夫人脸上露出笑容。
武怀远也懂了:“然后,由我们兄弟出面,向皇上告发,说皇后她暗地里蛊咒圣上,万岁就可名正言顺地废了她,自然也就册封夫人为大唐的正宫国母了。”魏国夫人接了一句:“二位舅舅的侯爵,自然也就到手,至少每个人享禄千户。”魏国夫人开出价码。
二武心说,人世间也太凶险了,难怪武皇后要算计魏国夫人,这个亲外甥女,不也在向自己姨娘放暗箭吗。看起来,若想荣华富贵,就顾不得亲情和友情,当年太宗皇帝若不在玄武门杀戮建成、元吉,哪有他的皇帝宝座。此刻为了自己能飞黄腾达,也顾不得她了!二武对魏国夫人表态:“夫人放心,我们兄弟一定按您说的办理。”
可是,魏国夫人并未表现出喜悦,脸上却是痛苦的神情。此刻魏国夫人似乎明白她失算了:“我……我中毒了。你二人……为何对我投毒……”
武惟良大为惊诧:“没有哇,我们怎会呢。这两样贡品,都是武皇后交我们送来……”
“那……便是……武皇后,做了手脚。”
“不会的,”武怀远难以相信,“当时我的兄长也曾置疑,但,武娘娘她亲口吃了一块饼并无异常。”
“那是……做样子的,只那一块没……没毒。”魏国夫人无限感慨,“看来……我们……不是……武皇后的……对手。”言毕,她七窍流出血丝,脸色变青,身躯扭动几下,倒下气绝。
二武急得连声呼叫:“夫人,夫人。”
帐外的小顺子已知事情按武皇后预想的方向发展,急急返回武皇后的寝宫。见皇上也在,原来武皇后已及时将李治找到寝宫,声言有事相商。
此时,小顺子上前秉奏:“启娘娘得知,魏国夫人帐内不知为何传出哭声。奴才路过听见,不敢隐瞒不报。”
“什么?”李治先急了,而且显出坐立不安,“不会出事吧,是不是吵架闹事?”“万岁,魏国夫人是臣妃至亲,我们还是过帐查看才是。”武皇后说出了李治想说而未说的话。
“启驾。”皇上已是急不可待,说走就走,未乘轿辇。
武皇后也顾不上乘轿搭辇,步行随在皇上身后,但她的内心充满了喜悦。
在魏国夫人帐内,贺兰氏的母亲韩国夫人在呼天抢地号啕大哭:“女儿呀,你怎么年轻轻的抛舍为娘就走了!这可叫为娘如何活下去啊!”
武惟良在一旁相劝:“韩国夫人,不要太悲伤了,要节哀顺变哪,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保重自己。”
“放屁,你的孩子死了你不伤心?”韩国夫人抹抹眼泪,“我的孩子吃了你们送来的燕窝饼中毒身亡,你给我女儿偿命来。”
武惟良吓得退后几步夫人,这饼虽说是我兄弟所送,但另有原因,是别人让我们送的。”
武怀远也说夫人,我们冤枉,这内中还有隐情。我二人与魏国夫人无仇无恨,又怎能害她?”
“你们说,是何人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是……是……”武惟良开口未等说出,他的嘴像是被钳住了,没敢说下去。皇上和武皇后鱼贯而入,武皇后的眼神如一支利箭,射向了二武,他们全都吓得直往后缩。
李治一见贺兰氏倒在地上,业已香销玉殒,那如花的美貌,那莹洁的玉体,都巳化做云烟,再也不能与他同床共枕,悲从心中生,苦往泪里流,也顾不得一国之主的身份,扑到死尸上像孩子一样捶胸顿足而哭。
武皇后心中暗笑,上前拉起他:“万岁,不要过于伤感,龙体要紧,还要为国节哀。”
“说,魏国夫人是如何中毒?”皇上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二武的身上,声色俱厉发问。
二武看看武皇后,见她是威严的眼神,便不寒而栗,又怎敢实话实说:“我们……也……说不好。”
武皇后一眼看到地上那张咒符,随手捡起,看了几眼,急叫李治:“万岁,你看,还有此物。”
李治接过来,左看右瞧,不甚明了:“皇后,这是何物?又有何用?”
“万岁,看这人是谁?”
“好像画的是朕。”
“这就对了。”武皇后一语破的,“圣上,这是诅咒你的符篆,也就是想要万岁死于非命。”
皇上大怒,逼近二武:“你们竟然要用这邪术谋害联躬!如何毒杀魏国夫人,又是何人画这符咒?还不从实招来!”
“万岁,这符咒不是我们的,是魏国夫人的。”二武忙做分辩。
韩国夫人一听可不让了:“一派胡言!看我女儿巳亡不能分说,便往她头上扣屎盆子,这你办不到!”
“就是魏国夫人的,是她亲手拿出。”二武一口咬定。
皇上不能容忍给贺兰氏抹黑:“你二人真是丧心病狂,魏国夫人对朕一往情深,决无害朕之心。谎话焉能骗得了朕!”
武皇后明白,此事不宜当场处理,便委婉地劝道:“万岁,此案必能水落石出,犯科之人落网不过早晚罢了。当务之急,是要把魏国夫人后事办得风风光光,也好让她入土为安。”
“是啊,办后事吧。”皇上传旨,“以后妃之礼厚葬魏国夫人。”
皇家礼仪自不必说,皇上在安葬魏国夫人过程中,曾几度哭得昏厥过去,魏国夫人之死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原本已病弱的李治,历经这次情感的波动,已是一蹶不振,自此也懒得上朝理事,大唐的政务基本上由皇后处理。以往的“二圣”,而今变成了“独圣”,武皇后完全掌控了唐朝的国事大权,只差一个皇帝名号了。
回到京城不久,武皇后便下令处死了武惟良和武怀远,理由正当而又充分,他二人毒杀魏国夫人,自然是应当处死。他们想要分辩也做不到了,谁能听他们的胡攀乱咬,只能做一对屈死鬼了,而武皇后则报了当年被他们欺凌的宿仇。
太子李弘在皇上离京时监国,兢竞业业,恪尽职守。这一日,天色阴沉,牛毛细雨下个不停,皇宫在微风细雨中显得有几分凄凉。李弘从太极殿步出,去往后宫的路上,耳旁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不免心下生疑。这是哪个太监又在生事,显然是在欺凌宫女。李弘为人极其和善,见不得弱小的宫人遭欺,便循着哭声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这是一处破败的宫室,门窗业已油漆剥落,窗纸也已是飘零缺损,几与冷宫无异。哭声自室内传出,邻近听来,越发觉得哀楚。李弘推门迈步进入,但一个老宫女把他拦住了。
“殿下,请留步。”
“为何?”
“殿下有所不知,这是皇后娘娘吩咐,任何人不得人内。奴婢若放殿下进去,娘娘定要责怪。”
“里面是何人哭泣,哭得如此伤心。”
“老奴不敢回答。”
这反倒更加激发了李弘的好奇:“本宫倒要看一看,这室内有何秘密见不得人。”
“殿下,皇后明令禁止啊。”
“你闪开吧。”李弘将老宫女推到一旁,径直进人内室。光线昏暗,但可辨出,在床上蜷曲着两个女人。她们衣着褴褛,青丝披散,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床上也是凌乱不堪。他回头询问,“说,她们是何人?”
“殿下,既已入内,老奴也不能不说了。她二人是姐妹,俱是萧淑妃娘娘所生,一位是义阳公主,一位是宣城公主。”老宫女对着床上言道,“二位公主,太子殿下到了,还不下床跪迎。”
两位公主还没有痴傻,听说是太子,忙不迭爬下地,跪倒叩首:“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吧。”
“二位皇姐,快快请起。”李弘将她们逐一搀起,“你们多大了?”
“我已三十有二。”
“我也三十岁了。”义阳说着又珠泪双流,“殿下,我二人被禁闭在此,真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万望搭救出这苦海。”
“咳!”李弘叹息,“真是可怜,金枝玉叶的皇家血脉,即便萧妃娘娘有罪,也罪不及二位皇姐。”
宣城公主恳求:“殿下,我们不求再过公主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望能像平常百姓一样,便此生足矣。”
“二位皇姐,贵为公主,自然要活得像个公主。”李弘许愿,“父皇泰山封禅,就要回京,待我秉明父皇,赦你二人。”
“我姐妹就专候太子佳音了。”义阳叮嘱,“可莫让我们望眼欲穿,殿下可要放在心上。”
“这是自然,”李弘的心比她俩还要急切,“父皇回宫,我即刻请旨。”
宣城有些顾虑:“倘若皇后不许也是枉然。”
李弘充满信心我会向母后力争,想来她会答应的。”李弘眼中含泪离开了,身后给宣城和义阳留下了无穷的企盼。
封禅归来的车辇停在了宫门,皇帝李治下了车。他双脚落地,大概是阳光过于强烈,眼睛眯着向上望望,脚下突然一软,竟站立不住,坐在了地上。
迎来的李弘急忙上前搀扶父皇,父皇。”
但是,李治试了几下,依旧未能站起:“朕这是怎么了。”
武皇后斥令武士还不将万岁背进后宫。”
李治在武士的背上:“看起来,朕已不能上朝理事了。”
武皇后心内窃喜,她盼的就是“二圣”临朝永远成为她“独圣”临朝,这样她就真正大权独揽了。但她口中说:“万岁无需伤感,圣体违和,只是因为泰山之行过于劳累,休息几日就会好的。”
李治躺在床上。太医看过,开了调理的药,武皇后也觉劳累:“万岁,安心调养龙体,妾妃也回宫了。”她看看李弘又说:“太子也离开吧,让你父皇安心静养。”“母后,请留贵步,儿臣还有话说。”
“什么事呀,这样急迫,看你父皇有恙,就不想让他休息休息吗?”武皇后有些不悦,“有话奏来。”
“父皇,母后,儿臣监国期间,在后宫发现两个人。她们是父皇的骨血,可却在冷宫中受苦啊。”
武皇后立刻明白了:“你是说义阳和宣城那两个小丫崽子吧。她们何曾在冷宫?不是过得好好的。”
李治被唤醒记忆:“她们是萧妃所生吧,朕怎就将她们忘了。”
“父皇,母后,她二人的境况实在堪怜。不管何人所生,总是父皇骨肉,还是让她们恢复公主之身吧。”
武皇后对儿子大为不满:“谁说她们不是公主?现在不还是公主吗?”
“母后,容儿臣秉奏,她们的处境实在连宫女也不如,儿臣看了心酸。恳求父皇母后,让她们体面的出嫁吧,她们都三十多岁了。”
“咳,”李治先打个咳声,“萧妃固然有罪,但二女无辜,也是朕的亲骨肉,皇后就饶恕她们吧。”
“说来说去,你们都是好人,独独我是坏人。这两个小丫崽子,便是放了她们,也是感谢皇上和太子,还是要将我恨之人骨。”
“母后,她们断不会如此,儿臣也会向她们说明,这都是母后的恩泽,要她们每日焚香祷告感谢母后。”
“弘儿,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就胳膊肘往外扭。”武皇后警告,“义阳和宣城一旦翻身,会在母后身上为她母亲复仇。难道你就不曾担心?”
“儿臣相信她们不会恩将仇报。”
李治已经感到不满皇后,皇九和朕都巳说过多次,难道我们的话全都一文不值,这大唐只有你一人做主?”
武皇后感到,这一切都是李弘引起,没有李弘,李治是从来不敢这样同她说话的。看来,此事只能做出让步了,她在心中对李弘的恨,结成了一个大疙瘩。不过,她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万岁的话,让妾妃怎么受得了。圣上有旨,就依陛下便是。”
武皇后同意了,这让李治和李弘都感到意外的欢乐。因为这许多年来,这位皇后不曾对他们做过让步。这个让步,谁知是真是假,是好事还是坏事……(未完待续)